见对方没有再动手的动作,谢念头也不回的离开,在街市上绕了几圈,漫无目的的逛了逛,坐在河边的石阶之上,将长钧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心中喃喃道:“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长钧,你知道吗?”
    长钧瞬间安定下来,没有半分反应。谢念用手指敲了敲剑身,茫然的望着泛着冷雾的湖面,一时间有些落寞,像是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漂泊无依感,脑中一片空泛,明明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却偏偏想不出来。
    谢念叹了一口气,“你不愿说那便算了。”
    第59章 散仙寿辰
    长钧似乎松了一口气,亲昵的在谢念身上蹭了蹭,谢念面无表情,看着被长钧蹭出来的伤口,“果然玫瑰都是带刺的。”
    长钧:“……”
    长钧委屈,长钧想哭。
    身边传来低低的轻笑声,谢念转头就看见一个白袍白发的男子同他一起坐在,眉眼弯弯,眼中带着笑意,但脸却绷得比较紧,乍一看极端严肃,不苟言笑,但看向谢念的眼神很是温暖。
    谢念瞧他眼熟的紧,也多看了几眼。
    白发男子还是笑,胸口低低震颤,耳边的鬓发上悬着的一颗蓝色晶石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的摇晃,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谢念疑惑,见他的口气熟稔,也回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
    “我?”男子挑了挑眉,“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可真够蠢的,谢念心想,又联想到自己的状况,等同骂了他自己,谢念默默的抿着嘴。
    湖边冰块未消,一块块裂开的薄冰上带着微末的白雪,风一吹,洋洋洒洒的飘到了湖中,飞入空气之中,在紫金色的夕阳中渐渐消融。
    白发男子感叹,“这里可真美,若是一切都停留在这一刻便好了,可人心总是贪而不足,总是想得到更多。”
    谢念转头看他,白衣男子渐渐起身,双手插进袖笼之中,伴随着不远处徐芳树气急败坏的呼喊声渐渐的变成透明,融入这景色之中。
    消失之余,男子呢喃出声,他道:“哥哥,再会。”
    谢念的瞳孔一颤,密密麻麻的刺痛钻入脑海,有些东西只是一瞬,便又远离,他总是抓不住隐藏在脑海深处的那一丝线索。
    徐芳树来时就看见谢念面色惨败的蜷缩在石梯之上,额角的汗滴滴滚落,明明春寒料峭,他却流了一身的汗,再大的火气看见谢念如今的状态,也被他强行压了回去。他醒来时虽然虚弱还不至于这样,但如今他半身染血,面无人色,彷佛即将坠地的琉璃珠子,脆弱易碎。
    徐芳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谁干的?!!”
    谢念的眼中带着莹润的水光,一只手死死的攥紧徐芳树的手臂,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那根浮木,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徐芳树似乎是被他吓到了,被抓的手臂一时间僵硬无比,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你到底怎么了?不会脑子真坏了?”
    徐芳树虽然语气不好,那架势恨不得将谢念揍一顿,但眼里流露出的关切不是假的,谢念淡漠的眼神变了变,张了张嘴,脑中的痛感愈发强烈,忽地眼前一片漆黑,像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将他所有的理智拉了进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谢念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动了动酸痛的身体,眼睛正对上一个月白色的袍角,寻着衣物的源头看去,牧逸正靠在他的床头小憩,他的一只手被自己紧紧的攥着,丝毫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五指交缠,约莫是他的力道有些大,牧逸的指尖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谢念:“……”
    要死,这要是被牧逸本尊看到,不会一巴掌拍死他这个忤逆犯上的孽徒。
    谢念缓缓的动着身子,半边肩膀传来阵痛感,他咬着牙缓缓的将手松开,还没完全分离牧逸就已经被他的动静惊醒,彼时谢念的手正盖在牧逸的手背上。
    谢念手猛地一缩,支起的左手肘因为剧痛整个人重心不稳,眼见着谢念要跌回去,牧逸一手揽着谢念的背,那只被谢念握着的手顺势交握了上去。
    “师……师尊……”
    牧逸见他反应,无端的松了口气,将他轻轻的放在了床上,“都记起来了?”
    谢念一阵莫名,“什么记起来?弟子是有什么不妥?”
    牧逸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将谢念全身的筋脉梳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能收手,谢念不过是轻微的脑部创伤,但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能回到天离门让丹林峰的坐堂长老来看一看。
    见谢念状态尚可,就问起了当天的事。
    谢念当然不是傻子,雷符而已,就算是加强版也奈何不得徐芳树,当时雷符偷袭而来,他与徐芳树都已经察觉,可是谢念比徐芳树的五感更为灵敏,他最先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威胁,如同当初才来到这个身体的时候一般,谢念最先感觉到身体的不妥。
    有一股力量正在试图蚕食他的元神,试图与他掌握这个身体的掌握权,虽然蛊虫的动作细微,极近是以潜移默化的程度,可毕竟是谢念的元神,一瞬间就感到了不对劲。
    此次与雷符而来的还有那只蛊虫,如果徐芳树那个愣头青中招了,只会比他中招更为严重,谢念元神的独特性决定了这只蛊虫对他毫无办法,因为元神太过强大,如果蛊虫敢动手,就要做好被撑死的准备。
    所以谢念有恃无恐。
    谢念隐去了自己元神的异常,半遮半掩的告知了牧逸,也透露出谢念一直被陷害的事实,牧逸越听越发沉默。
    或许谢念一直只是个引子,这些年天离门隐世所以外界的手伸不进来,恰好谢念就是个突破口,也因此遭了无妄之灾。
    一次是偶然,但接连两次三次就分明是有问题了,牧逸的脸色沉了下来。
    牧逸望向谢念的眼神愈发的愧疚,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谢念……
    谢念往后挪了挪,感觉牧逸的眼神有些奇怪。
    徐芳树等人适时走了进来,打破了谢念的尴尬。
    徐芳树眼皮疯狂的跳动,低头看着师徒俩交握的双手,默默的将视线挪开,心里在疯狂的吐槽,谢念这狗东西怎么还没被削。
    接下来的几天谢念出齐的消停,接着就听到在宗门切磋之中徐芳树以一己之力拿着勾陈弓将偷袭他们的宗门弟子挨个揍了一遍,没有开弓,几乎是拿弓当近战武器挨个敲了一顿,不仅牧逸看着眼角不住的**,各大门派长老从来没见过这么莽的打法,一个远程都这么暴力,还有那些近战什么事。
    直到南溪仙子大寿那一天,牧逸携着众位弟子一同前去。外面积雪未消,但紫炎山庄内部却是一片春日融融,没有半分寒意。
    典型的江南园林格局,却不见小家碧玉,雕梁画栋不亚于俗世的皇宫,一个个精致奇巧,让人叹为观止。穿过廊坊,众人被带到大厅之中。
    牧逸被封为上座,谢念几人恭谨的站在身后,陆续有人前来,谢念无所事事的打量着众人,修仙界有头有脸的宗门几乎都来了,千影阁少阁主千问情,中心之城城主派来的代表,代表兽族的明疏……其中还有一群最为出彩的几位,带队长老身后的弟子门鼻青脸肿,脸上夹杂着青紫色,谢念一个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陆行只是粗浅的提了一句,说是那个暗算他们的宗门被徐芳树修理了一顿,却是没想到揍得这么标新立异,招式八成都是往脸上招呼。
    带队长老脸臭的像隔夜的馊饭,背后的弟子一脸屈辱,谢念很快被徐芳树用脚踹了踹,“注意点,别给天离门丢脸。”
    谢念被逗的不轻,看着徐芳树也顺眼了不少,眼中带着笑意,往徐芳树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师兄,你真够意思。”
    徐芳树从鼻腔中溢出一声冷哼,“滚滚滚,谁为你了,我就是单纯看他们不爽。”
    谢念也不拆穿,瞬间站直了身体,一个个宗门代表团带着贺礼前来,一阵阵的报礼声在大厅中久久不绝,直到最后一个宗门献礼结束,南溪仙子说了一些场面话自动被谢念忽视,瞬间话题转折,南溪仙子面带着笑意,若不是说话中带着上位者的气息,看面相也只是个三十好几的美妇,肤如凝脂,和她身边的叶寒看起来更像是姐妹。
    “承蒙各位仙友抬爱,老婆子有生之年还能过一个九百岁的寿辰,借着此次寿辰,老婆子也想了却毕生所愿,我膝下有一女,今日便为他择一良婿。”
    一众人等皆是交头接耳,“择婿?!!”
    “难道那次宗门切磋就是为择婿准备的?”
    趁着众位没注意时,谢念偷偷摸摸的在牧逸手边的木桌上拿了块点心,胡乱丢在嘴里,有些口齿不清道:“这要是按照那次大比的成绩,陆师兄,你也许要和徐大树做亲戚了……”谢念托着腮,沉思道:“不过她哪来的膝下一女?师叔母不是……”
    谢念疑惑的看向面色无异的叶寒,“不会是她吧……”
    传说中爱女如命的南溪仙子收了个义女连亲女儿都忘了?
    南溪仙子的话音方落,一人摇着扇子姗姗来迟,大大方方的踱步而来,一袭青衫曳地,脸上带着一个银质面具,身后跟着一众黑色袍子的人,手中托着个托盘,青衫男子将折扇刷的一手,置于手上,朗声道:“魔族境离宫奉上上品灵脉一条,祝南溪仙子婺宿同辉,媊星耀彩。”
    第60章 快乐吃瓜不停歇
    人群轰然炸裂,“魔族??!”
    “魔族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万年来,我可是没听说过魔族为了谁除了魔域,南溪仙子的排场可真够大的。”
    南溪仙子也明显的错愕,不过很快便收敛起来,正要打着官腔询问,府中的管事急急忙忙的飞奔过来,因为太过急切,直接摔在地上,留下一串摩擦的痕记。
    南溪仙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呵斥道:“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管事面露惊恐,跪在地上,将头深埋,颤抖着道:“老祖宗,小公子……小公子没了……”
    众人也是一愣,还在思索着小公子是谁,南溪仙子的下首座一位貌美的妇人面容瞬间狰狞,桌上的杯盏倾倒碎了一地,“你说什么?!!我儿怎么了?!!”
    声音尖锐凄厉,一众人等都蹙了眉头,南溪仙子面容冷淡的瞥了那妇人一眼,“抬上来看看。”
    管事声音嘶哑,显然被惊吓得不轻,“抬……抬不上来,还请老祖宗移驾……”
    也难怪抬不上来,那位被叫小公子的被人在房中分尸,他们去的时候房门上悬着一颗人头,目眦尽裂,眼球突起,嘴角微张,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浓稠的血迹。
    血还未冷,很明显没死多久,人首被悬在门上,尸身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保持着睡觉的姿势,除了锦被上那刺目的血迹,一切仿若还停留在小公子睡前的样子。却无端让人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敢在散仙的府邸行凶,可知凶手多么猖狂毫不忌惮。
    那位美妇被刺激得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南溪仙子显然动了怒,气息外泄让众人不寒而栗,牧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单手一挥在谢念等人周围下了屏障,淡定的看着众人被压制的狼狈不堪。
    魔族来使淡定的摇着扇子似笑非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好戏。
    叶寒沉声道:“义母息怒,当前是抓住凶手,你把事情细细道来。”她说的是那个管事。
    管事擦了擦额角的汗,“奴今日去祠堂打扫时,供奉上小公子的本命灯毫无预兆的碎了,奴知事情不妙,就赶紧奔了过去,没想到还是晚了。”
    谢念暗道:“可不是迟了吗?本名魂灯都碎了,凉凉没跑了,和去的早晚没关系。”
    愤怒中的南溪仙子将人都喊了过来,一个个盘问,众人也在其中看出了端倪。
    那位被杀的小公子是叶寒内定的对象,紫炎山庄嫡系一脉的独苗苗,正当南溪仙子要宣布此事时,突然传出小公子的死讯。
    谢念往后退了几步,小声道:“叶姑娘好歹是南溪仙子的义女,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嫁给嫡系一脉,这不是……”
    陆行淡淡道:“算也不算。”
    牧逸传音给谢念等人,道:“南溪本就是个无根之人,当初被紫炎山庄的庄主收留,成了紫炎山庄的大小姐,全庄资源倾斜,被无数丹药堆成如今的散仙修为,这也是为什么她渡劫失败。南溪这一脉已经断了,如今这个叶寒也是养女,血缘上并无关系,但从辈份上来说,这个小公子应该喊叶寒一声姑祖。”
    谢念这些天和叶寒接触的也不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传音过去,“叶姑娘性子极为豪爽,明事理知进退,怎么会冒着被天下人诟病的风险嫁给他……”且不说这位小公子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以叶寒的心性,断不可能这般。
    谢念扫了一眼面色冷凝的叶寒,并没有半分不情愿,但也没有半分欣喜,倒像是完成一向任务一般。
    陆行适时插了进来,道:“叶姑娘极为敬重前辈,又因为教养之恩,如若是她要求的……她会答应。”
    众人看向陆行,一向云淡风轻的陆吟川眉头微拧,看向叶寒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
    叶寒本就无情爱之欲,有无双修对象对她而言并无影响,所以那人死了活着对她而言并无不妥,不过对于本家人的死亡,她的眉宇之间染上几分怒意。
    晕厥过去的美妇已经醒了,看了小公子被杀的惨状眼中散发着扭曲的光,她赤着眼环绕一圈,将视线放在南溪仙子身上,最终停留在叶寒身上。
    儿子死去的痛苦让美妇眼中染上疯狂,她冲过去死死的抓住叶寒的双臂,恨不得将她的手臂生生卸下来,“你怎么不去死!!若不是你,我儿会死?!他会死吗?!!”
    叶寒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垂着眼眸,“放开。”
    美妇揪着叶寒的衣袖没有放,扬起手就要抽下去,却被叶寒接住,制着她的手肘。
    众人也被这个操作惊得呆愣,儿子死了不是要追踪凶手,逮着未来儿媳妇不放这是怎么回事。
    美妇发髻散乱,眼中噙着恨意,“我就说别娶这个丧门星,你们一个个的听我的话了吗?我儿被他克死了,被她克死了!!怀胎十月,我拼了命的将他生了下来,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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