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巳时,傅司简才抬步朝将军府的正门走去。
    暗卫上前扣了门上的铺首衔环,门被打开。
    小厮问:“您是?”
    “在下傅司简,找你家小将军。”
    暗卫补充道:“劳烦通传一声。”
    小厮带着傅司简和暗卫去了正厅,又上了茶:“您稍等。”
    不到半刻,顾灼一身黛色骑装走近,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找我何事?”
    傅司简站起身:“姑娘,我想去并州一段时日,跟姑娘道个别。”
    “你也要去并州?去做什么?”
    “在下来北疆游历,三州都要去看看。姑娘说‘也’,是——”
    “噢,我也要去。”
    “那还挺巧的,姑娘可要与在下同路?”
    暗卫喝了口茶,心想,巧什么巧!
    顾灼歪头思索了会儿:“行,我去牵马。”
    -
    主街上熙熙攘攘,旭日东升,霞光万道,蒸腾出祥和安定的烟火气。
    顾灼看见蒸笼揭开缭绕的白雾,有些饿:“你俩吃饭了吗?”
    傅司简和暗卫齐齐摇头。
    四人在包子摊边的小桌坐下,顾灼喊道“老板,来四屉包子,再加四碗豆腐脑!”
    猪肉茴香馅的包子就一口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嫩滑绽放在舌尖。
    临走时,顾灼把碎银子放在桌上。
    顾川:这男人怎么让我家将军付钱!
    暗卫:王爷怎么吃软饭啊!
    -
    一路疾驰,总算于暮色四合时分入了并州城门。
    在城中找了家客栈,把马给了马童,小二迎上来:“您四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暗卫忙出声:“小二,来四间上房,再叫一桌菜。”
    他实在是饥肠辘辘,午时急着赶路只啃了点干粮。
    而且,他担心他家王爷继续吃软饭,未来不振夫纲啊!
    四人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顾川多少看出来点不对劲,这男人好像总在看他家姑娘。
    他家姑娘可是他们将军府独一棵的水灵灵的小白菜,这人的猪腿迟早被老将军打断。
    安排房间时,傅司简和顾灼住在中间,暗卫和顾川分别挨着自己主子。
    将推开门时,顾灼吃饱喝足玩儿心大起,想起昨夜自己的落荒而逃,决定扳回一局,她转过身软软开口:
    “阿简,早点休息啊。”
    看着傅司简耳尖染了红,顾灼咯咯笑着,麻利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傅司简觉得那只小猫又伸出软乎乎的小爪子在挠他,勾人得紧。
    暗卫一脸难以置信,他听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这姑娘绝对在调戏他家王爷!
    他要把这消息告诉王府所有人!
    傅司简没急着回自己的房间,抬手敲了敲刚刚被合上的门,看着门打开露出一张狡黠明媚的脸。
    “夭夭,你也早点休息。”
    门砰的一声关上。
    傅司简勾唇笑了下,慢悠悠走了两步推开隔壁的门。
    暗卫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家王爷在调戏姑娘!
    铁树开花,枯木逢春。
    感天动地,催人泪下。
    -
    顾灼在门后捂着脸,为自己的冲动无知而懊悔。
    她觉察出了傅司简温润如玉外表下若有若无的睚眦必报。
    她一直知道傅司简的声音好听,刚刚的“夭夭”低沉得像是贴着她耳边想起。
    她觉得她的脸一定比傅司简的耳朵红。
    顾灼有些郁闷,她不会次次都撩人不成反被撩吧。
    她这见了美色就不由自主的恶趣味还有没有救啊!
    -
    第二天,顾灼和傅司简的房间门几乎同时打开,顾川和暗卫也分别出了门。
    顾灼理直气壮地看向傅司简,不期然听到一句:“夭夭,昨夜可安?”
    顾灼皮笑肉不笑:“安,安。”
    顾川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摸不着头脑,怎么就进展到叫“夭夭”了?
    暗卫一看顾川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昨夜四人一上二楼就是顾川的房间,顾川想等顾灼进房间后再回房,直接被顾灼赶进去了,所以没看到后来的那一幕。
    暗卫离谱地生出些你不知道我知道的优越感。
    吃过饭,顾川被派去查孙太守家的小公子,顾灼几个坐在客栈一楼的大堂闲聊。
    顾灼把瓜子嗑得嘎嘣响,随口问道:“你来并州想去哪儿啊?”
    傅司简剥着瓜子,随口回道:“既是游历,便是哪里有意思去哪。我看夭夭似是要查并州太守,自然妙趣横生,我便跟着夭夭好了。”
    顾灼恶狠狠地抢过傅司简手边剥了一小碟的瓜子仁。
    “夭夭”、“夭夭”,还叫个没完了!
    她又不能当着他护卫的面像他一样厚脸皮地叫他“阿简”。
    顾灼泄愤似地嚼了口瓜子,又觉得这人修长如玉的手剥瓜子都优雅得像是拿着黑白分明的棋子。
    不过,拜他的厚脸皮所赐,她现在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夭夭”二字,颇有点古井无波,心如止水。
    暗卫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没想顾小将军是这么个娇憨性子,更没想到他家王爷脸皮厚起来这般……孟浪。
    跟他家王爷以前那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惜字如金比起来,叫姑娘家的小字属实算得上孟浪。
    不过,他家王爷也不是从来就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王爷是太宗皇帝的老来子,比先帝小十五岁。
    自小父皇母后疼着,兄长护着,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1。
    那话怎么说来着?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2
    直到五年前先帝遇刺,当时的小太子才七岁。
    先帝自知身体大不如前,怕小太子登基压不住朝堂,想把皇位给了王爷。
    王爷没应,只说会护好小昭、护住大裴。
    自那时,收起一身少年风流温文尔雅。
    跟在先帝身边,学朝堂制衡,学帝王之道,学治国理政,学刑律革新,学番邦安抚……在人前越发不苟言笑。
    两年前先帝驾崩,王爷用铁腕手段压住朝堂上按捺不住的魑魅魍魉,重新追查起中断的案子。
    也就是到了北疆后,许是远离京城的缘故,王爷才又有了点当年温润如玉的模样,不再气势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顾灼听见暗卫的笑,瞪了傅司简一眼:“你可想清楚,查一州太守,保不齐会有危险?”
    傅司简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踢了暗卫一脚,笑着对小姑娘说:“我这护卫身手很好,遇着危险,也能保护姑娘。”
    顾灼哼了一声:“身手好还能让你倒在将军府门口?”
    暗卫面色略有些扭曲,他家王爷踢他是一点儿力气没留啊。
    忍着疼又听见顾灼扎心的话,觉得他家王爷真是没踢错。
    -
    顾川总算回来:“将……姑娘,孙景阳在城西一家赌场。”
    顾灼把瓜子移到顾川面前:“你嗑会儿瓜子,我上去换个衣服。”说罢朝楼梯走去。
    半刻钟着实有点漫长,桌上只有傅司简咔嚓咔嚓剥瓜子的声音。
    第9章 裴昭
    顾川有心想问这男人的身份,又不知如何开口,与暗卫大眼瞪小眼,无聊得想着要不趁机切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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