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县令哈哈大笑:“你有事只管说,哪用得着求我?”
    苟县令非常喜欢黎青执,这不单单是因为黎青执给他出主意帮了他,也是因为黎青执学识出众,将来极有可能会考上进士。
    到时候就要同朝为官了,他将来说不定还要仰仗黎青执……只要黎青执不做特别过分的事情,苟县令都不会对黎青执生气。
    黎青执笑道:“大人,是这样的,我亲戚家有个不懂事的孩子,前些日子闹脾气甚至离家出走,我就想给他在衙门找个差事,磨一磨他。”
    黎青执说完,把常瞻拉到自己面前:“就是这孩子,他昨天在码头上,还突然冲出来了。”
    常瞻昨天脏兮兮的,跟今天大不一样,因而苟县令刚瞧见常瞻的时候,都没把常瞻跟昨天那个突然跑出来的人对上。
    明明是白白净净的一个孩子,之前竟然把自己弄成那样,果然十几岁的男孩子不好管。
    苟县令道:“这是小事儿!他想做什么?”在县衙给黎青执的亲戚安排一个活算什么啊?简单得很。
    黎青执就是太懂事了,找他办事办的都是这种小事。
    黎青执道:“大人,您不用急着给他安排活儿,先找人带带他就行,刘哥今天不是要帮您去府城送信吗?到时候就让他帮刘哥挑担子。”
    这次从崇城县去省城送公函的,是一个在苟县令面前很得脸的衙役,叫刘炳海。
    黎青执带着常瞻过来,就是为了让常瞻跟着刘炳海去府城,给张知府送信。
    他本想等自己参加府试的时候再去送信,见了常瞻之后,才将之提前。
    “行,小伙子去府城见见世面挺好。”苟县令道。
    十七八岁的孩子,肯定对去府城特别感兴趣,黎青执应该就是想让他去玩玩。
    这不是什么大事,苟县令一口答应。
    事情进行得特别顺利,黎青执当即道谢。
    苟县令收拾好东西,就让人找来刘炳海,让刘炳海拿着公函和礼物,带着常瞻去府城。
    出发前,黎青执还特地找刘炳海聊了几句,拜托刘炳海多照顾着一点常瞻。
    刘炳海虽然在苟县令面前得脸,但跟黎青执不能比,自然满口答应,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常瞻。
    两人雇了一艘船离开崇城县,黎青执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他们了,才回到家中。
    临湖县的事情接下来到底如何,就看张知府了,他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普通人,压根就插不上手。
    他接下来,要去李秀才那里读书,以便更好地应对府试。
    府城的试题,跟县试还是有所区别的。
    黎青执这么想着,直接就去了李秀才的学堂。
    而他认真读书的时候,常瞻和刘炳海已经到了禾兴府。
    常瞻昨日跟黎青执聊过之后,就觉得人生有了希望。
    他能报仇了!他哥可能还活着!
    摸了摸自己怀里厚厚的书信,常瞻打定主意,一定要办成这件事。
    也因此,他一路上对刘炳海很热情,问了刘炳海不少事情。
    刘炳海一开始还担心常瞻不好相处,但跟常瞻聊了几句,发现常瞻没有什么臭脾气,也就放开了。
    刘炳海其实就是个普通衙役,原先在县衙甚至被人排挤。
    也是因为被人排挤,他早早投靠了苟县令,这才受到重用。
    他其实能力一般,字都不认识几个,能得到苟县令的重用只是因为他投靠苟县令比较早,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常瞻面前吹牛,说自己多么多么厉害。
    “刘哥你知道的真多,”常瞻聊着聊着,想起了自己父亲的事情,就问,“刘哥,去府城告状的话,是怎么告的?”
    刘炳海道:“县衙小,县令大人会亲自审案,府城就不一样了,一般的案子都是府城的推官审理的。府城案子很多,推官也不一定天天在,还会由小吏先审一审……禾兴府的公堂,每天都会有两个刑房的小吏守着,状纸基本上都是给他们的,他们接了状纸,会把涉案的人找齐,再让推官审案……”
    有时候知府也会直接审案子,但大部分案子,都是这么个流程。
    常瞻听完,暗暗叹气。
    张知府是个好官,但告状这么麻烦……怪不得临湖县出了那么多事情,张知府一无所知。
    像他父亲这样识字,敢去府城告状的人本来就少,去了之后还可能被人拦下……
    而且他父亲去告状的时候禾兴府的知府还不是张知府,当时那知府本就是站在娄家那边的,他父亲再怎么告,也毫无用处。
    常瞻跟着刘炳海,就到了府衙。
    来的路上,刘炳海一直说他认识府衙很多人,可实际上……他到了府衙之后,见个人就点头哈腰的。
    如果常瞻家里没出事,他肯定干不来这种事情,但他家都家破人亡了!
    常瞻学着刘炳海,一路给人赔笑脸。
    刘炳海满意地看了常瞻一眼。
    这小子挺不错的,以后可以跟着他干!
    府衙这边很快就收了公函,但苟县令的礼物,他们就不肯收了,刘炳海只得带着常瞻离开府衙,前往张知府的住处。
    常瞻见状,又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信。
    张知府住在府衙附近,门口有门房守着,得知他们是来送礼的,那门房压根就不让他们进去。
    刘炳海瞧见这情况有些无奈,眼瞅着天都黑了,
    只能对常瞻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苟县令让他们送礼,只是为了表达对张知府的敬重,以他对苟县令的了解,即便他们没把礼物送出去,苟县令也不会生气。
    他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据说苟县令刚来禾兴府上任的时候,因为送礼的事情,曾被张知府训斥过。
    “刘哥,你先去安顿,我再在这里等一等,”常瞻对刘炳海道,“说不定我能碰上张知府,这样就能当面把东西给他了。”  他们今天晚上会住在府城,明天再回去,住哪里都已经定好了。
    刘炳海不想大晚上还在张知府家门口等着,但常瞻愿意等他也不会拦着:“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休息了。”
    “刘哥你去休息吧。”常瞻道。
    刘炳海离开了,常瞻却带着礼物,死皮赖脸地挤到了门房待着的地方。
    那门房都无语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知府大人他不收礼。”
    “就算知府大人不收,我也要当面跟他说一声。”常瞻道。
    常瞻已经打定主意要等着张知府,直到张知府愿意见他。
    他家的血海深仇,只有张知府能帮他报。
    门房无奈,只能让常瞻留下。
    常瞻再怎么说也是苟县令派来的,还带着苟县令送的礼物,他总不能把常瞻打骂出去。
    反正闲着无事,门房干脆跟常瞻聊了起来:“小子,你在崇城县,听到张知府的戏了吗?听说那就是从你们崇城县传来的。”
    “我没听过,是什么戏?”常瞻压根不是崇城县的人,而且前段时间他风餐露宿的,哪有机会听戏?
    那门房当即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同一时间,府衙。
    府衙这边最近事情很多,再加上张知府没有家眷,不急着回家……他每天都要忙到天黑才回去。
    此刻,他心情不是很好。
    苟县令送来的公函他看到了。
    他让苟县令去临湖县,并不指望苟县令能查到什么,单纯就是想让苟县令吸引娄家的注意力。
    这个任务,苟县令其实完成得很好。据他所知,之前那半个月,临湖县县衙里的人,都被苟县令支使地团团转,苟县令还查办了一些小吏衙役。
    但现在看到苟县令在公函上说临湖县的茶园确实减产了,他还是有点失望。
    不过仅止于此。
    跟临湖县的严县令一比,苟县令绝对是个好官。
    严县令其实上任也没多久,是在张知府上任之后来的。
    张知府听说过严县令以前的清廉名声,再加上严县令穿着朴素,没有像苟县令一样一来就给他送礼……一开始,他对严县令的印象比苟县令好。
    也是因此,去年严县令请他减免茶税的时候,他帮着上书,免了临湖县一年茶税。
    谁曾想,这姓严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知府知道府衙有向着晋王的人,他看过苟县令的折子后,就将之放在一边,并没有多说什么。
    眼瞅着已经很晚了,张知府才往自己家中走去。
    他无妻无子,租住的地方很小,家里也没几个人,就一家子跟了他多年的老人在照顾他。
    这一家的父亲给他当门房,儿子给他当护卫跟着他四处跑,母亲和儿媳则打理他家中的杂事,给他做饭。
    这会儿,门房的儿子就跟在张知府身边。
    而他们来到家门口,就听到了门房的声音:“那戏真的很好看,而且那都是真事儿!我儿子跟着知府大人去崇城县了,他说当时确实是这样的!你可一定要去听一听这戏,听说还有唱你们苟大人的戏,你也要去听一听……”
    张知府:“……”能不能别提那戏了?
    “老王,你在跟谁聊天?”张知府问。
    那门房连忙从屋里出来:“大人,是崇城县来的一个小衙役,他是来送礼的。”
    张知府闻言皱眉,对跟出来的常瞻道:“我不收礼,你回去吧,跟你家县令说一声,让他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然而常瞻并不走,还上前一步跪在张知府面前:“大人,您看看我送来的礼吧。”
    张知府本想拒绝,突然发现常瞻的神情不太对。
    他经历过诸多坎坷,还是很会看人的,立刻就意识到常瞻过来另有隐情:“他都送了什么礼?”
    常瞻道:“是跟临湖县有关的。”
    张知府道:“你跟我进来。”
    常瞻闻言,拎起那些礼品,跟着张知府进了屋子。
    来到堂屋里,常瞻看了一眼张知府身边的护卫。
    他知道这人应该是张知府的心腹,值得信任……常瞻又一次跪下,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沓纸:“大人,您看看吧。”
    常瞻这么做,张知府一点不意外,他接过常瞻手上的纸张就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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