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拂之手肘支在桌面上看得正欢,突然觉得腰上横过一条铁铸般的手臂,直接把他拖进了怀里,手机也离开了视线。
    “啊!”宋拂之紧急喘了口气,转头对上时章幽深的目光。
    时章深深埋在宋拂之颈窝,鼻梁骨抵着他的动脉,声音很沉很低:“我们快点上节目吧……”
    他像野兽一样闻嗅宋拂之的气味,像在确认所属权。
    宋拂之应激绷紧的身体一寸寸放松下来,扬了扬唇角。
    时章已经很克制了。
    “好,快了。”
    宋拂之点了点时章无名指根的戒指,“一切按计划行事。”
    时章立刻反握住宋拂之的手,牵起来,在他的戒指上印下一个吻。
    -
    本来宋拂之觉得他和时章会按部就班地迎来上节目的那一天,平时就准备准备cos妆造,在群里和大家聊聊天,然后预习预习下学期的课本儿——然而平静的生活就这样突然被打破。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一些始料未及的事情。
    没有预兆,不讲逻辑。
    要说该怪谁,宋拂之也没法怪谁,因为是他先提出的这件事。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也是租房高峰,宋拂之想赶在这之前把自己原来的家收拾干净,这样就可以尽早租给别人。
    直播节目在寒假的末尾,等播完之后,宋拂之和时章就要上班了,所以恐怕那之后都没有时间整理房子。
    于是宋拂之提议说,抽个下午的时间把他那儿的东西都搬到时章家里去,这样就可以早点了却一桩心事。
    时章答应得很利索,他还特意把自己那辆容量大的车后备箱给收拾干净了。
    那段时间还在新年里,他们在父母家吃了午饭,王老师留他们继续在家吃晚饭,宋拂之婉拒说他们下午有事,要去搬家。
    “搬家?”老宋正涮碗呢,抬眼望过来,“你俩又买新房子了?这么败家呢。”
    “没,爸,不是。”宋拂之赶紧说,“就是把我那旧房子里的东西搬到时章那儿去,我之前不跟你们说了吗,我打算把那套房子租出去。”
    “哦哦。”宋大夫想起来了,“那你们去搬吧。”
    王老师问:“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们去帮忙搬?”
    宋拂之:“东西不多,就是一些——”
    他想到屋里都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在父母面前闭上了嘴。
    但是很快他又想起来,他和时章已经在cosplay的时候被爹妈看到了,二老接受良好,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没关系。
    宋拂之顿了两秒,继续道:“现在房间里都是我自己买的一些动漫周边和手办,额,就是那种,塑料小人……”
    “知道。”王老师似乎想炫耀自己的知识面,“就是手办啊,不用解释。”
    但宋老头不知道,问了半天“手办”是哪两个字,并且表示这个名称实在是太怪了。
    时章笑着解释了一下是什么东西,倒是引起了老宋的兴趣。
    “这不就是彩塑泥人儿。”宋老头乐呵呵的,“只不过是塑料做的。”
    “差,差不多吧。”宋拂之说。
    宋大夫总是可以神奇地在中华传统文化宝库中找到与新兴事物相对应的东西,让宋拂之叹为观止。
    “我能不能顺便去看一眼?看看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小人儿。”宋大夫问,“说起来,我和你妈妈都没怎么去过你家。”
    王女士也“嗯”了一声:“看看你喜欢的都是什么动漫。”
    宋拂之一想,觉得这样也很好。
    一直藏在爸妈眼皮子底下的兴趣,现在真的可以让他们参观参观了。
    也算是弥补一下青春的遗憾。
    时章开着车去宋拂之家,后座多了二位高堂。
    宋拂之推开许久没回来过的家,王女士直接皱着眉进去把窗户全推开了,一边开窗通风一边说:“你这屋真得找专业人士做个大扫除。你看看,全是灰。”
    “外头是灰,但我的藏品们都可干净了。”宋拂之说。
    老宋一进宋拂之的房间,就被那个满满当当的手办展示柜吸引了视线,眼睛发亮地走过去:“哟,这可和泥人儿不一样,这姑娘的头发怎么这么立体啊?”
    王老师也跟来了,眼光明显专业不少:“这个我记得,之前有学生在文艺节的时候带到过班里。”
    时章是最专业的,直接指着宋拂之拼的高达:“喷漆改色的独角兽?太厉害了。你还会拼高达?你没说过。”
    宋拂之“啧”了一声,朝时章竖起大拇指:“教授识货。”
    时章也是第一次来宋拂之以前住的地方,他打量了一圈,里面确实已经不剩多少东西了,都是动漫相关的,摆放得井井有条。
    老宋的目光里有些许遗憾:“这孩子也不早点儿告诉咱们,不然每年的生日礼物还用得着冥思苦想吗?”
    宋拂之乐了:“真的啊,您打算送这种小人儿给我当生日礼物啊?”
    时章在旁边站着,看一家三口在聊孩子的兴趣爱好,自己渐渐地就有些插不进去话。
    这种时刻留给他们一家就挺好,关于高达手办什么的,他们回自己家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探讨。
    所以时章拿起了一个大袋子,示意宋拂之:“你和爸妈聊,我先帮你收拾收拾?”
    宋拂之正在给老宋讲解高达是什么东西、怎么拼的,中断了一下,抬头朝时章一笑:“好啊,谢了。”
    时章说不用谢,从卧室开始帮忙收拾。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聊天,很温馨。
    宋拂之站在展示柜旁边,几乎把每一个都跟爸妈讲了一遍。
    男人大概天生就拥有对机械的热爱,老宋戴着老花眼镜细细地琢磨高达,好像在用视线解剖它。
    王女士倒是喃喃自语:“终于知道明年要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
    这一句话可让宋拂之好感动,心想妈妈真好。
    一家人聊了挺久,快结束的时候,宋拂之才惊讶地发现,除了展示柜里的东西,其他地方都被时章收拾干净了。
    客厅里整齐地摆着几只袋子,每一个上面都打了个结儿。
    时章靠着墙壁站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比刚才阴沉许多。
    宋拂之没想太多,还说“谢谢教授”,一边开始拿盒子装展示柜里的宝贝们,他可不希望它们在运输过程中被损坏。
    时章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走过来,一语不发地开始帮宋拂之收拾手办。
    宋拂之边收拾边问:“一会儿搬家回去之后,咱们晚饭吃什么?下馆子去吧,肯定懒得做了。”
    黑发遮住了时教授的眼睛,他把纸盒扣好,好几秒之后,才回了个“都行”。
    宋拂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颇为狐疑地看着时章,小声问他:“你没事儿吧?”
    时章用某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宋拂之,半晌才道:“没事。”
    爸妈还在旁边,这时候不适合深聊。
    宋拂之浅浅点头,跟时章说:“咱们回去再聊。”
    时章这次回得快:“好。”
    终于把心爱的手办们都安置好,瞬间多了好几个包。
    “你瞧瞧,其实还是需要我们俩来帮忙的嘛。”王女士指着那一排袋子,“挺多的。如果就你俩,得搬到猴年马月去啊。”
    老宋随便指了指宋拂之脚下的两个袋子:“这里面装的什么?最轻的给你妈妈,她最近腰不好。”
    这几个都是时章收拾的,宋拂之说了句“我看看”,就拉开袋子上面的结,准备拎起来掂一掂。
    然而刚往里头望了一眼,宋拂之立刻僵住了动作,瞳孔骤缩,心脏噼里啪啦地疯狂跳起来,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宋拂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浑身冒汗,居然能把它们给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王老师见宋拂之半天没回话,又打趣了句:“里面装了什么宝贝?”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帮宋拂之把袋子重新系上了,打结的动作干脆利落。
    “这袋我来拿吧。”时章温和地说。
    宋拂之还僵着,只听见时章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咱们回去再聊。”
    爸爸妈妈没发现任何异样,一人拿了几个袋子,正好一次性运完。
    宋拂之站在电梯里,视线盯着旁边的广告看,一点儿不敢往时章那边飘。
    天呐,宋拂之想起袋子里的那些东西,又想起时教授那温和的语气,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他刚刚打开袋子,最上面,最显眼的地方,赫然就是洛琉璃那位爷送给自己的“黑暗大龙”,安静地躺在透明包装袋里,视觉冲击力极强。
    旁边和底下还散落着其他装在袋子里的小玩意儿,反正各种各种……
    宋拂之要窒息了。
    送父母回程的路上,宋大夫和王女士倒成了车里聊天的主力军。
    他们两位儿子,一位沉默不语地开车,一位沉默不语地看风景,让二老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是送别的时候又一切正常。
    宋拂之挥挥手要爸妈早点上楼休息,时章也说爸妈回见。
    看着二老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车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默了。
    时章轰地踩下油门,车飞速驶上了宽敞的大路。
    时章把握精准,稳稳地把车速压在警戒线以内,一路超越无数辆车,风驰电掣地飙回家。
    宋拂之闭了闭眼,试图挽救一下自己:“那个,时教授,你是懂科学的,这都是很正常的……”
    时章终于说话了,回了个“嗯”:“我知道。”
    “嗯,对。”宋拂之抓紧安全带,“所以你能不能别急着回家?”
    时章顿了很久,云淡风轻地继续道:“你的抽屉里,原来真的有别的coser的写真集。”
    宋拂之心脏一缩,浑身血液倒流,又瞬间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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