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琅在垫子上跪好,看着上头熟悉的牌位,心里默默喊了几声娘亲。
    其实她对生母早没印象了,也不存在多深的感情,只是可怜她,大好的年华因为一个男人的错误,这一生都毁了。
    而犯错的人却能逍遥自在,享受荣华富贵,太讽刺了。
    “你们走吧,我没事。”邵芸琅将丫鬟们赶走,然后熟练地从祠堂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床旧棉被铺在地上。
    邵芸琅以为自己会痛的睡不着,但很快她就进入深眠,在这黑漆漆的祠堂里,她反而觉得心安。
    第50章 秋姨娘的牌位
    第二天,邵芸琅是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她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痛得半张脸都麻木了,上手一摸,又肿又硬,估计和猪头没两样了。
    这巴掌打的可真狠啊,难怪邵宛卿当时表情那么欢快,自己打她那一巴掌只能算是挠痒痒。
    “这话什么意思?大姑娘让我来给二姑娘送吃的,你们拦着不让进是何意?”外头传来了争吵声。
    邵芸琅听出是冬藏的声音,忙起来把被子收了,重新在蒲团上跪好,又故意弄乱头发和衣裳,加上高肿的脸,看起来格外狼狈。
    最后冬藏还是进来了,食盒里是几样清粥小菜,见到邵芸琅这副惨样,惊呼一声:“我的天,二姑娘……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邵芸琅不想说话,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牌位。
    冬藏撇撇嘴,将食盒留下,趾高气扬地说:“大姑娘关心您在祠堂冻了一夜,吩咐奴婢给您送热食来,您好歹谢一声吧?”
    邵芸琅指了指自己的脸,表示说不了话。
    “那好吧,我就当您收下了,您可真是个惹祸精,连累我家姑娘也被老爷骂了。”冬藏说完这句愤然离开。
    邵芸琅瞥了眼地上的食物,让青碧进来将东西拿走。
    不是她谨慎,而是邵宛卿这个时候送食物来绝对不安好心。
    青碧端来一盆热水,邵芸琅简单梳洗一番,吩咐她:“把这些粥放到角落里去,藏好些。”
    青碧惊讶地问:“姑娘不吃吗?”
    邵芸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敢吃?”
    “这……”青碧脸色一白,心想:不至于吧,大姑娘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想想这些年大姑娘对二姑娘的态度,她又有些不确定,如果大姑娘真是个好人,为何没有出手帮一帮二姑娘呢?
    她赶紧阻止自己这些危险的想法,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期期艾艾地说:“奴婢只带来了这个,怕被夫人发现没敢带食盒来。”
    邵芸琅并不嫌弃,她还不知道要在祠堂跪几天,甚至不知道梁氏会不会按照皇后的要求去做。
    她望了供桌上的牌位一眼,她生母恐怕也不愿意与邵家人为伍,可她上辈子上位后还是将生母的牌位捧进来了,她要让邵家后人都记住有这么一个女人。
    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秋家人,当年那件事将秋氏名声彻底毁了,秋家只是个老实本分的教书人家,如何能容得下这种事情,不仅替她解除了婚约,还写下了断绝书。
    秋氏入侯府后就与秋家彻底断绝往来了。
    邵芸琅也只当没有这家人的存在,但凡他们当年念着几分骨肉之情,秋姨娘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辰时过后,外头又传来了喧闹声,赵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邵芸琅讽刺了一句:“这祠堂都快被你们踩烂了。”
    赵嬷嬷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说:“二姑娘,秋姨娘的牌位请过来了,之前一直摆放在她生前住的小院里,日日有人打扫供奉,您不必担心。”
    邵芸琅起身接过那盖着红布的牌位,揭开来一看,确实是旧的牌位,梁氏居然没重新做一个新的糊弄她。
    她用帕子将牌位轻轻擦拭了一遍,牌位的一角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背后也已经掉漆了。
    她只当没看见,自言自语道:“姨娘,许久不见了,也不知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若您泉下有知,记得给芸娘托梦,芸娘都忘了您的音容相貌了。”
    赵嬷嬷紧张地揪着帕子,讪讪地说:“二姑娘,还是将秋姨娘的牌位放上去吧,您之后慢慢拜祭不迟,外头皇后娘娘派人给您送了东西,还需您亲自去领赏。”
    邵芸琅吃了一惊,没想到皇后娘娘还会来这一手,也难怪这牌位来的及时。
    她转身跪下,淡淡地说:“赏赐就免了,劳烦嬷嬷去传个话,就说我在祠堂跪着呢,无暇分身。”
    赵嬷嬷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加重语气说:“二姑娘别任性,宫中送东西来是大事,岂是能推脱的?”
    那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抓着邵芸琅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邵芸琅一人踹了一脚,大喝一声:“滚开!”
    她拍了拍衣袖,顶着一张触目惊心的脸往外走。
    昨天回来已经是半夜,许多人都没看到邵芸琅挨打的画面,但今天,邵芸琅顶着这张脸穿堂过巷,下人们都惊呆了。
    赵嬷嬷跟在后面,见她不仅没避着人走,还故意往人多的路上走,心知不好,老侯爷可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二姑娘,您走错了,走这边更近。”
    邵芸琅冷淡地“哦”了一声,“抱歉,我对府里的路不熟。”
    赵嬷嬷脸色难看,却也不好这时候与她争论。
    邵芸琅到前院的时候,家里的其他女主子已经到齐了,众人见到她表情各异,同情的、漠不关心的、耻笑的皆有。
    宫里来送赏赐的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视线在邵芸琅脸上停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说:“邵二姑娘,娘娘今日晨起,想到昨夜的赏赐略薄了些,命奴婢送了一些东西来,请二姑娘接赏吧。”
    邵芸琅跪在最前面,三叩九拜,“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愿娘娘千秋永安。”
    接完了东西,邵芸琅当着还没离开的宫女太监问:“母亲,女儿还要继续跪祠堂吗?”
    梁氏早找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你这孩子,就算你孝心可嘉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秋姨娘知道你不吃不喝为她祭拜会心疼的。”
    她朝青碧冷脸吩咐:“还不快扶二姑娘回去!再去找郎中替二姑娘号号脉,可别又受寒了。”
    邵芸琅笑笑,知道她早有此一说,反正目的也达到了,行礼后带着皇后赏赐的东西离开了。
    一路上,大家看她的目光又敬又畏,想来这半天功夫足够将她的“光辉事迹”传遍全府了。
    第51章 出主意
    吴郎中与她前后脚到,邵芸琅去换了一身衣裳,给他看了自己的脸,问:“这个伤要几日才能好?”
    白嫩的小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郎中都惊呆了,这真是大老爷打的?下手也太狠了。
    他拿了一瓶膏药出来递给邵芸琅,“二姑娘这脸伤的有些重了,先每日涂三遍药膏,我再写个清淤去火的药方,大概三五天就能好转了。”
    “三五天吗?”邵芸琅默默计算时间,马球赛在五天后,也就是说,三五天后她也许就要出去见人了。
    “有没有更好一些的药?”
    郎中以为她爱美,怕留下疤痕,安慰说:“只是看着严重,不会留下疤痕的,再好的药也得三天才能消肿,我再给您一瓶玉香膏,可美白养颜,您先用着。”
    邵芸琅谢过他,让青碧送他出去,这次还给了足足五两的赏银,让吴郎中心花怒放。
    “不敢瞒二姑娘,库房里应该有一种雪莲玉容膏,以天山雪莲为主药,最适合这种伤了,只是数量极少,未必肯……”
    吴郎中话说一半就走了,邵芸琅明白,以她在家里的地位,这么珍贵的药肯定是轮不到她的。
    没等她去库房讨药,老侯爷派人来了,说是想听她弹琵琶。
    邵芸琅摸着红肿的脸,嘴角微微勾起,对李管家说:“好,我去做个祖父爱吃的点心就过去。”
    一个时辰后,邵芸琅提着食盒走进老侯爷的望春园。
    “二姑娘来了,老太爷在书房写字。”李管家将她带进了书房。
    听到动静,老侯爷头也没抬,指着一旁的琵琶说:“随便弹几首曲子来听听。”
    邵芸琅将食堂摆在桌上,将点心盘子端过去给他,瞥了一眼,发现老侯爷在写百寿图。
    “祖父为何要写这个?等您寿辰的时候孙女再给您写一幅更好的。”
    老侯爷哈哈大笑起来,“傻话,祖父的怎么能比皇上的好呢,不过祖父确实喜欢你写的那幅字,那般巧妙的构图真是罕见。”
    他拿了一块点心,盯着邵芸琅的脸皱了皱眉,“这大好的姑娘怎么能打脸?你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邵芸琅没接话,子不言父过,她挨打挨骂也只能受着。
    “老李头……”老侯爷朝外喊了一声,等人进来后吩咐说:“我记得我有一瓶上好的伤药,还能美容养颜,去找出来,姑娘家的脸太重要了。”
    “是。”
    邵芸琅摸着脸笑着问:“这样是不是很丑?”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孙女不敢照,怕把自己丑哭了。”
    “哈哈哈……”老侯爷开怀大笑。
    邵芸琅每次来祖父这里都非常放松,压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琵琶试了试音。
    这琵琶是祖母留下来的,一直珍藏在祖父的书房里,想必他老人家今天睹物思人了。
    邵芸琅弹了一首相思的曲子,又换了两首欢快一些的曲子,琴声叮咚,也能排解心中烦闷。
    等她收琴,老侯爷的笔也放下了,与她说起正事,“你娘亲的牌位本该进祠堂的,是他们做错了,以后有这种事你尽管来找祖父,祖父会为你做主。”
    “祖父可是怪孙女将家丑外扬了?”
    “家丑就是家丑,还怕被人知道吗?当年你爹……算了,不提也罢,你好好过日子,只要我在一天,不会有人欺负你。”
    邵芸琅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话,心头一暖,红着眼眶说:“多谢祖父。”
    “只是我这身子骨怕也顾不了你多久,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邵芸琅低下头认真说:“这世间对女子极不公平,孙女除了嫁人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其实有想过,这辈子与其嫁人生子,不如自己度过一生,可世俗不会允许,邵家也不会允许,所以,她还是得嫁人。
    如若嫁的是个短命鬼,他死后能过守寡的日子也不错,若能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就更完美了。
    锦衣玉食也许有些困难,但一个人胜在自由自在。
    当然,这个想法是不能告诉祖父的,她笑了笑,轻松地说:“以后的事随遇而安吧,人生际遇谁又能说得清呢,我只要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这样通透的孩子为何长子不喜欢呢?如若能好好教导,她未必要拘泥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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