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怀钰蹲在草丛里,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心想这是今天第几个了。
    旁边的苏大勇手指头一搓,又碾死一只吸饱血的蚊子,终于忍不住问:“头儿,咱们还要在这儿蹲到几时啊?”
    此言一出,其余人也纷纷怨声载道起来。
    这群锦衣卫的兵油子平时跟着怀钰吃香喝辣,没事打打流氓,维护一下城区治安,横行霸道惯了,倒是没受过这种苦楚。
    怀钰也是烦得很,一手挥开眼前的蚊子,心想他哪儿知道?
    鬼知道沈葭跑哪儿去了,左等不来,右等不至,眼看这天都要黑了,这蠢女人不会是又迷路了罢?
    怀钰真是服了她,从草丛里站起来,对兄弟们嘱咐道:“都安静点儿蹲着,我去看看情况。”
    众人有气无力应了一声,继续苦哈哈地埋伏。
    怀钰顺着小路走出去差不多二里地,终于看见了几枚脚印,按照大小来看,应该是姑娘家的绣鞋没错。
    他跟着鞋印一路查探,最后在一棵矮松前停下,这里的树枝多被折断,上面还挂了片扯破的布料。
    沈葭为何放着好好的小路不走,反而往草丛里钻?这里再往前,就是连怀钰都没去过的野林深处了。
    怀钰拿着这一小块鹅黄布料,若有所思。
    忽然,他的耳郭动了动,捕捉到了一道微弱的呼救声。
    “救……救命……”
    怀钰的眼神瞬间变得敏锐,若有旁人见到,恐怕会大吃一惊,这位在锦绣丛里泡大的京城第一纨绔,在这一刻浑身竟爆发出一种难言的气场,仿佛他那身经百战的战神爹附体。
    他提着绣春刀,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追去。
    第5章 相救
    夜幕降临,山里比外面还要黑得快,黑得彻底,几乎目无所视。
    怀钰丝毫不受影响,双眸明亮如星,在林子里疾行如风,时不时地停下,依靠听觉辨别方向。
    呼救声越来越清晰可闻,很快,他在一株参天古松前停下。
    树下有一只黑色恶犬,体型高大,嘴角流涎,正用两条前腿扒着树干,冲树上不停吠叫。
    怀钰抬头往上看,先是看见一双小脚,有一只没穿鞋子,只用白绫袜包裹着,现在那袜底已成黑色了。
    再往上望,就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怀钰一怔:“沈葭?怎么是你……”
    沈葭这时也认出了他,哭得越发厉害了:“怀钰!救我!快救救我……”
    怀钰被她吵得不行,不耐烦地喊:“闭嘴!”
    沈葭被他吓得一噎,打了个哭嗝,抱着树不敢出声了。
    怀钰问:“你姐姐呢?”
    沈葭一听,顿时想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只惦记沈茹,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交情,怀钰竟丝毫不把她当回事。
    沈葭气得银牙咬碎,却也知道此刻不好得罪唯一的救星,只能抽泣着说:“不……不知道,我和她跑散了。”
    “什么?!她往哪个方向跑了?”
    沈葭生怕他扔下她不管去找沈茹,慌得连忙大喊:“怀钰!你不能见死不救的!狗是跟着我跑的,她能有什么危险?快帮我把狗赶跑,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怀钰难得见她也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刻,一时间颇觉有趣,也不急着去找沈茹了,正打算再逗她两句,那恶犬却转而对准了他。
    黑狗的两只前脚掌紧紧着地,后背弓起,喉咙发出带有警告意味的低吼声,蓄势待发。
    怀钰抽出手中绣春刀,窄窄的刀身上映出他漂亮的眉眼。
    黑狗受到威胁,咆哮着朝他飞扑过来。
    怀钰猛然喝道:“闭眼!”
    沈葭下意识闭眼,耳边只听得恶犬的一阵狂吠,紧接着又是几声呜咽,渐渐地,没了声息。
    沈葭吓得身子狂抖,牢牢地抱紧树枝,生怕一个不慎摔下去,忽然听见怀钰淡淡的嗓音。
    “睁眼罢。”
    沈葭颤颤睁眼,树下的狗尸已经清理干净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怀钰抬袖将刀上的血珠抹去,利落地还刀入鞘。
    不知为何,这样的他看上去竟有点陌生,简直不像沈葭平时认识的那个小煞星。
    “愣着干什么?想在树上过夜?”
    下面的人一开口,就打破了刚才的幻觉。
    沈葭试探地伸出足尖,又因恐惧迅速收回去:“怎么下?太高了,我不敢……”
    怀钰好奇道:“那你是怎么上去的?”
    “我怎么知道?”沈葭火气直冒,“别问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还发小姐脾气?
    怀钰挑起眉梢,抱着刀转身便走。
    树上的沈葭见了,赶紧叫住人:“喂!怀钰!你干什么去?你别走!”
    怀钰停下脚步,侧眸问:“还凶不凶了?”
    “不凶了!不凶了!”
    “你错没错?”
    “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沈葭强忍住按着怀钰暴打一顿的冲动,低声下气恳求道,“怀钰,你快救救我!”
    “叫‘怀大爷’。”
    “……怀大爷。”沈葭无奈妥协,不情不愿叫了一声。
    怀钰乐得大笑,憋着坏继续引诱:“说‘怀大爷’,您救一救小的。”
    沈葭:“……”
    他好整以暇等了半天,却没等来这句,抬头一看,只见树上的沈葭抹着眼泪,“哇”地一声哭开了。
    “喂……你别哭啊,我说不救你了么?”
    怀钰平生最怕女人哭,不管是三岁的女娃娃,还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掉眼泪他就头大,恨不得躲八丈远。
    沈葭颇有骨气,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道:“我不要你救,你走——”
    怀钰:“真的,那我走了?”
    他话是这么说,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树上抽泣的沈葭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脸颊上还沾着几粒泪珠,怀钰站在树下,脸上的表情似有几分无奈,冲她伸开双臂。
    “跳下来。”
    沈葭望一眼地面,犹豫:“这么高……”
    “放心罢,摔不死你。”
    怀钰向来没什么耐心,只说:“你跳不跳?不跳我可就走了。”
    “别走!”
    他真有拔脚就走的架势,沈葭不敢再迟疑,闭上眼睛,心一横跳了下去。
    坠落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闻到松子的清香,随即,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沈葭睁开眼,与一双墨黑的眼睛对上。
    月光静静地投进密林,怀钰的脸放大数倍,呈现在她眼前,他白皙的肌肤,明亮的双眼,还有高耸的鼻梁和温润的唇。
    沈葭头一回发觉,小煞星也是长得挺俊的,她搂着他的脖子,一时竟有些眩晕。
    怀钰将她放下地,见她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不见踪影,便问:“鞋呢?”
    沈葭不好意思地将光着的那只脚往后藏。
    “跑丢了。”
    怀钰多少也猜到了,在她面前蹲下去。
    沈葭不解地问:“干什么?”
    “上来。”
    “这怎么行?”沈葭吃了一惊,“男女授受不亲。”
    怀钰心想,你连脚都被我看光了,抱也抱过了,居然还跟我说这个?
    他不耐烦道:“上不上来?不然你就光脚走回去。”
    林子里荆棘遍地,沈葭想了想,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况且名节这种东西,她向来不放在心上,舅舅说了,名声都是留给外人看的。
    她心安理得地爬了上去,少年的脊背还不算宽阔,却很安稳,身上的气息也很干净。
    怀钰背着她,边走边说:“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笨,拿着地图都能迷路?”
    一说起这个,沈葭就来气:“你还敢说?你那个地图画的都是些什么?鬼画桃符!一点也不准!简直是误人子弟!”
    “误人子弟不是这么用的。”
    “还说我,你肚子里也没几两墨水……”
    怀钰气得咬牙:“沈葭,信不信我将你丢下去?”
    沈葭赶紧一把搂住他脖子,怀钰险些被她给搂断气,大喊:“快松手!”
    沈葭吓得松了手。
    怀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将背上的人又往上掂了掂,皱眉抱怨:“沉死了,你平日不能少吃几口么,真不愧是‘沈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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