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猜测有人会借百姓对?你不利,你不在?眼?皮底下,才想多提醒了几句,你要是嫌我多事,我不是就是了。”
    李持月佯装生?气,扭头不想见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怎么可能觉得你多事,只是想说不必担心,有你在?明都,我怎么都是要回来?的,不会出事。”
    他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李持月这才正脸看他,上手捏了捏那?张脸:“咱们都好好干,总会走到一条道上的。”
    “臣敢不从命?”
    二人相视一笑。
    —
    季青珣并没有离惊鸿坊多远,不过?乡试结束之前,他是不准备再出现了。
    没等到阿萝来?见他,季青珣只等到了一句警告。
    他手中长剑划出两轮弦月,钉入了不远处的树中,震落了一树枯叶,练完剑,季青珣走到铜盆旁,拧湿了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汗。
    他的长袍连袖子绑在?腰上,露出挺秀高颀的上身,深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肩,月下泛着幽光。
    湿帕在?那?宽肩长臂,起伏的腰身间擦过?,水珠滚落没入衣料之中,肌肉下里蕴藏了蓬勃的力量,仿佛执戟的神将。
    擦干净身子后,季青珣就穿上袖子,一下从武将恢复到了清冷俊秀的读书人模样。
    老?大夫将戒指抛给他:“喝多了也不该把这东西乱丢,白惹麻烦。”
    季青珣握紧那?枚戒指:“那?也要看认出来?的人有没有本事了。”
    尹成启程还?没几天,想要把韦琅从带到明都,怕是得乡试之后了。
    可是不解决这件事,阿萝就不会给他好脸,难道这段时日就不能见着她了?
    老?大夫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和许怀言不同,也算得上半个?长辈,“我看那?公主是个?脾气倔的,你们路又相冲,趁早绝了对?她的念头吧。”
    第62章
    “我看那公主是个脾气倔的, 你们路又相冲,趁早绝了?对她的念头吧。”
    季青珣言辞没有半分犹豫:“我绝不会?放手。”
    “那你打算如?何?,在捅完她一刀之后, 指望她欢欢喜喜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现在那小公主对你还有没有情都是两?说, 又是夺位之仇,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什么意思?”季青珣紧张, 来源于对老大夫的话隐隐认同。
    “你喝醉了?不知道, 我可?是瞧得真真的,持月公主和那位起居郎关系可?不简单,两?个人一直挨在一块儿呢,也不全?是演给你看的。”
    “你初来乍到,又知道些什么。”
    季青珣语气坚决, 眼神却挣扎如?困兽。
    他想要?冲撞毁灭些什么, 可?又怕彻底撕破脸,别人不愿意?再?骗他, 只能勉力维持表面的平静,脸却扭曲。
    老大夫把一切看在眼里, 说道:“老夫不在此局中, 方能一眼看清,那公主已经对你无情, 你听我一句,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又是何?必,不如?先下?手为强……”
    “无情”二字有如?晨钟暮鼓,一遍遍在季青珣脑中惊起回响。
    后来老人仍旧絮絮叨叨, 季青珣却都没再?说话了?。
    他仰头看一眼天边的月亮,皎洁寂寥, 欲揽不得。
    眷侣离心,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分明早已经觉察到了?,却骗了?自己这么久。
    到如?今得人揭破,季青珣也不再?歇斯底里,而是满目苍凉。
    “我与?她,当真不能得个两?全?吗?”
    老大夫撤去了?说笑的神色,道:“不能,到时候就算你不杀她,她自己也会?死的,宇文珣,有些鸟儿,在笼中养不活。”
    夜色深沉,季青珣眼中浮现茫然,顷刻间眼前好似有鹅毛大雪,将一切都挡住了?,他嗅到了?折磨得自己不能安眠的血腥味。
    季青珣头一次不知前路在何?方。
    “或许,真的是我先对不住她。”
    他没头没脑说完这句,转身离去,夜色吞没了?那一袭白袍。
    “唉——”老人长叹一声,从药箱里拿出一壶酒来。
    “宇文家?被驱出大靖朝的史书这么多年,难道在这一代,也还是回不去吗……”
    老大夫喃喃,灌了?一口酒。
    “罢了?,我也只是个大夫,又与?我何?干。”
    —
    在李持月的有意?安排下?,乡试之前,学钧书院在每月例考之外,多了?一场考试。
    夫子拍着卷子,说道:“你们的大造化来了?,谁不知道,持月公主府历来从不收行卷,也多亏了?当今的起居郎的老师与?院长有旧,起居郎又是公主的老师,才得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院长看重公平,你们的文章若是能送到公主面前去,得了?她的青眼,莫说是秋闱,连春闱也无忧了?。
    也别觉得自己文采就比不上拔尖那几个,公主可?不一定看文采,凭的那全?是一个眼缘,好了?,现在把卷子发下?去,别想着作弊,老师都盯着呢。”
    假托上官峤的名义,一是上官峤如?今是,又是公主的老师,占一个名正言顺,二来也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动静,引得人心浮动。
    但凡不是刻意?混日子的,对这次考试无不认真,真的想着公主能给他们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一天之后,厚厚的答卷装进箱子里,送到了?院长的书舍。
    上官峤既出题又批卷,还真是省了?不少事情。
    策问的题目其?实不难,因为公主也不需那些士子的文采有多惊人,上官峤看得极快,卷子流水一般从手里过去,很快分成了?三份。
    李持月撑着脸看着,满意?道:“要?不是你资历尚浅,本宫还真想将你提为今科主考呢。”
    他忙里偷闲,还能抽空回个嘴,“如?今不也是主考,能为公主私考卖力岂不更得信重?下?官还要?多谢公主赏识。”
    李持月不信自己斗嘴会?斗不过他,“先前你不是已经谢过了?吗,本宫还算满意?。”
    上官峤面不改色:“还不够,该重重……厚谢才是。”
    他咬实了?“重重”两?个字。
    “喂!”
    李持月觉得上官峤越来越不讲究了?,暗恼了?一句。
    院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来,让人听见可?怎么办。
    上官峤被她戳得闷笑一声,又埋头批卷去了?,刚刚说话的好像不是他一样?。
    李持月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将上官峤分出了?三堆卷子又拿起来看。
    第一堆不过寥寥几张,算是上官峤看得上的,够格过乡试的水准;
    第二堆则是文理已通,能到二考的,但比起世家?子弟尚有不足;
    最后一堆则是什么都挨不上的,有些连字都写得不像样?,一看就不认真。
    “苏赛和陈汲果然是书院中的佼佼者,只要?科举公正,他们取中进士并非没有可?能,这几人也不错,考官要?是公正,过乡试是绰绰有余的。”上官峤道。
    “今年用糊名法,考官也尽量选的是当朝出了?名的牛脾气吴直,清正严明,最忌媚上,除了?考场上会?有舞弊的可?能,改卷应是公平的。”
    李持月的“糊名法”还有一切举措都主要?用于京畿道,其?余各道的乡试尚顾及不到,不过世家?子弟多汇聚于此,只能说是确实会?改善世家?独霸的局面,但能改变多少,就看别的考生能不能从虎口撕下?一块肉来。
    “对了?,先前七县乡绅之子投了?行卷来,你可?要?一道看了??”
    李持月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将那十几张行卷掏了?出来。
    上官峤任劳任怨,又接了?过来,看罢说道:“确有一二可?用之人,公主打算让他们过了?乡试吗?”
    “自然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持月不大在乎给那些乡绅的承诺,今年既然说了?要?讲究公正,她就不会?真的带头搅乱。
    学钧书院所谓的投行卷,也只是噱头罢了?,反正选中这些人,不管她行不行这个方便,都是能过的。
    上官峤欣慰点头。
    —
    阴历八月十二,中秋将近,乡试已到。
    贡院一早就排起了?长龙,整个外围已经被官兵围了?个密不透风,等考试一开始,连官员都不得再?随意?进出了?。
    一个个考生在被细细检查了?行囊后放了?进去。
    旁边有官吏在三令五申,绝不可?舞弊,不可?夹带小抄,违者不但会?被赶出试院,并且此生再?也不能参加科考。
    相比起外头的熙熙攘攘,贡院中间的小楼则多了?几分肃穆。
    李持月一大早就来了?,花冠华服,熠熠生辉,她坐镇堂上喝茶醒神,这乡试要?考几日,她预备全?程盯下?来,也很费神。
    旁边就是那位刚正不阿的阅卷官吴直,两?侧陪坐的也是阅卷官,不过地?位稍低,要?唯吴直马首是瞻。
    喝完茶,李持月走到窗边,俯视着下?方长长的队伍。
    这么远当然找不见季青珣在何?处,不知是没到还是已经进去了?。
    不过她倒是意?外地?看到了?杨融,兆甫等人,“今年的崇文馆那几位都来了?,看来是很有自信。”
    李牧澜敢让人来考试,看来也知道自己不能迟了?这一步,说不得也想寻她纰漏呢。
    先前东宫屡次派杀手刺杀季青珣铩羽,现在难得知道他就在贡院,也不知道李牧澜会?不会?出招。
    李持月自己要?维护科举的公正,这场乡试就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要?是李牧澜这一回蛰伏下?来,到来年春闱她就只能亲手阻止季青珣了?。
    可?李持月已经等不了?这么久了?。
    鼓声敲过,贡院的门正式关上了?,考生已经在各自的小隔间里坐好,蚂蚁似的人都回到了?小盒子般的号舍里。
    李持月关上了?窗户,转头翻看去了?今年京畿道的考生名册,在看到“季青珣”三个字,她合上了?名册。
    考场上,不时有官吏往来视察,除了?一两?声咳嗽,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第一场就得考三个日夜。
    莫说是号舍里的考生,李持月也难挨得很。
    她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睡着了?,等手撑不住了?,脑袋忽地?滑下?,眼看就要?磕着桌角,又在知情接住自己之前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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