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窗外风还在呼啸,不停拍打着窗棂间,房内却是静了下来,只剩那盏琉璃灯的灯火还在摇晃。
    一双眸子中渐渐染上火色,声音也变得低沉,“身上可还有不舒坦?”
    卫明姝抬眼,几乎马上就领会了话中的意思,“还有一点.......”
    听到这话,沈轩立马站起身,抱起她往床榻走去,“那便是无妨。”
    她休想再敷衍他。
    “你......你你学会了吗?”
    “学了,日夜苦学,可不试试怎么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出自《触龙说赵太后》
    第80章 来使
    ◎“你常在京中,可知这人是谁?”◎
    那盏琉璃灯吐着绚烂焰火, 室内明亮如白昼,连帐顶的金线花纹都清晰可见。
    卫明姝承认, 新铺的那张床很软和, 红木散发着清香,仰面躺下,身子也变得软绵绵的, 仿佛要陷进柔软的花丛。若是可以忽视细微的水声,她应当可以蒙头睡到天亮。
    一双本就含情桃花眼圆溜溜的睁着,似仍是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事,只紧盯着床帐上繁杂的花纹, 维持着一个难以言说的姿.势。
    明光暗纹恍的人有些昏眩,卫明姝微微低眼,只瞧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视线又回到床帐上, 再也不敢乱瞟。
    她扯开被子, 圆润饱满的白玉珠仍紧蜷着, 新铺的锦单被勾出些褶皱。艰难地扯开那张价值连城的丝衾,也不管不顾盖住了什么,可那难耐煎熬还是没有消失, 即使不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只得闭上双眼,紧抿着嘴,死死坚守。许久之后,眼脸上的光亮终是被攀爬向上的黑影遮住。
    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似在询问, 似在炫耀, “我学的怎么样?”
    刚垒起的防线土崩瓦解, 声音已是不太成形, 半天才吐出一句,“太亮了……”
    隐约听见一声轻笑,最外层的暗红纱幔落下,灯火映过,更染上些暧昧。
    一夜好眠。
    ——————
    林家一案牵连甚广,三省六部中人皆有涉及,曾经搜刮过朝廷油水的官员纷纷惶恐。所幸圣上只查处了一批直接涉案的官员,并未往深处追究。
    根据呈上的供词,圣上下令查抄一批胡人在京的酒肆商铺,新任的户部官员对来往京城胡商管制更加严苛。
    此举引发邻国不满,西蕃大公主与副相亲自带领使者来访大黎,商讨此事。圣上派鸿胪寺和礼部接待来使,中书令王冕与长公主亲迎,召群臣于西泽山大猎,以彰大国之威。
    围猎前一天,卫明姝正在忙着收拾箱笼。
    兰芝问道:“小姐,你常用的那把弓箭可要带上?”
    “不用,这次围猎,我应当是不参与的。”
    卫明姝大概明白圣上此举何意。
    北凉强盛时,大黎正有衰败之象,西蕃十八部亦是内斗不断。先帝继位后,有意与西蕃示好,往来贸易,互相帮扶,强盛国力,以求与抗衡北凉。
    北凉既灭,大黎虽日渐繁盛,可西蕃十八部也合并统一。西蕃人生来骁勇好斗,其军力亦是不可小觑。两国若此时开战,必是两败俱伤。
    如今北凉之外,还有北寒,虽是游牧民族政权,实力却不容忽视,北凉初灭,局势未定,大黎和西蕃自不会轻举妄动,只得继续维系表面的邦交关系。
    然而两国交界边境已是有诸多摩擦,难掩野心昭昭。
    此次西蕃派使臣来访,一来是为了表明西蕃不肯妥协的态度,二来也是试探大黎。大黎总要表现地强硬些,却也不能失了风度。
    两国局势紧张,西蕃只派了公主和臣子前来,相应地,大黎便也只派臣子和公主迎接。
    西蕃想要试探大黎,大黎自是要彰显国力,振奋民心。此次围猎去的大多是大黎武将,自是用不着她去添乱。
    她只是去陪他罢了。
    晚间,沈轩吹灯上床,自然地将姑娘往怀里一带,卫明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合上了双眼。
    自从换了这张软床后,她睡得比以前稳了些。从前沈轩去上早朝,她都会醒来片刻,如今却总能一觉睡到天明。
    卫明姝脑袋已是有些发沉,被子中一只手却是开始胡作非为。
    卫明姝身体一颤,猛地睁眼打掉身上那只爪子。“啪”地一声脆响在帐子中响起,“别闹!”
    这男人食髓知味,虽是顾念着她的身子,不会狠着折腾,却也总是三天两头找她闹一次,花样愈发层出不穷,每次闹后都得休养大半日才能下床。
    男人却是越靠越近,语气中莫名带了点可怜,“都好几天了。”
    卫明姝一口回绝,“你明天不是要围猎吗?”随即又往里缩了缩,裹走了大半张被子,背对着他。
    沈轩只好作罢,悻悻收回手,眼神幽幽地盯着那背影。
    自从卫明姝送他那个册子,他便知道,不仅前后要把姑娘伺候好,过程中更是要把她伺候地快快活活,她才肯愿意......
    这事他每次不能尽兴,就连次数上都不能太多。
    沈轩不甘地说了句“算了”,往她身边凑了凑,从后面抱住她,将身上的热气渡过去几分,仍是没有睡意,便开始找话说,“明天岳父岳母也要去。”
    卫明姝经他这么一闹,一时也没有睡意,“知道,从前他们也去过。”
    他阿耶毕竟还是武将出身,在西境镇守多年,以往西境来大黎朝贺时,他阿耶也在场,如今既是要震吓来使,她阿耶这种同西蕃交过手的老将自是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自幼长在京城,虽与胡商打过交道,却是没怎么见过邻国皇室之人,
    阿耶阿娘从前驻守西境的事,也大多也都是从她大兄那里得知,以往阿耶阿娘出席这些宴席,她自是不能跟去。
    如今能有机会亲眼去见见,阿耶阿娘是如何和胡族那帮人打交道的。
    挺好。
    ——————
    翌日,惠帝携文武百官前往西泽山狩猎,三千护卫伴驾身侧,世家女眷也跟随前往。
    正值季秋,天气寒凉,卫明姝掀开帘幔,东张西望,却始终没有看到卫家的马车,指节已冻得有些泛红,不得不收回手,眼神不免有些黯淡。
    兰芝似知晓她的心思,“小姐先别看了,这秋猎持续三天,总有机会见着的。”
    卫明姝点了点头,手拢上汤婆子,靠在马车壁上昏昏欲睡。
    及至西泽山,前来的武将去了围猎场,女眷自也不是无事可做。
    侍从在台上摆上投壶,乐人在一旁奏乐,两位年轻娘子手握一把箭矢,踮起脚尖,箭支入壶,台下一片夸赞。
    卫明姝在台下鼓着掌,却是兴致缺缺。
    她阿娘身子不好,当是在帐子里休息,程阳县主没有来,她竟是一个伴都没有。
    十三岁之前,她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之后虽有意结交,奈何自家和世家关系着实不好,她又不常参加宴席,自己名声在外,却也不怎么好听,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算他在,她也会自在些。
    身旁偶尔传来几句低语,“听说此次,燕家世子和夫人都没有来?”
    “林家出了那种事,如今避着还来不及,哪能上赶着来这儿出风头?”
    “也是,你说这燕家也是倒霉。”
    “那可不。”女娘叹道:“要我是燕家人,肯定也不愿意来。在这儿指不准会遇到沈家人,还不嫌晦气。”
    “嘘!”那声音似是有所顾及,“那是沈家,你可别乱说。”
    卫明姝站在两人后面,却是将话听了个清楚,也不欲去争辩。
    林毓敏刚刚丧父,定是不会来这席面。燕铭没有来,一方面是因着护着林毓敏的颜面,另一方面,可能确实也是怕和他们夫妇遇见。
    卫明姝正这么想着,却听见远处一声高喝,“我当这大黎的人有什么本事,好好的箭,不用来射猎,却是往壶里投,当真是笑话。”
    围观的女子纷纷转头,就连正在比试的娘子也停了下来。
    卫明姝站在人群边缘,自也看了个清楚,来的是个姑娘,身着红色窄袖对襟胡服,头发高束,腰间还别着一束长鞭。
    身后跟着的不仅有胡人,亦有汉人宫侍,阵仗倒不算小。
    卫明姝不禁挑眉。
    这西蕃来的公主,竟是会说汉话。
    可这会说归会说,用汉话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些话,其用意倒是颇为耐人寻味。
    卫明姝躬身行礼,身后亦有人反应过来,纷纷低头行礼。
    可总归有些人看不明白,人群之中有人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质疑我大黎礼数!”
    那西蕃来的小公主取下腰间的长鞭,在手中将长鞭扯得绷直,向前走了两步,“都说大黎礼仪之邦,竟是这么对外使说话的?”
    刚才伸着脖子的夫人缩了回去,不知所措。
    卫明姝上前,又端正行了个礼,“桑格公主初来大黎,认不出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公主殿下豁达率真,当是不会计较这些。”
    桑格瞧了她两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卫,字铭清。”
    卫明姝没有直说姓名,桑格也没有发现不妥,又斜了她一眼,看向台上那两尊投壶,朗声道:“这大黎的女子,都像是没吃饱饭一样,难怪拉不开弓。”
    跟在桑格身后的宫人低下头,台下之人更是神色各异,卫明姝笑了笑,“公主也说,我大黎为礼仪之邦,这是我大黎的一种礼仪,名叫‘投壶’,是一种箭礼。我大黎精通箭术者甚多,这射箭久而久之成了一种礼数,而今百姓安乐,便舍箭之武,以投代礼,生出了这有趣的玩法,不过是打发时间,修身养性,公主不必在意。”
    桑格听她说完,虽还是一听半解,却也知这姓卫的女子在驳斥她刚才说的话,讽她不知礼数,不由面色铁青。
    台下有人悄声低语,可无一不是满脸畅快。
    卫明姝不与置词,提裙上台,取下一支箭,递到她手中,“公主有所不知,请客投箭,乃我大黎礼数,如今公主来了,自是要行这待客之道。”
    桑格盯着她,咬紧后槽牙,一把抓起那支箭跨上台子。
    不就是把箭往壶口里投,有什么难的?
    卫明姝不紧不慢地跟上,桑格走到台前,却是面露难色,举起手却是半天没有抛箭,似是犹豫不决。
    卫明姝地站在她身后,又提醒了一句,“忘记告诉公主,这投壶和射箭还有些不同,力道要适中,不能使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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