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部署之际,解晋急匆匆地赶到茶砖工坊来找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能有多大事?”常曦轻嗤一声,“杀鸡岂需用牛刀?他们也配?”
    这在个问句取悦了一脸恼意的解晋,只见他上前轻拥常曦入怀,深嗅一口她头发里的香气,有几分委屈地道,“他们都想抢我的女人,我这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
    常曦轻“呸”一声,对于他这举动,只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骗骗入世未深的小姑娘还行,她可没那么好骗。
    解晋看她依旧理智的面容,深知她不太吃这套,不禁有几分郁闷,本想背着她解决掉常大斗和李氏这对黑心夫妻,但终究投鼠忌器,这两人再不好那也是常曦的亲爹娘。
    别看父母跟子女之间矛盾重重,但最后子女还是会维护爹娘,他拿捏不准常曦的态度,自然不敢背后搞小动作惹她动怒。
    “那你想怎么解决?”
    “总之这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她要给那对黑心夫妻指条财路,当然他们能不能在那“财神爷”手下活过来,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解晋对于常曦解决事情的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遂,哪怕再郁闷,他也不打算再插手惹她不快,自己这把牛刀还是得收起来,想想就不爽。
    看到他鼓起来的腮帮子,常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庞,“解九爷啊解九爷,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解九爷。”
    本以为是冰山雪块,谁知道靠近融化后,他会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这让她颇为惊喜,毕竟凡人嘛,没有人喜欢老是高高在上不肯下凡尘的人,跟那样的人谈恋爱,也忒无趣了,她还不如抱着块冰山得了。
    两人你侬我侬的,让想要进去禀报虎妞都不好意思进去了,只能跟周南一块儿站在廊下数星星,突然发现主子思凡了也不好,这得苦了当差的下人。
    虎妞跟周南不熟,自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只好大眼瞪小眼,等里面两人诉完情衷,他们再进去侍候也不迟。
    看了半天星星,这才被唤进去问话。
    虎妞行动上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立即把调查到的资料递给常曦,“这是那外地行脚商的资料,目前已经让二狗子带着人去盯着他了。”
    常曦接过来一看,这外地行脚商的资料很普通,单看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但她在宜阳城不是没名没号的人,想打她主意的人很多,但真正敢动手的却不多,就是忌惮她背后的皇家背景。
    这外地来的行脚商却是一头撞了进来,说是没人指使她是不信的。
    解晋接过常曦递过来的资料,仔细看了起来,一想到这家伙敢打他意中人的主意,他眼里就恨不得喷火,把对方烧死了干净。
    “越是没有破绽的东西,其实就越有破绽。”他常年在外奔走,在见识这块上其实不是常曦可比的,毕竟宜阳城才有多大?她这年纪又见识过多少人心险恶的人?
    常曦是没怎么见识过大宇朝的风土人情,但人心嘛,千年不变,有些道理是相通的,她当即皱眉道,“这份资料有假?”
    解晋点了点头,“真不真的,深挖一下便可知。”
    “行,不过不能打草惊蛇,我怕幕后黑手会躲起来。”
    解晋总算能插一手了,自然不会去破坏常曦的计划,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在常大斗和李氏夫妻俩做着美梦的时候,哪想到合心意的“女婿”早就被人查了个底朝天,就连底裤都没给他剩一条。
    除此外,常曦还与许氏宗族的族长打了招呼,有事需要他出面,他必须到,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他的。
    许氏族长很爽快地就应下了,甚至还让人传话说,他随传随到。
    所以常曦这边把台子都搭好了,就等常大斗和李氏这对黑心夫妻过来找事,不给点教训,这俩还真把她当病猫好欺负。
    其实常大斗和李氏早就潜了回来,租住在不知情的农户家,他俩都怕杜管事这个公主府的人追究当日的过失,所以不敢第一时间找上门,只敢偷偷打听哪天杜管事不在,他们再带着看好的“女婿”耀舞扬威地上门找那不孝女的茬。
    这般盯梢之下自然寻得机会。
    这日,杜管事要进城办事,早早就离开了茶砖工坊。
    常大斗和李氏得到确切的消息,立即花了几个铜板让小孩子跑一趟,去给那外地行脚商通报这好消息。
    三人一汇合,常大斗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往茶砖工坊走去,以前还有所顾忌,这回他却是摆足了大爷款,看到门房,趾高气昂地道,“通报你们那常娘子,就说她爹娘来了,让她赶紧过来迎接。”
    门房还认得他,不过人家并没有点头哈腰,而是斜睨了一眼常大斗和李氏,顺带了看了眼跟在这对夫妻身边的陌生人,见到这人一双贼眼滴溜的转,他当即警戒起来,待会儿要重点看住此人,不许他在工坊里搞坏。
    “稍等。”
    常大斗没有等来的卑躬屈膝,顿时满脸的不爽,但又不敢大闹,要不然见不到那不孝女,这一趟就白来了,还打草惊蛇就很难有下回了,所以乖乖地等在一边。
    这让一旁外地来的行脚商不禁皱紧眉头,这对夫妻明显拿捏不住自己的女儿,又如何做主把女儿嫁给他?
    心里有了疑问,他开始有些想打退堂鼓,但又舍不得到手的好处,遂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随这对夫妻行动,若是万一行势不好,他立即就撤。
    还是虎妞过来接他们到会客室去,再次重来此地,常大斗和李氏对于桌上的点心和茶水是能吃就吃,能喝就喝。
    哪知虎妞此时已经赶去请许氏族长过来,而常曦有意晾晾他们,自然不会第一时间出面。
    那外地来的行脚商看不起这对夫妻俩的行事,但戏还得演,“岳父,岳母,娘子什么时候到?”
    李氏狂塞糕点到嘴里,遂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真……开……了……”
    那外地来的行脚商想了老半天才明白她说的就快了三个字,顿时更加鄙夷这俩的粗俗作风。
    李氏把桌上的糕点吃完了,还大声嚷着让人再端几盘来。
    夫妻俩丢脸丢惯了,哪还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反正又吃又拿是少不了的。
    那外地来的行脚商却是干脆看起这会客室的装潢,想到一路所见,这座工坊真让人眼热,若是能弄到手,之前得到的那点好处又算得了什么?
    这会儿他竟认真考虑起了这门婚事,真娶了那寡妇,就一切应有尽有,毕竟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吃干饭的,自然对于常曦也是私下里调查一二的,但说什么的都有,鉴于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这些话只信其一便可,所以他对于常曦的所谓皇家背景是嗤之以鼻的,一个乡下妇人如何能接触到那等天人?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他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正百无聊懒之际,他瞥到一个丽人缓缓走进这间会客室,那眉目如画,身段优美,气质高雅,他不禁看痴了,这样的美人是他生平仅见,就连拿在手里的茶碗倾斜把茶水倒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也没有留意,一双眼珠子随着美人的移动而移动。
    常曦感觉到那痴痴的目光随着自己转,眉间不禁紧蹙,遂一眼瞪过去,那外地来的行脚商这才醒了过来,急忙清理身上的茶水。
    而李氏看到这一幕,生怕自家这个白眼狼把“好女婿”给吓走,那他们就一个铜板也捞不着,于是忙上前帮人清理衣物。
    那外地来的行脚商在美人面前出了丑,正是尴尬之时,看到李氏这举动,不禁有些着恼,有些不客气地将李氏的手给拨开了。
    李氏怔了一下,嘴角撇了撇,识趣地没再往前凑。
    常大斗却不理那边的官司,粗声粗气地与常曦道,“亲爹来了,也不赶紧出迎,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
    第255章 这下是踢到铁板了(一更)
    可惜常曦不吃他这一套,“你知道我工作有多忙,能挤给你的时间有限,有话就快说,莫要浪费了彼此的时间。”
    这态度瞬间激怒了常大斗,顿时大骂,“白眼狼,不孝女,我今儿个就打死你……”
    气过头的他直接脱下脚上的鞋就要去打常曦,常曦冷笑地看着他那可笑的举动,虎妞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正在这时,李氏却是冲上前一把拉住常大斗的手,急切地道,“他爹,你这是做甚?跟三娥有话好好说,父女俩又没有隔夜仇,喊打喊杀的做甚?”眼睛却是朝那外地来的行脚商努了努,示意老头子要冷静,想想这次来的目的。
    常大斗这才记起来意,借着老婆子的台阶就下了,讪讪地又重新穿起那只鞋。
    李氏看到事态平息了下来,忙跟常曦道,“你爹就这脾气,你别跟他计较,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倒是一旁那外地来的行脚商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常曦道,“这是你们俩的女儿?”
    因为常大斗和李氏夫妻俩长得都不出色,见过的常二娥也长得差强人意,所以他一直以为那常三娥肯定长得也差不多,只是好处已经落袋了,这个死猫他得啃。
    可现在见到真人,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这个女人实在美得不可方物,将来抱在怀里一亲芳泽,叫他死了也愿意。
    “指什么指?”虎妞板着张脸瞪向那外地来的行脚商。
    那外地来的行脚商忙收起自己的手指,立即做出一副有礼的样子来,“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刚刚见笑了,还请娘子宽宥则个。”
    按常礼来说得起身回个礼才像样,可常曦对这人实在没有半分好感,再说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她回礼,于是坐在原位似笑非笑地道,“你谁啊?”
    这问话把这外地来的行脚商给问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拿眼看向常大斗和李氏,示意他们赶紧说话给他正名身份。
    常大斗一想到二百两的聘礼,忙收敛了一下刚才那箭拨弩张的态度,清了清喉咙,他试图装出个慈祥的老父亲样,“三娥啊,你看你守寡都守了快大半年了,也该考虑一下这后半生的幸福,我跟你娘那是忧得饭都吃不饱,觉也睡不好,为此都瘦了好些……”
    “可我看你俩都白胖了不少。”常曦戳心地道。
    在常二娥家住着,有女儿女婿侍候着,日子那叫一个美,这白胖是必然的。
    常大斗下意识地瞪了眼常曦,不过想到那二百两,又赶紧把那一副姿态收起来,“三娥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爹娘真的很担心你后半生没着落,这不,特意给你招了个夫婿,你看这夫婿,有模样有身家,肯定不会辱没了你……”
    这外地来的行脚商特意挺直胸膛,像只开屏的孔雀般看向常曦。
    常曦却是看都不看他,而是直接道,“谁答应的婚事谁嫁过去,反正我不嫁。”
    “你个不孝女,这由不得你,我是你爹,我说了算,这天下的婚事,例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说到这里,常大斗方才想起为了省钱,他们连媒人的环节都省了,所以哪来的媒妁之言?顿时尴尬地把这话给囫囵过去,“总之,你的婚事我就能做主。”
    “对啊,三娥,我跟你爹是真心为你好,这次挑的女婿比许大郎那个死鬼强多了,肯定不会再让你守寡,为娘还能害你不成?”
    常曦冷笑道,“那可难说?谁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总之我还是那句话,谁应的婚事就谁嫁,跟我没关系。”
    那外地来的行脚商看这形势不对,皱眉道,“你们这是想耍赖啊?你们可收了我二百两聘礼,若婚事不成,你们赶紧把我的钱还来。”
    李氏见状,忙劝道,“女婿,别急,三娥一时脾气犟,我们再劝劝她便可。”赶忙转头看向常曦,“三娥啊,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若你不改嫁,将来死了就成了那无主孤坟,连个香火都没得……”
    “我成不成无主孤魂,就不劳你老来操心了。”常曦对李氏这套骗骗无知妇孺的话嗤之以鼻。
    常大斗看常曦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气得跳了起来,“不孝女,爹娘好生好气地跟你说,你不应还要这般说话,眼里可有我们父母的存在?”然后又朝后面武老三等保安队的人大声嚷道,“看到了吧?这么个不敬爹娘的玩意儿,你们给她做工心里憋不憋得慌?这样的人就该沉塘才对,对,沉塘……”
    可惜武老三等人压根不受常大斗这番话的影响,毕竟谁每月付给他们钱,他们门儿清,也是因为常曦,村里人才过了个肥年,没有往年的捉襟见肘,甚至也因为常曦,他们才学会了认字,不做那睁眼瞎,所以常大斗别想在他们面前抹黑常曦。
    此时武老三直接冷声打断常大斗那胡言乱语,“常娘子是怎样的人,我们心里清楚,反倒是你这个做老子的不做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这么个人来,就想娶走常娘子,那真是痴人说梦。”
    后面说得对的声音响彻一片。
    常大斗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本来想要借此闹事逼常曦就范,可如今倒好,目的没达成,反倒被人指着鼻子指责一通,这让他顿时下来台,朝着常曦怒吼道,“你就由得人家如此说你爹?你这个不孝女……”
    “不用这么大声,我耳朵没聋。”常曦冷睇了眼常大斗的丑态。
    李氏见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怀柔地不行,那就来强硬的,“三娥,你这是连娘的话也不听了,是吧?我是你娘,这婚事我说了就算,你不嫁也得嫁,明儿就准备出阁吧,不,今晚就拜堂……”
    这李氏是得了臆症吗?
    常曦拍了下手,东篱捧着《大宇律》走了进来,此时她指着那本《大宇律》道,“这是本朝律例,你给我指出哪一条规定了守寡之人再嫁由父母做主的?”
    李氏不识字,看到这么本大部斗,顿时就怂了大半,最后干脆耍赖道,“我不认什么大宇律不大宇律,我只知道你是我闺女,是我生的,就由得我做主,你若不从,我就到官衙去告你一个不孝之罪……”
    顿了顿,她一脸兴奋地道,“对,我要到官衙去告你,常三娥,到时候你不从也得从,他爹,我们不跟她废话那么多,我们现在就去官衙击鼓鸣冤,看看官老爷会不会偏向她?”
    常大斗也觉得老婆子这提议可行,实在是受够了这里的鸟气,本来来这里是想像那财大气粗的新女婿展示一下实力,毕竟将常三娥嫁给了他,常三娥原有的一切就归他们夫妻俩了,他们这算盘打得可贼溜。
    可惜目的没有达到,反而在对方的地盘上,他们根本就展不开手脚。
    常曦看着这对突然红光满面的黑心夫妻,嗤笑一声,引得黑心夫妻朝她看来时,她这才道,“你们俩整一个文盲加法盲,我告诉你们,《大宇律》规定了,守寡之女子再适婚均由己,他人不得逼迫改嫁,东篱,翻到那页,念给他们听。”
    东篱很快就把做好标记的那页翻了出来,然后大声地读了出来,怕常大斗和李氏听不懂,她还好心地读一句解释一句,省得他们又耍赖。
    这对黑心夫妻的脸色变了又变,李氏更是忐忑不安地低声问常大斗,“他爹,这啥律说的是真的吗?”
    常大斗此时心里也慌得厉害,但他自持是一家之主,比妻子有见识有谋略,于是故作镇定地道,“你别听她瞎胡扯,这就是骗骗你们这些啥也不知道的老娘们。”
    李氏这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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