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才的视频也是她哥哥发来的?她哥哥知道她感染了吗?
    李弥看着不停在闪烁的号码想,她哥哥一定不知道,不然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孟舒云会来南沙俄找她。
    李弥很清楚她们之前的感情,所以他猜真真可能在瞒着孟舒云和她爷爷。
    但现在显然瞒不住了,视频、电话,她统统接不了,她哥哥会去联系肯尼上将吧?或者联系况盛?
    李弥快步离开了病房,走到了况盛的病房外,果然孟真的手机一停,况盛那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况盛症状在减轻,他接了起来,刚说一个“孟……”就停了。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问了他什么,他愧疚的说:“是,她感染了,对不起……”
    李弥现在可以确信,真真瞒不住了。
    他回了真真的病房,看着昏睡着都在痛苦皱眉头的孟真,在想,她瞒着家人肯定是知道她的哥哥和爷爷知道后一定会想尽办法过来照顾她,她不想这样。
    柜子上的手机又亮起来,还是孟舒云打来的视频。
    李弥这次没有犹豫,拿起手机替孟真接了起来。
    视频接通之后,穿着防护面罩的他和孟舒云出现在屏幕里,他立刻说:“是我,李弥。”
    孟舒云很快反应了过来,“李弥?你负责照顾真真吗?她现在还好吗?她……不能接视频吗?”
    李弥没有办法隐瞒他,如实说:“她现在在发烧昏睡,暂时接不了视频,我替她接起来是想让你别担心。”
    他拿过来了孟真的病历本,上面是他记录每天孟真的体温、症状和各种数值,他把这些给孟舒云看,“今天是她高烧的第三天,温度在往下降了。”
    孟舒云在仔细看着。
    李弥知道,让孟舒云清楚孟真的状况在好转,他才会安心一点。
    一页一页的记录,在屏幕下翻动着。
    孟舒云感染过,他很清楚真真的痛苦,但他发现除了第一天真真高烧到了39.7度,之后的她的体温没有再升高超过39度过,今天晚上测量的温度是38.2。
    是降了。
    当初他第一次感染,反复高烧几次40度,真真这个状况比他那时要好一些。
    “她没有出现便血,腹泻的症状。”李弥和他说:“牙龈出血的症状我今晚给她清理的时候,也减轻了。”
    孟舒云听着他说:“我今晚会留在病房里陪着她,两个小时检测一次体温,如果她的体温没有再升高,明天早上一定可以降下来。”
    安静的病房里,李弥说:“她在好转,请你和孟老爷子放心,我随时都在,如果她醒过来我会转告她,让她和你们联系。”
    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只能尽量说清孟真的状况,帮孟真说:“我想,她一定不想你们知道,担心她,更不想你们冒险过来找她。”
    他顿了一下,彷佛攒了一点勇气说:“如果可以,暂时把她交给我照顾好吗?”
    孟舒云那边半天没开口,在他说完之后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说:“谢谢你,李弥,谢谢你……”
    李弥觉得受之有愧,孟真是因为来找他才感染的,他本来就该负责。
    况且,孟舒云也一直在帮助他,他每个月都会收到固定的一笔钱,虽然从来没有留下过姓名,但他知道那是孟舒云给他的,让他可以富足的生活、读书。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很小的事情。
    “能让我看看真真吗?”孟舒云问。
    李弥慢慢走到床边,把摄像头转了个方向——屏幕里出现陷在枕头里昏睡的孟真,她脸上还有高烧的红晕,嘴唇很苍白却没有干裂,她痛苦的皱着眉,细细的手腕上输着液。
    谁也没有说话。
    孟舒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真这么虚弱,她这些年身体被养的很好,她会健身,会跑步……
    他痛苦的想:至少李弥把她照顾的很好,她的头发被梳理整齐,嘴唇没有干裂,干干净净,李弥还会替她清理出血的牙龈……这些是医护人员不会做,照顾不过来的。
    视频挂断。
    孟舒云坐在书房里,额头抵在
    手背上后悔这一趟没有陪真真去,至少不能让爷爷知道,爷爷才刚好一些,要是再出事真真也很难安心养病。
    他庆幸李弥在真真身边,他相信李弥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真真。
    孟舒云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况盛就像华丽的“糖衣炸弹”,看起来花团锦簇人人艳羡,可只会为真真带来不幸,真真和况盛在一起连“气运”也变差了。
    他很难不这么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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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李弥把孟真的手机放好,拉过椅子坐在了病床边,脱掉一层手套,只带着薄薄的无菌手套轻轻握住了孟真输液的手掌,很小心的揉着她的手指和掌心。
    这种药输进去会让手发麻。
    他看着点滴一点一点输入孟真的身体,多希望感染可以转移,转移到他身上也好。
    液体快要完的时候,他感觉掌心里孟真的手指攥了一下,忙握住了她的手指探身去看她,她痛苦的动了动眼皮,将醒未醒吞了一下口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难受的要用手去抓自己的喉咙。
    “别抓。”李弥握住她的手,起身拉住她的另一只手,附身轻轻叫她:“真真喉咙痛吗?”
    她像是听见了,又吞咽了一下,痛苦的侧头张嘴想说什么。
    李弥凑近去看,发现她在掉眼泪,喉咙里发出很哑很低微的声音,他仔细听才听清她在叫:“哥哥太痛了……”
    他心都要碎了,捧过来她的脸替她擦掉眼泪,一遍遍和她说:“马上就好了真真,马上你就康复了,你哥哥在家里等你,很快就不痛了……”
    她像是听见了,吃力的掀了掀眼皮。
    又像是还在昏睡,睁不开眼的又闭了上,热热的脸颊歪在了他的掌心里。
    她嘴唇动了动,又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真真?”李弥凑近了去听。
    听见她用微弱的声音叫:“李丹……”
    李丹。
    她在叫他。
    李弥像被碾碎的枯叶,落着泪,捧着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脸,哑声应她:“我在这里,李丹在这里真真。”
    她喃喃:“我好痛李丹……”
    他知道的,他知道这很痛。
    他恨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厉害,没有成为可以解决她一切疼痛的医生。
    “喝点水好吗?”李弥从旁边的柜子上倒了一点温水,“喝点水会稍微好一点。”
    他用勺子舀了一点点水,慢慢喂进她的嘴里。
    她起先觉得喝进去喉咙痛,侧头不愿意喝,李弥一边替她擦着一边耐心的重新喂她,总能喝进去一点。
    “你要多喝点水真真,多喝水才能好的快。”李弥和她说,又喂进去一点。
    她还在掉眼泪,但渐渐开始愿意喝水了,只是还是烧糊涂似得喃喃重复:太痛了。
    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李丹。
    她叫什么李弥都应她,耐着心喂了半杯水才停下。
    药也输完了,李弥替她拔了针,握着她冰冷的腕子放在被子里,捂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却被她软绵绵的攥住了手指。
    她不哭了,只是烧的难受,总说胡话:“别走,别走……”
    李弥握住她的手,低低哄着她:“我不走,我就坐在这里陪着你,什么也不要害怕真真。”
    她红红的脸颊、红红的鼻子,可怜的很。
    李弥干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隔着被子抱着她,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背,哼起来他唯一会唱的那首歌,她唱给他听过的那首歌。
    他在思念她的夜晚无数次的听,无数次的学,她还没有听过他学会的曼耳英文,他用英文呢喃似得唱给她听,虽然她或许听不见。
    但没有关系,他每一次唱起这首歌都是在向她倾诉。
    [……我们在一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享受着鲜无人知的爱情,酒红色的日子被太阳温暖,天鹅绒一般柔和的夜我们融为一体,柔声倾诉,苍天之外无人听懂我们的爱情……我的生命交付于你,因为你携着温柔的爱情走进了我的世界……]
    因为你携着温柔的爱情,走进我的世界。
    李弥在被子下握着她的手指,她不需要听见,他的爱微不足道,只要她健康快乐。
    这一夜,李弥给孟真量了几次温度,擦了几次手脚心、胳膊、腿来散热降温,她的温度总算没有再升高,后半夜她被痛醒的次数少了,胡话也少了。
    李弥坐在椅子里一直陪着她,既不觉得困,也不觉得累。
    事实上,这几天他很少睡觉,只是每天要去更换一次防护服,喝水吃饭、上厕所,除此之外他很少离开孟真的病房。
    窗外的天渐渐亮起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六点了,再过一会儿他要去给况盛和另外一名感染者测量体温输液,趁着这个时间他要给孟真清理一下。
    他起身去洗手间里接了温水过来,熟练的给她擦脸,又替她梳理了头发,倒了一小杯温盐水,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去捏开她的唇,用棉签浸了温盐水去替她清理出血的牙龈。
    今天她比昨天更好了,牙龈出血几乎没有,只是还红肿着。
    越来越好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一般说:“你在痊愈了真真。”
    病床上的孟真皱了皱眉,眼皮一点点掀了起来。
    李弥愣了住,对上了她睁开的迷糊的双眼。
    她醒了,她终于醒了。
    他还拿着棉签,捏着她的下巴,想叫她,她先迷迷糊糊的发出声音:“……李丹?”
    很哑很哑,但他还是清楚的听到了他的名字。
    他眼眶发热,她总是能认出他,无论什么时候,“是我,孟真,你头晕吗?好一点吗?”
    孟真定定的看着他,好像才从梦里醒来一样,哑声说:“真是你李丹……”
    她眼眶红了一圈,突然哭了。
    她以为在做梦,她听见李丹一直在和她说话,在给她擦脸,听见李丹在唱歌,她以为这肯定是梦,李丹怎么会唱歌?
    可是,她看见了李丹,那双眼睛在防护罩后面好开心的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眶,像是也哭了一样。
    她伸手抱住了他,晕晕乎乎的问:“你怎么在……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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