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渊沉默良久,颔首同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大概是因为从小皇帝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浓到化不开的寂寞吧。
    就这样,等李继灵收到书信,急匆匆赶回天岚宗的时候,李继渊居住的宅院早已人去楼空。他曾想过去京城寻找,却被孤天长老派人阻止。天岚宗召回所有弟子,低调行事,韬光养晦,直到十年后,李继渊殒命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砸落下来。
    “我多方打听,才从宫中的老人那里得到消息,大师兄是被那个狗皇帝杀了!”李继灵双眼充血,如疯狗般低吼着,“狗皇帝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有人进言,说大师兄是天生灵根,若是能取其血肉炼药,必能得灵丹妙药,起死回生。结果……结果那狗皇帝,他竟然直接派人把大师兄投入药炉中,用大师兄的血肉入药……可恨!可恨至极!”
    林晏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段迟渊不无担忧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待如何?”
    “我?我当然要报复了,为了给大师兄报仇,我不惜动用秘法,一直活到现在……狗皇帝不是病了吗?正好,当年那个皇帝用大师兄的血肉炼药,我现在就要用他的子民的血肉炼药,杀他个百人千人,才能让我心头痛快!”李继灵状若疯癫,咆哮道。
    说着,他手腕猛地一扬,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一个人影倏地飞过,活生生的被扔进了烧红的药炉。
    段迟渊目光一凝,刚欲动作,林晏安就发出一声长长的痛吟,单膝跪倒在地。
    “林晏安!”段迟渊大惊道。
    “他……他不想的……”林晏安目光空洞,喃喃低语道,“他也不想的……他病得快死了,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不想的……”
    115我的老攻是和尚27 心甘情愿
    “那不是他的意思,真的不是他……他醒来的时候,继渊就已经,已经……呜呜……”林晏安说着说着,突然痛苦的抽搐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中滑落,看得段迟渊胆战心惊。他一把抱住林晏安,凑到他耳边大吼,试图换回他的神智:“林晏安!快醒醒!不要再说了!”
    林晏安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神智却仍然不清醒。他靠在段迟渊怀里,双眼无声,低声喃喃道:“他们在朕昏迷的时候,把继渊投入丹炉……继渊是天生灵根的修仙之人,丹炉的火烧了七天七夜,才炼制出一颗丹药……朕,不知道那是什么,吃下去了……”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完全变了,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
    段迟渊的手掌颤抖起来,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分不清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到底是谁。是林晏安,还是当年那个喜欢戏弄人的九五至尊?
    “朕……醒来以后,推倒丹炉,却只找到继渊的白骨……和头颅……”林晏安并不知道段迟渊百转千回的念头,轻声道,“朕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呢……继渊明明是修仙之人,天地之大来去自由,怎么可能被几个大内侍卫扔进丹炉呢……朕……想不通啊……”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双眸渐渐合拢,脸上的神情归于平静,只有带着泪的眼角,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戚。
    段迟渊缓缓把林晏安放平,让他躺在地上,站起身来,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李继灵,沉声道:“收手吧,他说的是真的,当年的皇帝,真的不知道用李继渊的血肉炼药之事,他……也很痛苦。”
    “可笑!”李继灵一甩袍袖,怒道,“你怎知他说的是真话!”
    “我不仅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我还知道……你第一次见到李继渊的时候,说了什么。”段迟渊看着他,缓缓道。
    李继灵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声音透着一丝艰涩:“……这不可能。”他第一次见到大师兄时说的话……那时并无第二个人在场,知道那句话的人,就只有他自己和大师兄!难道……
    段迟渊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沉声道:“你那时说,‘你就是那个李继渊?和我比一场,若是我赢了,就把大师兄的位置让给我!’,我没说错吧?”
    李继灵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再看向段迟渊时,他的眼神彻底变了,嗓音颤抖,双眼含泪,呜咽着说:“大师兄……大师兄……你居然还活着……”
    “不。”段迟渊低声道,“当年的李继渊已经死了,我不是他,也不是你的大师兄。”
    “不!你就是大师兄!你还认得我,你还记得我,你为什么要装作自己不是他!”
    “我记得他的一切,他却对我一无所知,所以,我不是他。”段迟渊面容平静,再次劝说道,“李继灵,把吸魂阵停下吧,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也没必要再报复了,不是吗?”
    李继灵怔愣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再一次狰狞起来,喃喃道:“不……大师兄是不会让我停手的,他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的……就算不是狗皇帝做的,那又怎么样!总归是朝廷里的那帮人害了师兄,我一定要帮师兄报仇!”
    “他根本就不需要你报仇!你以为李继渊为什么会被那帮人投入丹炉!”段迟渊终于失去耐心,怒喝道,“还不是因为他心甘情愿!是他心甘情愿,要舍了肉身给皇帝治病的!”早在李继渊见到小皇帝明媚俊朗的笑脸时,因果就已经结下,那是脱不开的劫难,也是躲不掉的情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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