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清棠仍一直站在原地,它又挪得离她近了些,轻轻用左前掌触碰容清棠的裙摆,似是在催促她做什么。
    “你是想让我……上去?”容清棠不确定地问。
    雪豹将自己的背压得更低了些,已到了容清棠轻易便能坐上去的地步。
    容清棠曾被父亲带着骑过马,却从没骑过雪豹这种猛兽。雪豹一直不曾有过要伤害她的意图,要不……试一试?
    卫时舟看出她有些蠢蠢欲动,冷淡地瞥了一眼还在悄悄向容清棠靠近的雪豹,忽而出声道:“我们失踪了一夜,应会有人进密林来寻我们,但它不能出现在人前。”
    容清棠也意识到,若雪豹跟着她和卫时舟往营地的方向去,很可能会在途中被别人发现,今后它也许便无法再安全地待在栖霞山深处了。
    “我们可以再陪你待一会儿,但之后你得好好待在林子里,别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踪迹。”容清棠顺着抚了抚它的脊背,柔声道。
    雪豹体会到了她的拒绝,口鼻间出了几口粗气,拨浪鼓似地晃了晃大脑袋,开始想往容清棠怀里钻。
    卫时舟压着眉心,立即伸出手挡在雪豹额前,将它与容清棠隔开。
    “不许闹她。”
    卫时舟越发后悔让容清棠与雪豹见面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它如此喜欢撒娇。
    雪豹委委屈屈地退了回去,喉间发出了几道呜咽似的声音。
    容清棠心底软成一片,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下巴,哄道:“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听她说的是“我们”,卫时舟心里一动。
    容清棠把他纳入了对未来的考量里。
    虽然还只是在这些小事上。
    卫时舟对雪豹的态度稍微不那么冷淡了,顺着容清棠的话道:“我们得离开了。我会护好她,下次再和她一起来看你。”
    “你也该回去了。”
    雪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用大脑袋蹭了蹭容清棠的手心,才慢悠悠地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见它接连回过头来看了他们好几次,容清棠心软不已,问卫时舟:“它以前也这么黏人吗?”
    卫时舟犹豫了几息,还是没有隐瞒,“见了你之后才格外爱撒娇。”
    以往雪豹虽也与他亲近,却不会如此黏人。
    “看来它还算喜欢我?”容清棠愉悦地笑着道。
    “认识你之后应都会喜欢你。”卫时舟温声道。
    不只是雪豹。
    容清棠没有听出弦外之音,收回目光提议:“它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
    卫时舟眸光沉敛,似是并无一丝杂念道:“陪它多玩了一会儿,我们此时再走回去应已迟了。还是我抱着你赶路吧。”
    容清棠虽在嫁入王府后的那一年里习惯了恪守礼仪规矩,但仍分得清轻重缓急。
    同样是赶路,容清棠自然比不上身负武艺的卫时舟,她也不愿拖累他的步伐,是以容清棠道:“那便辛苦你了。”
    见她没有拒绝,卫时舟喉结轻滚,心尖微颤。
    她应是不排斥与他亲近的。
    卫时舟走近容清棠,倾身以左臂穿过她的膝弯,右手扶着她的脊背,平稳地将容清棠拦腰抱起,随即开始往回走。
    感受到她毫无缝隙地倚靠在自己怀里,卫时舟禁不住在心底无声喟叹。
    其实即便回去迟了也无妨,卫时舟已做好万全准备。
    但昨夜他忍住了俯首吻向她的冲动,之后便近乎急切地想要离她近些,再近些。
    他想牵住她瓷白细腻的手不松开,想时时刻刻拥着她吻着她,还想将她禁锢在怀里与他紧密相依,直至她眼尾泛红,眸中盈着泪向他求饶也不放开。
    他的心思这般卑劣,她却一无所知,全然信任。
    但容清棠其实也远不如她看上去那般自然镇定。
    虽已做好了准备,可悬空后靠在卫时舟怀里的姿势仍让容清棠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太近了。
    她掩饰般找了话题补充道:“若让旁人看见你抱着我,恐会有些不妥。快到了时你提前把我放下来就好。”
    即便将他的帝王身份放在一边,也到底男女有别,以眼前的姿势出现在人前有些过于惹眼。
    卫时舟答应下来,却又忍不住说:“立后的旨意已经宣了,即便被人看见也不算什么。”
    他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他才是世间与她最亲密的人。
    不知为何,听卫时舟这么说,容清棠没有强调他们只是暂为夫妻的事。
    容清棠安静地被卫时舟带着在林间自如地穿梭。
    她发现卫时舟的臂力与耐力都极好,中途他并未歇息过,只停下来一次,单手抱着容清棠,空出一只手来为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披风。
    卫时舟第二次停下时,容清棠连忙自己拢好披风,强作语气平常道:“我自己来便好。”
    因为卫时舟停下来时,倚靠在他胸膛前的容清棠能更清晰地听见自己与他的心跳。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若说他是因为在赶路,容清棠不敢想自己的心跳为何也会如此快而急。
    她解释不了,便不想让卫时舟也注意到。
    卫时舟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只字不言,随即继续往营地的方向去。
    但他一直注意着怀中容清棠的状况。
    是以卫时舟几乎在容清棠悄悄动作的那一瞬便发现了,她原本拉着披风的手开始很轻很慢地不断往上挪。
    直到容清棠用纤细手臂及裙衫遮住了她自己的面容。
    卫时舟心间滚烫。
    只因他早在这之前,便将她不自觉染上了浅绯色的容颜尽收眼底。
    原来她这么容易害羞。
    原来她害羞时会更加诱人,更让他心动不已。
    卫时舟并未点破容清棠的小动作,却忍不住加重了些力道,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行至回猎苑营地必经之路的某一处时,卫时舟脚步微顿,却并未停下,只继续往前。
    他看见谢闻锦蜷缩着躺在高坡下面,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最好是死了。
    省得他再动手。
    谢闻锦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否则他怎么会看见容清棠乖巧地依偎在陛下怀里,却从始至终一眼都不曾看向身受重伤的他。
    *
    猎苑营地。
    太后端坐于美人榻上,安王谢应礼、世子谢闻谌及两位禁军副统领都跪在大帐中。
    太后:“皇帝此时在何处?”
    禁军副统领陈单拱手将陛下提前吩咐过的说辞说了出来:“陛下昨夜先行回了宫中处理政务,并未留宿猎苑御帐。今晨卑职已按太后吩咐将消息送进了宫,陛下正向此处赶来。”
    太后很是满意。
    她昨夜原本还担心皇帝太早得知容清棠遇袭后失踪一事,她无法将事情闹大。不曾想皇帝恰好提前回了宫,让她得以派人将容清棠彻夜消失一事宣扬出去。
    昨夜派去的人虽让容清棠寻机逃了,可她失踪了一整夜,太后只要咬死容清棠是被贼人掳去了,她即便活着回来也是名节不保,清白存疑。
    本朝的确民风自由,女子二嫁也不罕见。可曾嫁为人妇和被人玷污的意义却大不相同。即便有两朝帝王的圣旨在,大臣们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成为皇后。
    “你们都没能找到容氏女的踪迹?”太后明知故问道。
    安王回道:“已派了人去搜山,应不久后便会有结果。”
    太后嗤笑了一声,“被贼人劫走后彻夜未归,即便她侥幸活了下来,是否还清白也存疑,这样的人如何能做一国之母?”
    太后又讽刺安王道:“哀家差点忘了,她不久前还是你安王府的二少夫人,哪儿还有清白可言?”
    “二嫁便罢了,竟还想当皇后,真是痴人说梦,也不看看以她的身份坐不坐得了那个位置。”
    太后的话音刚落,大帐外便传来一道柔和中不失笃定的声音:“多谢太后惦念,臣女定会将皇后之位坐稳,不辜负您的期望。”
    太后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容清棠竟活着回来了,且还敢明目张胆地挑衅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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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一对璧人
    ◎心底被某些隐秘的愉悦感填满。◎
    营帐外的宫女将遮风蔽寒的厚重幕帘打开, 太后及安王等人才发现容清棠消失一夜后并非独自现身。
    卫时舟正于她身侧长身玉立,淡漠地看向神色各异的几人。
    而容清棠身穿一袭青色披风,内搭蝶莲月华百褶裙, 鸦羽似的长发梳成了简单大方的发髻,云鬓间点缀着剔透的玉饰。
    春日里的韶光轻柔地落于容清棠的发间与裙衫上,衬得她恍若不染凡世烟火般清雅出尘。
    雪肤花貌,静美无双,容清棠丝毫不像是在外逃亡了一夜, 反而比营帐中彻夜未眠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容光焕发。
    而看到皇帝和容清棠一同出现, 未提前得知全部内情的安王和谢闻谌也更加确定, 昨夜自容清棠遇袭开始的种种都是在将计就计, 是想引幕后对她下手的人浮出水面。
    谢闻谌昨晚只看见容清棠和另一人的身影一同隐入山林, 没能看清究竟是谁抢先一步救走了容清棠。
    可此时一切已不言自明, 这都是陛下早已布好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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