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璟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而后一言不发的随段忱回了房,就连贺若真过来,他都没回神。
    “哥哥,公子,姑娘,饭菜来了。”
    不多时,阿狗便端着饭菜进了屋,殷勤的替他们摆好碗筷后站在了李凤璟身后,道,“哥哥,我替你布菜。”
    李凤璟紧紧抿着唇,低低的嗯了声。
    他盯着碗中的饭菜看了半晌,突然抬头朝阿狗道,“你也一起吃吧。”
    阿狗忙低下头道,“我等哥哥用完再吃。”
    李凤璟收回目光,长袖翻动,隐有银光闪过。
    贺若真与段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讶异。
    约半刻钟后
    李凤璟三人先后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阿狗眼里浮现一丝精光,他上前轻轻推了推李凤璟,“哥哥,哥哥?”
    李凤璟毫无动静,像是彻底陷入了昏迷,阿狗见此勾了勾唇,转着脖子晃动筋骨,骨骼咯吱响了几声,此时他的身上哪还有半分卑怯,眼神深沉阴险,根本不似十岁少年。
    “若不是为了你这张脸,老子可没耐心陪你演这么久的戏。”阿狗伸手拍了拍李凤璟的脸,啧啧叹了几声,“那些货加起来也不及你半分。”
    阿狗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缓缓走向段忱与贺若真,“嘁,我还道多大本事呢,那些废物竟还折了几十人进去,今日,我便大发慈悲替他们报个仇吧。”
    “下了黄泉可别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
    阿狗眼神一凌,握着匕首狠狠的扎向段忱,但出乎他的意料匕首竟扎空了,阿狗一惊,不待他有所反应,刀已破空而来,他连忙转身避开,震惊的看着面前手握长刀的段忱。
    “你!”
    段忱冷笑一声,“怎么,意外?”
    贺若真也在此时睁开眼,神色淡淡的盯着阿狗。
    阿狗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紧紧皱着眉,“...你们明明吃了...”
    话还未落,却见李凤璟也缓缓坐直了身体,阿狗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凤璟,“哥...”
    “闭嘴!”
    李凤璟沉着脸斥了声。
    阿狗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平复好心绪盯着李凤璟大笑几声,“哥哥这戏演的真是...毫无破绽啊。”
    李凤璟紧握双拳半晌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将手心的银针放在桌上,“我未与你演戏,别叫我哥哥。”
    他听了想吐。
    阿狗瞥了眼那根半截泛黑的银针,眯了眯眼,“你何时发现的。”
    “刚刚。”
    李凤璟抬头盯着阿狗,隐忍着胸腔的怒火,缓缓道,“你与我说,你五岁就被卖到那个村子,从未读书习字,没有夫子,也不懂礼仪,更没见过像我这样的贵人...”
    “可刚刚你那番话,出门前行的那一礼,绝非胸无点墨,不通礼仪,且,布菜一般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规矩,你又怎如此熟练?”
    阿狗一怔,感觉很不可思议,“就因为这?”
    李凤璟袖中的另一只手仍旧紧紧攥着,他的声音极其低沉,“我原只想试一试,没想到...”
    他身上的银针是三尺塞给他的,在宫中他的饭食都要以银针试毒,在外头更是如此,只是这几日同恩人程伯伯一道用饭,他才没有试过。
    “我昨日无意中得知客栈一直有空房,可程伯伯却每日都在我房中睡地铺,我当时并未多想。”
    李凤璟继续道,“且这几日我每次出门,恩人都会暗中跟着,我起初以为是因我曾经被绑架过,恩人有此担忧,直到刚刚...我才有了猜测。”
    “恩人和程伯伯或许是一早便看穿了你,他们日夜轮流护我就是在防你,而你在程伯伯说有了人贩子下落,要报官暗中捉拿后,便一时情急按耐不住,露出了端倪,所以我便拿了银针试毒。”
    “但那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他并不相信阿狗会害他,直到银针变黑他还抱着几分侥幸,或许这饭菜本来就有问题,阿狗并不知情,可惜...
    阿狗听完略有几分惊讶,“我原以为你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没想到脑袋竟这般灵光,倒是我看走眼了。”
    李凤璟没再接话,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的事李凤璟插不上手,贺若真也没动。
    段忱与阿狗从屋内打到了街头,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许久后,李凤璟才轻声道,
    “恩人何时知道的。”
    贺若真听出他隐隐的鼻音,沉默几息后才道,“遇见他时。”
    一腔真情喂了狗,哭鼻子倒也不稀奇。
    李凤璟猛地抬头,微微泛红的眼里满是惊愕。
    而很快他又低下头,连头发丝儿都在诉说着委屈。
    贺若真轻轻垂眸。
    他应当很委屈吧,为何他们都知道却不告诉他,眼睁睁看着他真情错付。
    可这不正是陛下想要的么,若在外头还将小殿下护的刀枪不入,那此行又有什么意义,只有自己经历过,体会过,才会在心里留下烙印。
    “你明明已试出饭菜有问题,为何还敢吃?”
    李凤璟别过头不语,似是还在生气。
    贺若真便也没继续问,只安静的等着,果然,不多时便见李凤璟耸了耸鼻子道,“这几日,程伯伯每日都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糖豆,虽然糖味重,但还是尝出了清心丸的味道。”
    原是这样。
    贺若真弯了弯唇,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回京了吧。
    “程伯伯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刚刚进房间时尤甚,差点将我呛着。”李凤璟带着鼻音委屈的控诉道。
    贺若真,“......”
    明知小殿下悉心照料的是恶人,段忱心头自是气的,气人骗小殿下,也气小殿下不懂得保护自己。
    毕竟是看着小殿下长大的,又被唤了这么久的伯伯,难免偏护着,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程伯伯说,有梨花的下落,是真的吗?”
    李凤璟想起段忱刚刚的话,忙问道。
    “假的,是为了让阿狗显露原形。”真相虽然残忍,但李凤璟应该知道,“阿狗并非十岁,江湖中有种武功秘法为缩骨功,可将身体短暂回溯,但这门功法极难炼成,如今江湖中仅有一人,唤作魑,已近四十,原就犯过命案,乃官府通缉要犯。”
    贺若真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后,继续道,“杋城客栈的伙计说过,吴父的儿子约十岁,所以我们在第一眼看到阿狗时,便已有所怀疑,后到了此地才暗中查清阿狗的真实身份。”
    “祭拜神树只是编造出来的谎言,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将我们引到早已布置好的陷阱,杀人灭口,此计失败后,便将魑放到我们身边,寻找时机下杀手。”
    顺便带走李凤璟。
    李凤璟听完震惊无比,所以这些日子叫他哥哥的人,竟已年近四十!
    这是多么荒唐而又瘆人的事。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压下心底的翻腾,闷声道,“都怪我错信于人,耽搁这么久,不知道梨花怎么样了。”
    “并非如此。”
    贺若真看着李凤锦,正色道,“梨花失踪的动静闹得太大,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动,我们就没办法寻找新的线索,便只能先安抚住魑让他们放松警惕,这几日我们已经暗中查到附近几县近期共有十三位失踪的少女,前几日便已通知了各地官府,如今松山附近所有的城门皆已只进不出,梨花她们还在杋城境内。”
    “几县府衙皆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们现身。”
    李凤璟微微张着唇,眼里满是讶异,“真,真的?”
    就这么几日的功夫,竟什么都安排好了?
    “嗯。”贺若真,“按照计划,你程伯伯会放走魑,再暗中跟着他找到他们的窝点。”
    李凤璟轻轻松了口气,“那便好。”
    “那...能追到阿...魑吗?”
    贺若真,“能。”
    只要魑回去,段忱必能追到。
    然她没想到,魑没能回去。
    他走到半路被暗杀了。
    段忱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暗杀,还没有抓到凶手,对于锦衣卫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能将魑收为己用,自然不会只养他一个。”
    贺若真道,“背后之人不简单。”
    段忱黑着脸嗯了声。
    “如此,线索又断了?”
    李凤璟皱眉道。
    段忱,“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必定会隐匿行踪。”
    “虽说城门已封,便是一寸一寸的搜也能搜出来,但是耗时太久不说,梨花她们也等不了。”
    狗急跳墙,若逼的太紧,那些人难保不会对梨花她们下死手。
    “城门不能封太久,否则他们送不出去人,便有可能会...”
    贺若真道。
    李凤璟紧紧攥着拳,气的眼尾隐隐微红,“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屋内一度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贺若真突然道,“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段忱和李凤璟同时看向她,“什么办法。”
    “我们找不到他们的窝点,但失踪的少女知道。”
    贺若真缓缓道。
    李凤璟一愣,“可她们又不能告知于我...”
    李凤璟话锋突地一顿,“恩人是说...以少女为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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