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是怎么知道的?
    姜觅冷笑,“鬼话说多了,自己都不记得了?十年前你?跟我说你?用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六文钱替我求了一个?平安符,那符和你?今天给?我的一模一样。你?还说来年等你?再多攒些钱,就能?花十文钱给?我求两个?符。”
    十年前姜婉四岁,那年是她第一次跟随刘氏出?京。她离京之前和原主说悄悄话,说自己背着?孟姨娘攒了六文钱,会给?原主带礼物回来。
    彼时原主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怕是徐氏留下来的东西再多,也会对别人的礼物充满期待。原主等啊等盼啊盼,盼到了那个?平安符,为此高兴了好些天。
    姜婉此时也隐约记起往事,顿时后悔不迭。
    “大姐,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表情真诚,好像真是姜觅记错一样。
    姜觅给?子规递了一个?眼色,子规转身去了内室,出?来时手上拿着?另一个?平安符。两个?平安符放在一起,除去一个?因为颜色略褪之外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原主仅戴了两天,所有?人都以为她把这个?平安符给?丢了,包括姜婉。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爱惜自己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礼物,一直将其珍藏。四岁的姜婉或许对原主有?几分真心,但十年后的姜婉只有?欺骗和算计。
    姜婉万万没有?想到姜觅的手里还保留着?以前的平安符,正欲开?口替自己辩解时安怡堂有?下人来传信,说是老夫人有?请。
    一听刘氏有?请,姜觅心下了解,姜婉同样如此。不过二?人的心情相反,姜觅是神色平静,而姜婉则是忐忑不安。
    两人心思?各异,一前一后去了安怡堂。
    一进安怡堂,不光余氏母子三人在,姜婉口中?生病的孟姨娘也在。孟姨娘一脸病容,在看到姜觅之后神情更是凄楚。她的身后站着?姜洵,姜洵望向姜觅的目光充满了谴责愤怒。
    所有?人齐聚一堂,唯独不见姜惟。
    刘氏脸色暗沉,眉眼嘴角耷拉得越发厉害。等姜觅和姜婉进来后,她说不用等姜惟,让余氏有?话就说。
    姜觅心下微动,嘴角扬了扬。
    一夜过去,余氏应是已有?对策。嫡庶之争,事关爵位,比起自己的不愿意和排斥,余氏更是无?法?容忍有?人以庶充嫡压自己儿子一头。她带来了关键证据,那就是姜氏一族的族谱。
    旁人或许没这个?本事,但承恩公府如日中?天,她背后还靠着?余太后和今上,弄到姜氏的族谱不在话下。那族谱打开?,先是让刘氏过目,然后送到姜觅面前。只见姜惟的名字后面写着?一列字:妻徐氏令娇,子姜润、姜洵。
    “母亲,敢问这上面为何没有?我和沅哥儿的名字?”
    平妻不是嫡,可也算得上是正妻,一般都会记于族谱。如果说姜洵被记在徐氏的名下令余氏愤怒,那自己和儿子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族谱则是奇耻大辱。
    姜觅实在是有?些意外,意外于余氏的恋爱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余氏太不争气。嫁进侯府十几年,到头来连族谱都没上,早干嘛去了?
    如今发现自己和儿子的名字不在族谱上,不应该大闹一场吗?不管是去娘家搬人也好,还是去宫里告状也罢,怎么着?也不能?忍下这口气,更不可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管别人的事。
    你?越是示弱,有?些人就越是欺你?哄你?。
    果然,刘氏正是这般处理?的。
    她盘着?手里的檀木珠串,耷拉的嘴角抬起了一些。“这些年侯爷不太爱理?事,有?些事也就一直没有?顾上。既然今日提及此事,过后我必叮嘱他把你?们母子俩的名字记上。”
    这般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明?显就是敷衍。
    余氏当然生气,心想着?既然婆母都这么说了,此事暂时搁置一旁,还是姜洵被记为嫡子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她是侯府的主母,她的儿子必定是侯府将来的主子。徐令娇生的儿子也就罢了,一个?姨娘生的贱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记嫡子的事她不好反对,但有?人可以。
    然而当她朝姜觅看去时,瞬间被臊得一个?满脸通红。
    姜觅眼中?的幸灾乐祸过于明?显,看笑话的嘲讽意思?太过浓烈,仿佛在讥笑余氏的懦弱和好欺负。
    一个?蠢货在笑自己蠢,余氏哪里能?忍。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无?法?对深爱的男人生出?怨恨之心,而是将埋怨迁怒到刘氏身上,她认为这一切应该都是刘氏捣的鬼。
    “我还以为母亲是对我不满,或者是当我娘家没人。”
    这话有?点重,刘氏立马变脸。
    不等刘氏圆话,姜觅幽幽地?开?口。
    “余夫人你?就知足吧,祖母不是说了过后会把你?们的名字记上。总好过我母亲的娘家真的没人了,什么事情都由别人说了算。”
    刘氏气结。
    这个?孽障!
    竟然和余氏一唱一和,莫不是想气死她!
    余氏羞臊的同时,又敏锐地?抓住了机会,赶紧道:“庶子被记为嫡子,一是要族老们见证,二?是要嫡母同意。儿媳心中?略有?疑惑,徐姐姐已去世多年,洵哥儿是如何被记在她名下的?”
    姜觅立马像炸毛的猫,瞬间来了脾气。
    “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这声质问,姜婉和孟姨娘适时换换了一个?眼色,在默契传达了一些消息。姜婉吃了一颗定心丸,心知祖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刘氏确实是站在他们一边,确切的说是在维护姜惟。
    不管后宅如何相争,此等大事真正做主的人是姜惟。姜惟已经同意把姜洵记成嫡子,那么刘氏就一定会保住儿子一家之主的威严。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这是徐氏临终的遗言。”
    “徐姐姐的遗言?”余氏脸上的臊热散了一些,她就说自己还能?被一个?蠢货笑话,蠢货只能?是被她利用。她一个?祸水东引,蠢货就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但有?些事蠢货能?做,有?些事只能?她自己出?手。
    她皱着?眉,装作疑惑的样子,“母亲,不知徐姐姐交待遗言时,当时可有?人作证?”
    “当时侯爷在场,还有?孟氏。”
    也就是说能?作证的都是他们自己人。
    余氏不甘,又问:“那时孟姨娘也只是一个?开?脸不久的妾室而已,徐姐姐如何能?料到世子一直找不到,又如何能?料到孟姨娘会生儿子,竟然未卜先知交待这样的遗言?”
    “我哪里知道。”刘氏转动檀珠的手一顿,嘴角越发耷拉。“或许是人之将死,上天有?所预示。侯爷正是依着?徐氏的遗言,这才将洵儿记在她的名下。”
    “我相信母亲所言,可是传出?去未必有?人信。若徐姐姐真有?遗言,便是她已经不在,记嫡子的事也应该知会大姑娘一声。我瞧着?大姑娘此前并不知情,这又是为何?”
    余氏说这话的时候,眼晴一直看着?姜觅。
    姜觅知道,她这是等自己发难。
    礼法?有?依,若嫡妻去世,记嫡子之事需征得嫡妻娘家人的同意,以及其子女?的同意。徐氏唯一的血亲只有?原主,原主不仅有?知情权更有?否决权。
    刘氏叹了一口气,对姜觅道:“这些年润儿一直找不到,觅儿你?也应该有?所打算了。”
    这个?有?所打算姜觅听懂了,不就是觉得她和余氏更不对付,哪怕是再不满意姜洵被记为嫡子,也因为要对付余氏和姜沅而忍下一时之气。
    但是这些人猜错了。
    什么亲者痛仇者快,在她这里都不存在。
    因为整个?侯府之中?她没有?亲,只有?仇!
    “我不同意!”
    刘氏脸一沉。
    孟姨娘母子三人大惊失色,而余氏和姜晴雪姜沅这边则是大喜过望。
    几家欢喜几家愁,姜觅谁也不在意。
    “觅儿,祖母说了,你?莫要一时之气,得为自己的日后好好打算。”刘氏又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余氏何尝听不出?刘氏话里的意思?,她只能?忍着?。
    所有?人都看着?姜觅。
    姜觅也在看他们,凉凉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清澈如水的眼眸像是两面镜子,不仅照出?他们隐藏的心思?,还折射出?他们所有?的算计。
    这些人哪,谁不是在算计她,算计着?她的一切,名声、地?位、还有?钱财。
    “祖母,我说了,我不同意。”
    “这是你?母亲的遗言。”刘氏的声音大了一些。
    这个?孽障是想气死她吗?
    好赖不分,分不清事情的轻重,哪怕是和孟氏生了一些龃龉,也应该以大局为重。如此不管不顾的小家子气,怎么能?让人喜欢。
    她声音大,姜觅的声音更大。
    “谁说这是我母亲的遗言?祖母亲耳听到了?”
    刘氏当然没有?听到。
    安国公府出?事之后,她就有?意远着?徐氏。徐氏难产之时她嫌晦气,除了派人过问之外压根没到场。
    这事她撒不了慌,但也容不得一个?小辈质问!
    “你?……你?竟敢质疑长辈,你?这是大不孝!”
    “我母亲早已去世多年,你?们说这是她的遗言,那为何不敢公开??”
    为什么不敢公开?呢?
    还正是因为说不通又不占理?,怕原主闹。
    刘氏没办法?再辩解,一对眼珠子激凸出?来死瞪着?姜觅,其中?愤怒如同两把摩擦的刀子,险些磨出?了火星子。
    这个?又蠢又坏的孽障!
    简直愚不可及。
    若是个?聪明?的,哪怕心里再是有?些不太痛快,也当以大局为重。如此胡搅蛮缠不知变通,弄巧成拙而不自知。
    她指着?姜觅的手指都在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祖母,您消消气,大姐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一时没想明?白,不知道您的苦心。”姜婉小声劝着?。
    孟姨娘低声啜泣,“大姑娘,这真是夫人的遗言。夫人是怕有?个?万一…早早做了打算。日后世子回来了也不妨碍什么…”
    姜润是嫡长子,底下无?论多少个?嫡子,管他嫡二?嫡三还是嫡四,确实都振动不了他嫡长子的地?位。
    但有?些事不是这么算的,更何况人心最是难测。
    “我压根不信这是我母亲的遗言!”姜觅怒睨过去,“今日你?们想以庶充嫡,说是我母亲的遗言。日后你?们有?人想打我母亲嫁妆的主意,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我母亲的遗言?”
    还真是一语中?的。
    刘氏和孟姨娘齐齐心惊。
    她们的表情落在姜觅眼底,姜觅更替徐氏和原主不值。她冷冷地?环顾所有?人,带着?寒意的目光一一掠过,停留在孟姨娘的身上久一些,最后定在刘氏那里。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同意!”
    “我说了,这是你?母亲的遗言!”刘氏一拍桌子,怒道。
    什么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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