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指李广坏了风水,李广晓得自己成了弃子,怕像何鼎一样被折磨死,干脆自我了断,死了个痛快。
    “对啊,就是他。”麦穗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后来又认了一个干爹,叫做麦福,内书堂出身,为人处事跟何鼎很像,我就跟他姓麦,改名叫做麦穗了。这些年一直都是干爹麦福罩着我。”
    马车里的陶朱说道:“麦福是我的伴读太监,他跟何鼎不一样,外表一身正气,内里是圆滑的。如若不然,也罩不住麦穗这种无法无天的干儿子。”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难怪麦穗三岁时就记得何鼎冤死,原来他和何鼎都被李广折磨过,心心相惜。
    麦穗被父母遗弃、被第一个干爹遗弃,还被其阉割,难怪他对生死和情感的理解与常人不同。
    一人一世界。
    陆善柔顿时对貌美如花的麦穗心生怜惜,“你去歇一会,我来赶车——烧香包里油纸包着的是虎眼窝丝糖。”
    麦穗一听说有吃的,立马就放下缰绳,找糖吃去了。
    陆善柔驾着车,此时暮色已深,已经能够看到一簇簇磷火。
    陆善柔看得寒毛直竖,麦穗吃着虎眼窝丝糖出来了,“这磷火挺好看的,就像夏天夜里的萤火虫。”
    麦穗眼中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
    陆善柔张开嘴,“给我吃一颗。”
    麦穗挑了个小的塞进她嘴里,说道:“陶朱拉个肚子,好像把魂都拉没了,看到我吃糖,也没要分一半,就在那里发楞。”
    此时陶朱还沉浸在厕所里差点被猪鼻子拱了屁股的阴影里。
    陆善柔嚼着糖,“啊?连吃的都不要了,不会是中邪了吧?”
    麦穗说道:“他这种人不会中邪的,脑子不是正常人,鬼都没他邪乎。”
    陆善柔心道:在不正常的领域里,你们两个分明不分伯仲啊!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心中虽如此想着,但是陆善柔再看见乱葬岗里的磷火,脑子就是麦穗那句“像夏天的萤火虫”,居然不害怕了,连磷火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可见跟脑子邪乎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是会被传染的。
    陶朱继续郁闷、麦穗吃着虎眼窝丝糖、陆善柔稳稳的赶着车、乌鸦沙哑的声音在歌唱、猫头鹰时不时呜呜附和两三声。
    蓦地,陆善柔隐隐听到蹬蹬的声音,她问麦穗,“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麦穗停止咀嚼窝丝糖,听了片刻,说道:“听见了,好像是踢着棺材板的蹬蹬声。”
    陆善柔后悔了:我为什么要问他啊!明明知道他不靠谱!
    陆善柔说道:“胡说八道,死人都不会动,怎么会踢棺材板。”
    麦穗说道:“我听说,旱灾的时候闹旱魃,旱魃藏在棺材里,做法的道士就挖坟墓,往棺材上撒黑狗血,如果棺材里出现蹬蹬踢棺材板的声音,就表示旱魃就藏在里头,这时候需要把棺材挖出来,用火烧了,就能天降大雨,结束旱灾。”
    这家伙越说越邪乎!
    陆善柔顿时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把糖夺了回来,“别吃了,注意听,这荒郊野外的,晚上有狼群出没,小心点。”
    麦穗拿出一个弹弓,一包铁弹珠,“我打弹弓很准的,一弹弓能够打瞎狼的眼睛。”
    有了麦穗这个杀神当保镖,陆善柔继续赶车。
    那个蹬蹬的声音,时有时无,时远时近,形若鬼魅。
    陆善柔心里发毛,问麦穗:“听到了吧?”
    麦穗点头,“听到了。”
    陆善柔问:“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麦穗的手放在腰间刀柄上:“遇鬼杀鬼,就让鬼再死一回便是。”
    话音刚落,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地平线,天黑了。
    陆善柔说道:“把车里的灯笼点上,拿出来。”
    麦穗照着做,将一盏牛角明灯挂在车辕子前方照路。
    天黑之后,磷火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多,因马车行走时有风,磷火也随风而动,跟在马车后面,就像有鬼魂追着马车走似的。
    陆善柔发誓,再不走这样的夜路了。
    陆善柔说道:“今晚怕是赶不到城门关闭之前进城了,得在城外过夜。”
    麦穗说道:“找一家做菜好吃的客栈过夜。”
    陆善柔有些烦躁:“吃吃吃!就知道吃!看着点路,石头是你放的,别走错方向。”
    麦穗说道:“我以前饿过嘛,饿怕了。”
    陆善柔一听,愧疚和怜惜又席卷而来,“好吧,听你的,找一家好吃的客栈过夜。”
    噗!麦穗突然吹熄了牛角灯,还要陆善柔停车。
    陆善柔拉紧缰绳,低声问:“怎么了?”
    麦穗耳语道:“不对劲,好像是马蹄声,你先躲在马车里。”
    陆善柔立刻进去,麦穗关了门,身体如一只轻盈的燕子,抓着车棚就登上了车顶。
    他贴身趴在车顶上,这里视野能开阔一些,观察四周。
    他看到东南方有一个橘色的光亮,在四周幽幽蓝色磷火中与众不同。
    那团橘色的光亮,就像池塘里的涟漪似的,一圈圈在坟场里绕圈。
    再细听那个蹬蹬的声音,就是从橘色光亮那里发出来的,之所以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就是在转圈的时候,离他们时远时近的缘故。
    麦穗敲敲板壁,说道:“好像有人在坟场里迷路了,跟咱们来的时候一样,遇到鬼打墙,举着灯笼找不到出路。帮还是不帮?”
    陆善柔说道:“这大晚上的,不晓得是路人还是歹人。”
    麦穗从车顶上翻身下来,“那就算了,咱们走吧,再过两个拐点就到土地庙了。”
    陆善柔有些为难,“如果只是普通路人,此时应该很慌张吧,就这么走了,有些过意不去……我有个法子。”
    陆善柔拿出烧香包翻了翻,有一小捆烟火,说道:“这是以前在北顶查太监灭门案的时候,魏崔城给我的,有急事放这个烟花召唤他。”
    “今晚天上没有月亮星星,辨认不了方向,所以坟场里的人会迷路。我们隔一会就放一个烟火,给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麦穗双眼发光,“我来放,我喜欢放烟花。”
    陆善柔继续赶车,麦穗放烟花,一朵红色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
    等马车到了土地庙时,麦穗放了最后一个烟火。
    陆善柔给了庙里的庙祝一吊钱,“你在树梢上点一个灯笼,坟场里有人迷路,看着灯光就下来了。”
    庙祝接过钱,说道:“八成就是黄昏时进坟场的那个锦衣卫千户大人,他向我打听了窦家村的路,真是奇怪,窦家村这么偏僻的村落,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陆善柔听了,心下一动,忙问道:“那个千户是不是姓魏?”
    庙祝说道:“对啊,小姐怎么知道?”
    陆善柔兴奋得对着后山坟场大声喊道:“魏郎!我们在这里!”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蹄声响起来,魏崔城举着灯笼冲破了黑暗,狂奔而来。
    作者有话说:
    求魏白兔身陷坟场怪圈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122章 喜相逢遭遇飞来箭,退坟场智斗黑衣人
    魏崔城为何在坟场打转?
    只因他下午回家,看到陆善柔给他留的字条,说去了大兴县三里屯窦家村, 有陶朱和麦穗陪同, 当天就回家。
    去城外一个陌生的村庄,两个半大小子能干什么?熊孩子们不添乱就不错了。
    始终不放心,于是魏崔城骑马出了朝阳门,在路上接应陆善柔一行人。
    路上经过土地庙, 打听窦家村方向,庙祝说,穿过坟场是捷径, 至少省一半路, 下午有两个神仙似的少年以及漂亮的姑娘驾着马车,走的就是这条捷径。
    魏崔城心道:既然他们选择走这条路, 回来的时候也是必经之路了,我这就顺着这条路去接应他们。
    谁知穿越坟场的道路犹如鬼打墙, 魏崔城低估了路途的难度,在一个个土馒头之间转来转去, 楞是走不到窦家村, 到了天黑, 磷火点点, 夜空无月无星, 彻底迷失方向。
    就在魏崔城焦躁之际,东北角的夜空居然出现了红色焰火, 焰火在空中爆开, 是一朵红莲的花形, 正是他送给陆善柔的呼唤工具。
    是她!是她在给我指引方向!
    魏崔城策马追随着烟花绽放的方向, 终于冲出了坟场,看到了陆善柔在马车旁边朝着自己挥手。
    魏崔城下了马,陆善柔晓得他是来接自己的,一腔柔情难以自抑,一把搂住了魏崔城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崔城身体先是僵直,像一截木头,然后回抱过去,温柔的像四月暖风。
    麦穗和陶朱一起吃着虎眼窝丝糖,傻傻的笑,“好甜。”
    过了一会,麦穗走过去说道:“别抱了,我们还要找客栈过夜,再说我也饿了。”
    “夜里冷,快上车吧。”魏崔城把陆善柔扶上车,“前方官道走三里就到了朝阳门,这个时辰已经关城门了,不过朝阳门外有一家似家客栈,我们就在那里住一晚。”
    这个地方叫做三里屯,本来就是因为离朝阳门有三里地,所以叫做三里屯,继续往东就是六里屯和九里屯。
    四人正要离开,陆善柔看见灯笼还在挂在树梢上,就对着土地庙方向喊道:“庙祝,路人已经走出来,你可以把灯笼收起来了。”
    没有人回应,却听见哗啦啦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
    出于军人的本能,魏崔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拉扯着马车的缰绳,将马车掉头,返回了坟场方向!
    这时一阵箭矢如暴雨般袭来!
    剁剁剁!
    瞬间,箭矢把马车车尾巴射成了刺猬。
    身后战马嘶叫,咚咚咚的声音,连地面都在震动。
    魏崔城说道:“马车肯定跑不过快马,他们人多有箭,迟早会射死拉车的马,到时候我们的车会翻的。”
    “等到了坟场,麦穗抱着陶朱,我抱着善柔,一起跳下马车!”
    麦穗在马车里飞快的给陶朱穿上软甲,说道:“知道,坟场是迷宫,他们人多没有用,等我一个个解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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