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那个油…那个女子就是魔主司樾?”灵羽掩着?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可她却说自己是…”
    “主君向来如此。”良璞伸出手来,他掌心之上?浮着?一枚青色的?晶石,“我已挖了鹫司的?妖丹,将他打回原形。他靠着?你们?母子的?蚕丝才有了今日,这枚妖丹,理当归属你们?。”
    灵羽没有拒绝,如今她最需要的?便?是妖力——能够保护孩子和她自己的?妖力。
    她收了下来,低低道?了一声,“多谢您……”
    “谢主君罢。”良璞回眸,望向了屋外,“鬼芝确定了你身体无碍,我今天是来将你转移的?,这里马上?就要改建成为遗孤院。主君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孩子们?留在此处帮工,宫里会按时给?你们?发放月俸。”
    他见灵羽尚拿不准主意,便?道?,“若是不愿,就回我的?领地,我会为天魔蚕一族设置新的?巢穴,帮助你们?重建家园。”
    “让我想一想……”灵羽踟蹰片刻,倏地想起要紧事来,“对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呢?”
    “已都安置了。”良璞侧身,“正要接你去?那里暂住,你且收拾行李,我在门外等候。”
    灵羽很快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都是她自己平日做的?绣活儿?。
    良璞将她安置在了临街的?一间平房里,里面有她前两胎产下的?二百蚕虫。
    鬼芝留下了两个小蘑菇给?她做使唤,照料她到顺利生产。
    十天之后,当良璞再去?看望灵羽时,她的?肚子已经消去?臃肿,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不仅如此,那枚妖丹也被她吸收,增长了近千年功力。
    借着?这份妖力,短短十日,灵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蛾尾化作了双腿,那张娇嫩的?容颜上?再不见愁绪,也不知是那千年功力还是新的?生活滋养了她,如今少女容光焕发,肤色明媚,终于有了和外表一致的?鲜活生气。
    “你想好?了么。”良璞问她:“是去?遗孤院,还是回领地。”
    “是,我想好?了。”灵羽身后是层层叠叠的?蚕箔,角落里还有几箱蚕蔟,年龄最大?的?一匹蚕虫已开?始陆续做茧。
    她躬身,对良璞道?,“我还是想留在中城。”
    “你要去?遗孤院?”
    “是,”灵羽抬眸,余光瞥向身后吃桑叶的?天魔蚕们?,“我会像照顾自己孩子那样?,照顾送来的?孩子。这也是我这样?的?小妖唯一能报答主君再生之恩的?方式了。”
    良璞眉宇间松缓了两分?,颔首道?,“善。”
    他翻身上?了魔马,一勒缰绳,腰侧的?厉鬼银令熠熠生辉。
    “晚些?会来人帮你搬迁。明日起,你我便?皆是为主君效力的?同僚,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来巡武司找我。”他调转马头,最后回望了少女一眼,“再会。”
    说罢,便?策马而去?。
    灵羽站在蚕房前目送他离去?。
    当她再度回到那间曾囚困住她的?宅邸时,里面的?气息已截然不同,换过了摆设,也换过了人。
    灵羽站在石阶下,抬头仰望,那高门之上?挂着?一块崭新的?匾,上?方是黛紫色的?三个敕造大?字——
    芳兴园
    灵羽一愣。
    她急促地左顾右盼,可什么也没能找到,目光所及只有陌生又宁静的?街。
    灵羽低头,权贵如云的?中城、在这宽敞的?大?道?上?,自己的?双足如蚍蜉那般渺小,留不下一丝足印。
    “芳兴园…芳兴园……”少女掩唇,颗颗粒粒的?泪珠落了下来。
    她本以为,引起那位混沌之主注意的?是天魔蚕最后一位雌性,不想,却是灵羽。
    第150章
    出了中城, 司樾带着恒子箫直奔西部。
    他们的行程逆着鬼牛所部的行军主路,偶尔也去?附近转转。
    这样的生活和当年下山似乎并无区别,但恒子箫能感?受到, 自回混沌界后?, 师父如鱼入川, 似鸟归天,整个人都活分了起来,连戏弄他的频率都变高了。
    两人行至山林溪下,恒子箫用竹筒取了水递给司樾。
    司樾瘫躺在河边的岩石上, 挥了挥手?, “你先喝。”
    “师父,我不?渴。”
    “不?渴也得喝。”司樾道,“越往西越干燥,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抓紧喝。”
    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进水, 恒子箫虽然不?渴,但司樾既然这样说, 他便乖乖地喝下了小半筒。
    他喝下之后?, 司樾从石头上坐了起来, 恒子箫再将竹筒递给她时, 司樾接了过来。
    她没有喝, 看着筒中清亮的溪水,偏着头盯着恒子箫的腹部, 笑道,“对了, 你知道女儿?国的子母河么?。”
    恒子箫一愣。
    “师、师父……您又在同我说笑了么??”
    “哈哈你猜我为?什?么?不?喝?”
    恒子箫脸色一僵,抬手?覆上了小腹。
    “别怕, 破解之法容易得很。”司樾对他道,“只要你对着这条溪跪下,向里面的溪魔道歉,再大声唱一支歌儿?给她听?,这水就不?会奏效。”
    恒子箫叹了口气,“师父,你果然是在戏耍我。”
    司樾啧了一声,“你真是越来越精了。怎么?,给师父唱支歌解闷难道不?是徒弟的本分?你们的先贤可还彩衣娱亲呢,你怎么?不?学学他?”
    恒子箫想,作为?师父的弟子,他有诸多不?足之处,唯独在娱师这一点上还算可圈可点。
    “师父。”恒子箫无视了这一话题,扭头四?顾,问道,“已经两日没有见到人烟了,此?处是什?么?地界?”
    “快到那头牛的老巢了。”司樾双手?撑着岩石,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再往前,就是我的老家。”
    “师父的老家?”恒子箫记得媿娋同他说过,“万魔山?”
    “是啊。”司樾拍了拍手?上的灰,“等过了这一茬儿?,我带你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草鸣。
    恒子箫猛地回头,只见溪水对岸,自茂密的灌木之后?,钻出了两个半大的孩子。
    他们似乎是一对兄妹,头顶有羊角,妹妹怯弱地往司樾恒子箫所在之处看过来,哥哥则大方?许多。
    恒子箫眸色戒备了起来。
    他能感?知到,这两只羊妖修为?并不?高,放到煌烀界里约莫是金丹末的水平,可他们现身之前,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本不?应当——
    除非他们身后?有结界之类的屏障,遮盖住了他们的气息和脚步。
    “喂。”那羊少?年隔着溪水向他们喊话,“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游者,路过此?处,暂且歇息。”恒子箫简略的回答了问话,紧接着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后?面村子里的村民。”那羊少?年说:“这周围没什?么?可游的,晚上还有邪兽出没,你们要到村子里来住一宿吗?”
    恒子箫看向司樾,以他直觉和经验,这份邀请太过突兀,听?着并不?单纯。
    司樾跳下石头,问:“远吗?”
    少?年答道,“不?远。”
    “行。”司樾又掸了掸屁股上的灰,“那就打扰了。”
    她没有绕道,径直自溪上走过,布鞋和水虚隔半寸,如履平地。
    恒子箫紧随其后?,一边打量着对岸的那对兄妹。
    他对混沌界并不?了解,但了解司樾。
    按照过往的经历,恒子箫反应过来,师父方?才所说的“等过了这一茬儿?”——大抵便是指眼前的这对兄妹了。
    他们身后?的村子里,必然有着什?么?隐情?。
    恒子箫愈发谨慎。
    过了溪,他见两兄妹身上的衣着十分简朴,皆是粗布麻衣,不?仅老旧,而且污垢很多。
    老旧尚可理解,可他们眼前就是溪水,村子和溪水隔得也不?远,为?何不?清洗——不?,他们是妖,那就更加奇怪,为?何不?使用清洁咒?
    难道是有什?么?事让两个孩子不?能清洁衣服?
    恒子箫第一个想到的是当地的传统习俗。
    或许这个村子将污垢视为?保护,禁止村民清洁洗漱。
    又或者——他们没有随意外出和使用咒术的自由。
    恒子箫余光一瞥,扫过两旁角落,继而盯着两兄妹的手?,防止他们做出对师父不?利的举动。
    “小孩儿?,”司樾低头看着身前的两只羊,“你们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看着她,“我叫旬初,我妹妹叫旬末。”
    他的皮肤微黑,却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和怯懦内向的妹妹相比,少?年面对生人时显得十分镇静。
    “喔~”司樾摸了摸下巴,“真是顾名思义的好名字。”
    恒子箫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了。
    他到底不?是纱羊,不?敢处处挑司樾的毛病。
    “走吧。”少?年转身,“我带你们回村子里。”
    他牵着妹妹的手?,领着司樾恒子箫往回走。
    村子确实不?远,穿过薆薆的灌木丛便能望见村落形状。
    走了一半,司樾突然道,“小孩儿?,你不?问问我们叫什?么?么??”
    少?年猛地一僵,司樾哈哈一笑道,“我叫紫绵,这是我兄弟,紫萧。”
    恒子箫轻咳了一声,耳尖泛红。
    为?什?么?师父还记着这一茬……
    她自顾自地介绍起来,“我们是从中城来的,城里待久了,就想来外面看看。家里人不?同意,我们是偷摸出来的,没有带下人,只带了点盘缠就上路了。”
    “呃…”走在前面的少?年生硬地接话道,“是么?,城里人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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