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在醉酒后,意识不清地吻了苏黎。”
    林辞眠:“……”就这?
    他已经想到了最糟的选项,如今知道亲密戏不过是接吻,有种“太轻松了,我肯定行”的感觉。
    林辞眠一贯不会掩饰情绪,对晏时樾来说,他将所有的心事写在脸上,显露无遗。
    “你……”晏时樾蹙了下眉,不知该如何开口。
    晏时樾的声音让林辞眠清醒过来。
    他只是个演技小白,要和影帝一起拍吻戏,现场还有那么多人看着,电影上映后,相关的片段也会被人议论纷纷,说不定他还会在热搜上看到自己……
    只是想了想,林辞眠就忍不住蜷缩了手脚,整张脸发热发烫,都快冒热气了,将理智蒸腾得稀薄。
    “不要担心,我会去跟导演沟通,”晏时樾知道他也是压力的一部分,没有倾身靠近,声音也很轻,“这只是导演的想法,还没定下来。”
    林辞眠感激地点点头,但清楚他不能将这件事完全甩给晏时樾。
    “我,我……”辞眠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突然站了起来,“我去吹吹风。”
    说完,他脚步匆匆地往旁边走,仿佛有人在背后追他。
    晏时樾清楚林辞眠需要独处的空间,没有追上去,但也没有离开,站在林辞眠看不见的死角。
    林辞眠吹了一会风,清新的空气带走了烦闷的热度,理智也重新上线。
    他也认为陈鸣和苏黎之间是人类和动物畸形的爱恋,能够理解导演临时改动剧本,但太过了。
    电影有统一的色彩和基调,而这一点点情绪的偏离,不过是加入了一滴调剂,独特的色彩在水中蔓延,变得稀薄,最后消失不见,融为一体,但是如果加得太多,就会改变原来的色彩,变得乱七八糟。
    林辞眠反复想了三遍,觉得他的逻辑没有漏洞,可以去跟导演和编剧沟通。
    但只是想了想,林辞眠便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舌头也不听话了。
    他仗着周围没人,神经质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叨叨,提前想好了说辞,还专门记在备忘录里。
    他的表现像是要上台演讲,愣是对着备忘录念了半天稿子,确定都记下来了,这才动作僵硬地往回走。
    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就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直接交给晏时樾,他躲在后面等结果就行了……这个念头在林辞眠脑海中出现了十几次后,他终于动作僵硬地走到导演面前。
    导演看到他眼前一亮,朝他招了招手,语气急促地问道:“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短短几步路,林辞眠走得稀碎,腿都不会打弯了,身体线条绷紧,脸部的肌肉也板结成了一块。
    “我们商量好了。”
    ——很好,声音没有抖,也没有结巴。
    “我觉得可以表现畸形的爱情,但应该只是给出一个暗示,让观众思考和体悟,而不是直接给出答案。”
    ——救命,你们两个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
    “吻是确定关系后的一种行为,我更偏向于确定关系之前的意乱情迷,带着占有欲和情、欲。”
    ——等等,我在说什么东西,我的大脑还在转吗。
    “这更契合了畸形爱恋,最终没有结果的意象,我是这么觉得的,不过最后的效果还是要由您二位决定。”
    ——呼,终于说完了,我没漏词吧。
    说完后并非万事大吉,导演和编剧都直直地看着他,无法从表情看出他们的情绪。
    林辞眠只能继续接受目光的洗礼,他怕自己腿抖,特意站得笔直,小腿肚都快抽筋了。
    又过了几秒,林辞眠实在绷不住了,原形毕露,刚要结结巴巴地道歉,就见导演猛地站了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你这番话简直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导演哈哈大笑,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林辞眠,“我的眼光没错,果然挑对的人,你比我还要理解苏黎。”
    编剧含笑看着他,“我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导演沟通。”
    见两人一致同意,林辞眠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臂也放松下来。
    “我跟编剧商量一下,你们俩去玩儿去吧,”导演挥了挥手,把林辞眠和晏时樾当成了孩子。
    林辞眠:“……”
    他不敢反驳导演,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等离开他们的视线,林辞眠才原形毕露,嘴角比ak还难压。
    看到晏时樾时,林辞眠才故作矜持的咳了一下,努力装出淡定高冷的样子。
    “怎么样?”晏时樾问道。
    林辞眠眨了眨眼,没有绷住,语调差点飞到天上去,“导演同意了我的看法,他正和编剧讨论剧本。”
    “能说服导演,你很厉害,”晏时樾真心说道。
    在林辞眠心中,晏时樾自带光环,能得到晏时樾的肯定,对他来说是种莫大的鼓舞。
    “还好吧,”林辞眠嘴上这么说,但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每一根绒毛都立着,像是骄傲地挺着胸。
    晏时樾看透了林辞眠,还要陪他演戏,“导演一向固执,他能够接受你的观点,说明你对角色的理解比他要好,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我的建议。”
    “真的?!”林辞眠瞬间变成了星星眼。
    晏时樾含笑说道:“当然是真的了。”
    林辞眠瞬间膨胀了,觉得自己是“天才演员”,走路都是飘的,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导演和编剧商量好剧本,过来给他们讲戏,视线落在了林辞眠身上,蹙起了眉:“你在傻乎乎地笑什么?”
    林辞眠这才意识到他已经笑了很久,用手揉了揉笑僵的嘴角,才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结合了林辞眠的意见,和编剧改动了剧本,陈鸣醉酒回来,在昏暗的楼梯遇见了下楼给父亲买酒的苏黎,对陈鸣来说,苏黎并不是一个人,不能给他人类该有的尊重和怜惜,动作一定要粗暴,来真的。”
    林辞眠点了点头,晏时樾过了两三秒,还应了一声。
    他们两个都清楚,林辞眠没有经过学习和培训,演技几乎为零,只有来真的,林辞眠的反应才能让导演满意。
    虽然这有可能会弄疼林辞眠,但只有这样,才能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小。
    导演对他们两个一向放心,让他们自己走戏,他则去跟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沟通。
    很快就开拍了。
    林辞眠看似独自走在漆黑的走廊,但他清楚四周前后都是人,他只能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生怕用余光瞥见镜头。
    但当看到晏时樾的那一秒,他就入戏了。
    楼道一片漆黑,两边都是生活垃圾和酒瓶,必须小心翼翼,才不会踢到。
    苏黎听到远处粗喘时,立刻提起警惕,身体微微后倾,做出了逃离的姿势。
    住在这的都是最底层的人,其中有很多酒鬼,遇到他们还不是最麻烦的,就怕遇到那些“坏人”。
    苏黎有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美貌,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对周边的人有种本能的防备和不信任。
    一缕月光从窗户探入,照亮了空气中飘舞的灰尘,黑暗和光亮相互拉扯,最后变成了一种凝浊,仿佛有重量的灰色。
    苏黎看清了那人的脸。
    他的表情立刻变了,脚步匆匆地走过去,想要搀扶住陈鸣。
    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有越发沉重地喘息回荡开。
    苏黎有种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和本能,但长久的相处,让他把陈鸣也划入了安全范围,本能地收起了尖锐的利爪。
    陈鸣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苏黎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就被紧紧攥住了。
    不知是谁踢到了酒瓶,酒瓶咕噜噜地滚开,撞在了生锈的栏杆上,苏黎被扯得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撞上了贴满小广告的墙壁。
    苏黎很瘦,肩胛骨突出,针扎般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让他忍不住发出了痛呼,五官也紧紧地皱在一起。
    下一秒,他的衣摆被掀开了,一只手钻了进来,洗得单薄发硬的布料被突出的指节顶出了弧度,粗暴又急切。
    苏黎害怕了,发出破碎的呜咽声,手脚并用地挣扎,却推不开压在身上的男人。
    他一直睁着眼,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就像是人心中的欲望,永远都是一个填不满的黑洞。
    苏黎闻到了呛人的酒味,几乎抑制不住恶心的冲动,下一秒,颈窝一沉,陈鸣将头埋在他肩膀上,侧对着他,滚烫的呼吸落在颈侧,像是野兽在咬死动物前最后的愚弄。
    “卡,很好!”
    导演话音刚落,晏时樾立刻站直了身体,浓黑的瞳孔倒映着林辞眠的身影,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林辞眠眨了眨眼,才从戏中走了出来,对着晏时樾笑了一下。
    晏时樾没有忽略他湿润的瞳眸,想到刚才的痛呼,他下意识伸出了手,但又怕林辞眠弄混他和陈鸣,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不敢有任何动作。
    “疼不疼?”晏时樾像是喝了很多酒,声音低沉音哑。
    林辞眠揉了揉肩膀,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只有一点点疼,待会就没事了。”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林辞眠便被导演叫走了,去补拍之前下楼的戏份。
    晏时樾站在一边,等化妆师过来补妆。
    化妆师奇怪地问道:“晏老师你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晏时樾一直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林辞眠,过几秒才低声说道:“拍戏太紧张了。”
    化妆师愣了几秒,以为晏时樾是在开玩笑。
    在圈里,如果提到谁最有表演天赋,大家一定会异口同声的说出晏时樾的名字。
    跟晏时樾合作的演员,在接受采访时,也都会感激晏时樾带他入戏。
    晏时樾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握到了变态的程度,几乎没出过差错,在拍戏上,晏时樾就是那种传说中的满级大佬,满级大佬怎么可能会因此紧张。
    但晏时樾刚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出戏了。
    为了不让导演发现,他第一次不是代入,而是用了“演技”,尽量演绎陈鸣。
    他一直在调整,希望重新代入,但他做不到。
    因为听到林辞眠的痛呼时,陈鸣不会心疼。
    但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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