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有些成就和能力的警探,自然不会对易家怡有‘完美仰视’情绪。经上一次会议,他们见过她的积极和机灵,但到底有多专业、多天才……还是要用审视和好奇的目光好好观察一下的。
    家怡朝着望过来的所有人微微扯了下唇,随即声音洪亮,吐字清晰道:
    “凶手从一个莽莽撞撞的偶然凶手,变成了一个主动寻找目标的必然连环杀人犯,就代表他的思维从无序,变成了有序。
    “既然有序,那么我们就可以摸索到这个‘秩序’,也许就能想凶手之所想,进而先凶手一步,拦截到他。”
    在未抓到凶手之前,一切关于凶手的分析和画像都是有意义的,因为警方处在盲区,不知道哪一点可能是最重要的那灵光一下,所以必须搜集全部线索。
    如果武断的觉得哪些信息和分析是没有用的,很可能因为疏忽而错过重要线索。
    这是岳哥在她如海绵般学习做探员的方法时,曾教过她的穷举法。不要偷懒回避任何一次思考,哪怕细小。
    要养成‘不因线索小而不顾及’的习惯,才能成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厉害探员。
    “嗯,有道理。”王杰旺点点头,转眼瞪了下‘质疑大家做这种讨论、自己不好好思考、直接开口反问’的沙展,随即转头较虚心地问:
    “易沙展有没有什么想法?”
    hugo又开始抓耳挠腮。
    人家易沙展阐述这种讨论有意义,可没说自己就有想法。王sir这样点名发问,如果人家易沙展答不上来,王sir这行为岂不像是在嘲讽易家怡明明什么都没想到还敢大放厥词……
    王sir这不是当众打易家怡的脸嘛!
    唉,王sir啊,不要点人家易沙展的名字,直接问大家有没有什么灵感,不就可以了吗?
    hugo低低叹气。
    王杰旺督察,1个月得罪1个人是不会满足的,王sir的目标,是一天得罪一个吧?
    大家都表情古怪地看向王sir,又隐晦起去看易家怡脸色。
    哪知,想象中被问得面红耳赤的表情并未出现在易家怡面上,相反,女沙展一派坦然,仿佛压根儿没意识到王杰旺这么问有什么问题。
    家怡认真地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凶手在新界北选受害者的时候,选择的是家里门锁比较好开、家里有女性有食物有钱的,而且大多数都是较村落边缘区域的人家。
    “我看到王sir和其他办理新界北连环杀人案的长官们给出的判断——”
    她拿着文件,念出新界北重案组提供的文件:
    “【凶手的目标是:满足性欲、食欲。排除掉的是新版防盗门、养狗家庭、青壮年特别多的家庭……】
    “虽然这个结论非常准确,但有没有可能发生变化呢?”
    家怡如在b组办公室跟大家一起讨论案情般,一边聊,一边顺着自己的思路发问。
    但在座的人大多数都没有默契,只好奇看她,没人接话。
    这时有方sir在身边就显得很重要了,他非常自然地接话:
    “你是说凶手从新界北到西九龙,【目标】和【排除项】发生了变化?”
    家怡立即竖起大拇指,做出非常惊喜的表情:
    “没错!方sir说的正是我想的。”
    “……”
    “……”
    一桌子探员望着方镇岳和易家怡聊案子的样子,都有些傻眼。
    刑侦会议,不都是死气沉沉,苦脸皱眉,低气压的吗?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讨论案情的时候,气氛这么融洽的小组。尤其,方督察被夸后那矜持点头的样子,简直比孔雀开屏还炫……不!重案组的工作氛围不可能这样充满活力!
    “凶手是从新界北的上水,顺新界东面区域,一路向南,在这个过程中,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们刚才其实已经点出了,凶手杀人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性欲、食欲、活下去的**(躲开警察、躲开青壮年)。但是一个人要活下去,基础的衣食住行四项都要满足。
    “王sir昨天找到的自行车,是‘行’;
    “偷食物、偷钱,都是‘食’;
    “至于‘衣’,我们暂时还没有手段判断凶手是否偷走了受害者的衣物。但至少可以确定,凶手肯定是有衣服穿的,这个很容易解决,偷就行了,或者一直穿自己原本的衣服。
    “还有一点我们不能忽略,就是‘住’。凶手从3月杀到6月,他需要遮风挡雨的地方,新界有许多荒野环境,可以供他躲避的废屋也不少,他总归能找到这样的住处。
    “可是到了深水埗,人员密集度非常高,小巷角落的屋棚都是有拾荒老人等主人的,他想找个住处,很难不被注意。从石硖尾灭门案发生后,警方就开始戒严,白天由军装警巡逻,晚上由ptu负责夜班,公园、桥下、废区都会加强巡逻,以搜捕无业无身份的可疑人士。
    “凶手想再像以前一样,找到一个室外的、不属于任何人的、稳定又隐蔽的住处,其实很难。
    “除非他在这边有亲人,不然就要烦心自己住处问题,不然很快就会因为睡眠不足等原因精神恍惚、情绪崩溃,不需要我们捉他,他自己就会露出马脚了。”
    “哦,我明白了。”王杰旺忽然一拍巴掌。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hugo也转头望向王sir:哟,王督察被易沙展驯化得好快啊,这么快就‘方督察化’了。
    瞧,方镇岳想接话,都没能抢得过王sir呢。
    “王sir说说。”家怡立即兴致勃勃道。
    “凶手在深水埗选择受害者时,有没有可能选择那种……自由职业者?就是不需要每天上班,即便消失一段时间?也不会立即被人发现的这种人?”王杰旺说着,忍不住皱起眉,想象了下,便继续道:
    “来到深水埗后,他整日无所事事,拿着偷到的钱买些方便食品,一边物色下一户人家。
    “旺角这种办公区肯定不行……”
    王杰旺翻出深水埗地图,盯着看起来:
    “一些家里蹲、作者啊、画师啊、摄影师、狗仔之类……好像并不是很容易寻找。”
    家怡很有耐心地看着王杰旺一边皱眉思索一边嘀咕,并未打断他,说出自己的答案。
    “一些商铺,临时在门外贴上张近期家里有事,请假返乡的告示,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发现。最好是食肆,且家里有年轻女性的,食物充足……”王杰旺抬起头,皱眉道:
    “我们是不是得发出一份特殊的针对食肆等地铺的示警通告?或者加派人手便衣盯梢一些不那么知名的家族式的小食肆?”
    “我觉得王sir说得非常对!”家怡立即竖起大拇指,转而又道:
    “王sir,或许我们还可以缩小一些范围。”
    “你说。”王杰旺专注地抬头看向她。
    他们有来有往地推进讨论,气氛融洽到不得了。
    连其他警探们也纷纷将手里的地图抖得簌簌响,企图看出一些凶手的游荡路线,或找到凶手的下一个作案目标。
    “啊!我知道了!”方才质疑‘大家对凶手心理内容讨论是否有意义’的沙展忽然大声道。
    在吸引到所有人目光后,他才伸着手指,急切又兴奋地道:
    “自行车!是骑自行车可以抵达的地方!或者至少是骑自行车从石硖尾向南,很顺路就会路过的地方、很容易抵达的地方。”
    “巡逻的时候,可以尝试到食肆、小便利店这种卖食物的铺子四周寻找自行车,如果找到了,那么就能锁定凶手,如果在附近盯梢到凶手的目标,甚至可以捉现行,哪怕他把自己指纹磨掉了,至少也不至于在审讯阶段为难。”
    电话对面游兆华沙展也忍不住大声快速道。
    “可以优先搜找汽车高速路以外、不通行自行车的路以外路段上,开设的食肆和便利店。搜找的时候可以顺便提示这些食肆、小便利店的老板,如果发现符合凶手侧写的男子,立即报案。”电话对面的西九龙cid a组督察章锋也补充道。
    “一些移动摊贩也要顾到,凶手也可能跟踪他们回家。”家怡补充。
    “我这就去调动人手,将这个工作落地。”因为凶手当下很可能就在西九龙深水埗、油麻地等地寻找下一更目标,是以负责那一区块儿的西九龙重案组章锋督察抢先领了任务。
    方镇岳对着电话道:“章sir,缺人手的话,可以将b组的探员也调动起来。”
    “ok,多谢方sir.”章锋说罢,电话对面便传来一阵窸窣声,显然章锋已经雷厉风行地去执行了。
    一时间?,电话两边的警官们,都嗅到了一丝热血冲劲儿。
    沉默的2分钟过去后,几位长官不约而同看向易家怡。目光里含着的内容,已然与她刚进门时打量审视的意味截然不同了。
    这世上是有一些人,如战鼓般,天生具备鼓舞士气、调动兵将的能力的。
    第259章 新界北6起灭门案美味的激情和少年活……
    新界的空气似乎是比九龙好一些,难得这边警署尚未开空调,敞着窗,清新的初夏气息涌进来。风吹拂窗外的枝条,绿色仿佛要被送入窗内,递到人面前。
    味觉和温度会刺激人的记忆,回想起曾经度假时的感受。
    家怡现在当然不是在度假,但陌生环境和陌生人带来的刺激,也隐隐令她兴奋。
    会议进入后半程,专案2组被派去跟内地警方沟通,尝试查找凶手身份。如果凶手真的是内地在逃罪犯,能取得他的照片等信息,那么通缉捉捕工作将有重大突破。
    专案3组和4组则负责在前6起案件犯罪现场附近走访采集口供,寻找目击证人和线索。
    专案5组是西九龙章锋督察带的西九龙cid a组团队,已经带队去寻找食肆等可提供凶手住宿等多种需求要素的场所。
    王杰旺准备给方镇岳和易家怡交代任务时,家怡率先开口,请求先跟新界北法医官见过尸体,再跟新界北法证科同事去看过犯罪现场,再领任务。
    电话对面的tannen听说家怡要去看尸体和犯罪现场,立即因为自己没在新界感到扼腕,他断言家怡要去根据尸体伤口和犯罪现场情况,尝试做凶案重现、罪案侧写了。
    家怡笑笑,乐见有人帮她找理由,只对着电话对面的tannen称他如果现在赶过来,说不能还能一块儿做一下犯罪现场模拟之类。
    “我开车可没有方sir那么快……”tannen哀怨叹息。
    王sir应下家怡的请求后,立即将会议拉回正题,规划专案7组跟进所有报案电话,随时可以提交调动申请,香江警队机动部队一直待命……
    会议结束后,各小组带人开始执行工作,方镇岳和家怡则跟法医官打过招呼,同行去解剖室。
    王杰旺本来想回到白板前再带着hugo将案件从头捋一遍,但看着易家怡的背影,莫名就改变了主意,带着hugo跟上方镇岳二人,要一起去解剖室,看看易家怡是怎样做侧写的。
    ……
    往法医部走时,跟法证科的钱sir也顺路,大家于是一道穿过走廊,一边走一边闲聊。
    法医官孙安祖跟hugo居然在聊时尚:
    “现在卖女士服装的多,男人想买两套衣裳可就不那么容易喽。要么太贵,要么款式什么的都谈不上,啧。”
    “钱sir倒是很省事,每天就那么几件棕色、咖啡色的衣服裤子换着穿,不觉得腻烦,也是种快活啊。”hugo笑应,转头看见家怡好奇望过来,便又好心解释道:
    “钱sir五行缺金,人家给他算过的嘛,土生金,穿黄色啦、棕色啦、咖啡色最好啦,利财利运啊。”
    “喔,原来如此。”家怡转头看向法证科的钱培壤,果然是一件棕色衬衫配一条深咖色西裤,连搭的皮鞋都是酱色的,看样子缺金缺的不少啊。
    “你注意到钱sir的名字没有啊?钱培壤,土字旁的培,土字旁的壤,后改的名字啊。改好之后呢,立即升做高级化验师,坐独立办公室啊,厉害不厉害?”hugo怕家怡无聊,很热情地向她传播新界北重案组的八卦。
    家怡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左右张望,见法医官孙sir穿一件红色衬衫,好奇问:“孙sir是不是命中缺火呢?”
    “并不是,我就是单纯喜欢红色喽。”孙安祖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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