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教授!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能麻烦您过来再见我俩一趟?您也该休息了。”
    搞中医的都知道,人体的奇经八脉以及五脏六腑都有固定的值班与休息时间, 一旦值班的时候没精力值班,休息的时候没好好休息, 人的身体就会出大问题。
    谢芸平时也挺看重日常生活方式养生的。
    或许这一次是在蓉城——花溪医学院的主场, 也可能是双方的第二次见面,付巧珍教授比上一回要热络许多,“这才几点?晚上的好玩的、好吃的, 才刚刚出来,夜市一直开到凌晨三点多才歇呢!”
    “我已经在筒子楼老火锅店里订好了火锅, 是整个川省最地道的特色火锅, 你们夫妻俩在火车上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去火锅店里吃一顿大的, 肯定把你们安排得巴巴适适!”
    卢主任一招手, 后面的两个年轻医生就扛出两箱啤酒来,赫然正是川省的特色啤酒——雪涛啤酒。
    “就这火锅喝啤酒, 肯定让你们俩感受到蓉城人民的热情与川省文化的奔放!”
    实在是盛情难却, 谢芸和周胜只能跟着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一众医生专家来到了筒子楼老火锅。
    看着那红艳艳的火锅底料, 再看看那特地放到冰箱里冰镇过的雪涛啤酒,谢芸由衷地感慨川省老百姓的肠胃是真的经得住造作啊!
    不过吃起来是真的爽。
    谢芸和周胜都能吃辣,虽然来到蓉城之后感觉更辣一些,可也能接受。
    在那滚烫的红油中把切好的大块毛肚涮上个七上八下,便是一口稀世美味。在嘴里嚼吧嚼吧,仿佛一天的疲惫都能嚼碎了咽下去。
    再灌一口冰镇过的雪涛啤酒,疲惫是什么?不知疲惫劳累,只知啤酒美味。
    吃饱喝足,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一众医生把谢芸和周胜送回招待所,这才回去。
    彼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周胜揉着肚子说,“难怪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这川蜀之地确实是个好地方。就说这红油火锅,看着简简单单,也没在做菜上费太多的心思,把菜和肉洗干净放到锅中煮熟了捞上来,味道就这么好……我这回真是来对了。”
    “赶紧洗漱吧,这都几点了?”谢芸打着哈欠胡乱抹了把脸,简单冲了一下腿脚,擦干后便躺下了,她同周胜嘀咕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去咱那边看肛-肠科的病人的肠胃问题那么严重了,百分之八十的问题都出在了饮食上,辣椒本来就是热毒,再加上冰啤酒,二者在肚子里混匀了,可不就是湿热下注?嘴上是爽了,下面的苦日子也就来了。”
    周胜听后笑笑,问谢芸,“找到原因之后是不是就好治了?”
    “差不多吧,我琢磨琢磨有没有更对症的方子。实地看了蓉城这边的生活习惯后,我觉得之前的治疗方式还是走了一些弯路的,大力没用到点子上。”
    周胜揉着肚子起身,“那你继续琢磨,我去上个厕所。”
    这一上厕所,周胜就深刻体会到了谢芸的那句‘嘴上是爽了,下面的苦日子也就来了’的意思。
    他的苦日子已经来了。
    “这特么,嘴上吃完火锅,下面感觉在喷火?”
    等周胜迈着虚脱的步伐回到房间时,谢芸已经睡着了。周胜给自己灌了一瓶矿泉水,感觉肚子没那么难受了,这次捂着肚子睡下。
    谢芸这一晚没加班,她临睡前还摆出了混元卧的姿势,利用混元卧的静桩之法来辅助运化龙虎丹的药力。
    虽然混元卧运化药力的效果比不上五禽戏,但睡梦中运化药力就是顺手的事儿,谢芸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有龙虎丹滋养身体,还有千岁茶树滋养神魂,谢芸这一觉虽然没睡太长时间,可是当她醒来时,身上的困顿已经全部消失,整个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反观周胜,就好像是被什么野生狐狸精给吸-干了阳气一样,整个人躺在床上,就好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虾子。
    谢芸看周胜的气色不太好,问,“你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昨晚吃得太辣,闹了一晚上的肚子,折腾着根本没睡。”
    谢芸给周胜号了个脉,心里有了数,“不是闹水土不服,就是纯肠胃受不了那么多辛辣生冷的刺-激,出了汗还吹了夜风,有点胃肠型感冒。你在房间里等一会儿,我去药房给你买点和胃解表的药。”
    从招待所出来,谢芸先是根据墙上的标牌找到了附属医院肛-肠科所在,同卢炳文主任说明情况后,借了卢炳文主任的处方,写下-药方去药房买了,又借着药房的打粉机把药材全都研磨成粉,装到塑料袋里,谢芸揣着一包粉末回了招待所。
    “药配好了,熬药有点慢,我就直接做成了散剂。同样一包药材,汤剂和散剂的药效是差不多的,可汤剂只需要汤汤水水一碗就喝下去了,散剂这么多的粉末,兑水喝能把人喝撑了,配置成大蜜丸估计能配一斤重……”
    “你就一勺一勺地吃着药材粉末吧,也可以用水调成稀去喝,能喝多少喝多少,实在喝不下就缓缓,缓过来觉得能喝了,就继续。这些散剂全都喝完,登上半个小时,你的肠胃应当就舒坦了。”
    周胜看着那么大一兜的药材粉末,还没有吃就感觉嘴里泛起了苦味儿。可是他的肚子哪里容他矫情?他敢犹豫半分钟,肚子就得再绞痛半分钟。
    周胜拿起装散剂的袋子来,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大勺放到嘴里,端起水杯来就是一通喝。
    谢芸看着周胜这一口一口极尽艰难地把散剂喝完,整个人都好像是要被水给泡发了一样,也明白了为什么中医传承至今,最主流的药剂还是选择汤剂,而不用散剂和丸剂。
    散剂和丸剂比汤剂更容易保存,可再多的药材,只要放到锅里,熬出一碗汤来,那药效就融在了药汤里,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下去,药就能起作用了,还不会太占肚子。
    可丸剂呢?把药材粉末用老蜂蜜调出来,一副药材就能调一斤多的药丸子,都能当饭管饱吃了,这哪行?
    再看散剂……谢芸瞅瞅周胜吃散剂时的样子,感觉这就是一种折磨。
    要是周胜吃散剂的时候咳嗽一下,估计就会变成-人形烟囱了——能把药粉喷得哪哪都是。
    “那你在房间里休息着吧,我得去医院了,刚刚就同卢主任打过招呼了,据说昨儿个咱出去吃火锅那会儿,就已经有排队一个多月的患者到医院来等着了。”
    周胜:“???不至于吧……”
    “卢主任说的,他和我提了一嘴,说工作量挺大,还特地找了两个人来帮我记录医案和跑腿抓药,我得过去看看,不能拿钱不干事啊。”
    刚躺下的周胜挣扎着要起来,“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你去干啥?我去坐诊看病,你去挂号住院?”谢芸没好气地把周胜按回到床上,道:“你就在房间里歇着,等不难受了直接过来找我就成,西边六号楼都是肛-肠科的,我应该在二楼坐诊,一楼是检查的,二楼往上是住院的。你要是没看到我,就找人打听一下。”
    周胜被谢芸扣住肩膀按在床上,他想起也起不来,整个人动弹不得,“你力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谢芸能说实话吗?吃完两粒半的龙虎丹,她现在都快有三牛之力了,压根没用力按周胜,她怕自己动真格会把周胜给按成粉碎性骨折。
    “不是我力气大了,是你闹肚子把自己给闹虚了,好好养着,招待所一楼有茶水间,想喝热水自己打去,我走了昂。”
    ——————
    尽管卢炳文主任的提前提醒让谢芸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那把二楼排满还蔓延到一楼的长队时,脑瓜子依旧嗡嗡嗡的。
    “卢主任,这,这,这得多少人啊!”
    卢炳文主任道:“你放心,这不全都是排你诊室的,还有排别的诊室的患者呢。川渝之地是痔-疮的高发区,所以咱这个科室的工作量一直都很满,你看到的这些人还是抢到限号排进来的,好多排不到咱科室的病人,只能去其它医院的肛-肠科看。不过那些医院肛-肠科的医生也多数都是咱花溪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手术水平差不到哪里去。”
    “往常我们都是一人一天一百个号的,为了照顾你,我们特地缩减了四十个指标,今天只给你放了六十个号。”
    谢芸:“……”国内医学领域的‘西花溪’竟然这么拼!
    一个医生一天看一百个病人,这得看多久?她平均看一个病人就得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快点也得十分钟,这六十个病人至少得她忙成陀螺一样连轴转六个小时……谢芸想想都觉得头晕。
    这会儿她一点也不羡慕‘西花溪’的荣誉了,这荣誉是建立在每个医生的日常身经百战上,压力属实不轻。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老祖宗诚不欺我。”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我回家后码。
    第53章 后天之本
    ◎其实不写前面这三个字也行。◎
    谢芸心知这回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的时间紧任务重, 也不敢再耽搁了,麻溜报出自己穿的白大褂的尺码,配合她坐诊的那个年轻医生立马就取了一件全新的白大褂过来, 还给谢芸取了一块‘肛-肠科特邀专家’的胸牌。
    谢芸看着‘肛-肠科特邀专家’这七个字, 默默戴在了脖子上,“卢主任,其实不写前面这三个字也行。”
    “哎呀,我也不想写,可医院里的制度就是这么规定的,对你也是一种保护。万一有别的科室的病人冲过来,见你脖子上挂这个‘特邀专家’的牌子, 就让你给看病,那该怎么办?遇到你擅长的病症还好, 万一是个不擅长的呢?对你, 对医院,都会有负面影响的。”
    谢芸耸耸肩,“行吧, 反正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回。”
    她才坐进诊室,就有护士配合着开始叫号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看着挺面嫩的男生, 谢芸看一眼那男生递过来的挂号单, 叫裴清源, 二十一岁。
    “伸出手来。”
    左手搭在裴清源的手腕上, 动用天照脉术探查裴清源的身体状况, 右手在医案本上记录诊断结果。
    三分钟的诊断结束,谢芸也已经写好了诊断结果。
    “你这痔-疮, 是内痔, 而且长得比较深, 开刀挺困难的,口服外用联合治疗,坚持一段时间能痊愈。但你需要记住一点,吃辣的时候不能喝冰的,喝冰的时候不能吃辣的,中间至少间隔两个小时。做不到这一点,你的痔-疮就算这一处痊愈了,之后也还会复发的。”
    裴清源唯唯诺诺地点头,脑袋都快埋到裤-裆里去了。
    他想不通,自己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大学生,怎么会得这种羞于启齿的毛病?
    谢芸把医案本翻了一页,继续在上面写,“说完痔-疮的问题,说说你别的问题吧。你消化道的情况不是很好,家里是不是有遗传病?我说的具体一点,主要是胃里的病。”
    裴清源猛地一抬头,险些因为动作太大而后仰倒在地上,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抖,“谢专家,这也能把脉把出来?”
    谢芸从裴清源的反应中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问题才刚刚出现,算不上严重。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做个胃镜看看。我的建议是一块儿治疗的,目前还在发病早期,小病不治拖成大病。我猜你也知道,这种病拖下去就会变成什么,是癌。哪怕切掉一部分的胃,哪怕手术过程中切得干干净净,之后也还是会复发的。癌的根源不是最先癌变的那一部分,而是人体内已经形成的诱发癌变的内环境。而你现在,这内环境已经开始形成了。”
    裴清源的手下意识地托在自己的小腹上,他的脸色不再是之前的羞红,而是惨白一片,“医,医生,我治,您开药就行。我,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已经发展到中晚期的,还有办法治疗吗?肿瘤科的医生说手术的意义也不大了。”
    谢芸微微摇头,裴清源目光迅速黯淡下去。
    只听得谢芸说,“不见到病人的真实情况,我哪能给你打包票?我只能给你一个观点,只要人活着,就应该尽力去救治,哪怕只剩下一线生机。”
    医案本上的治疗方案写好,谢芸把那两页拿给卢炳文主任派给自己的助手,说,“抄一份给他,让他去药房买药吧。”
    守在门口的护士见裴清源已经起身,立马朝门外喊,“下一位!”
    ——————
    谢芸在诊室里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她本着的原则是,只要自己用天照脉术能看出来的病,都会提醒到患者,把治不治的选择权交给患者。
    如果患者不相信她的判断,她会建议患者去别的科室做一些检查和诊断。
    如果患者相信她,选择让她治,那她就会在治疗痔-疮的基础药方中做一些修改、增补与删减,尽量把患者身体的问题都全面考虑到。
    如果患者不想治疗,那谢芸就只针对痔-疮问题开药。
    不得不夸赞一下蜀光制药厂的效率之快,那通泰痔-疮膏已经走下制药厂的流水线了,不用谢芸再手动研磨药材粉末,而且也更易于患者涂抹药膏。
    谢芸不确定蜀光制药厂的设备和工艺水平怎么样,索性开着无相金睛看了一边通泰痔-疮膏的药效。
    那药效虽然比不上现磨的药粉,但作为治疗痔-疮的外用药膏,已然够用了。
    “回头我也从蜀光制药厂批发一些,没道理挂着通泰堂的名字,我店里却一支都没有。可别让人以为通泰是花溪医学院的名字,而我那小小的通泰堂是碰瓷花溪医学院。”
    谢芸正同她手边那忙着抄处方的小医生说这事,卢炳文主任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付巧珍教授。
    “卢主任,付教授。”
    谢芸打了一声招呼,正要起身,就被卢炳文示意坐下,“你继续接诊就行,我和付书-记过来学习学习。我刚刚在走廊里听说,你只用三根手指头,就能诊出很多毛病来?刚刚有个病人说,你说人家肠子里长了个瘤子,人家不信,直接去拍了个肠镜,结果真长了……我和付书-记听完大为震撼,特地过来学习的。”
    付巧珍教授也说,“谢医生,你就当我和老卢没过来就行,该怎么诊疗就怎么诊疗,这诊疗室是给你开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芸心里了然,给门口的护士递过去一个眼神,那护士立马心灵神会,“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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