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了眸。
    再次用调羹舀出汤汁,他口吻平静,“乖,喝完。”
    沈止初直接从他手中拿过瓷碗,一口气喝干净。
    傅予沉站起身,又抱起她,“先洗澡,然后睡一觉,我要出去一趟。”
    洗手间在进门处,这么出去,必定要被傅书夏看到。
    “我自己去。”
    傅予沉低眼看着她,“你不是腿软吗?”
    最终,还是他抱着她去了浴室。
    为了不让她觉得难堪,他单手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在自己肩窝处。
    站在走廊回手机消息的傅书夏,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走过去。
    傅予沉将她放到淋浴间。
    双脚刚刚沾地,就控制不住要软倒。
    他又扣住她后腰将她稳住。
    两人皆沉默了几秒。
    “没办法,只能我帮你了。”
    傅予沉说。
    第21章
    沈止初仰着脸,冷冷地说,“无耻。”
    热汤入了胃袋,汗水被催着蓬发,从额间渗出,她的眼眸已恢复了几分清明。
    又是这幅模样。
    用那清冷透亮的瞳仁盯着他,唇一张一合,吐出冷淡的字眼。
    今天还有点特别:她此刻是汗涔涔的。
    勾人。
    傅书夏从门外探进来个脑袋,眨眨眼,“需要我帮忙么?”
    沈止初看向她,轻声,“需要,谢谢您。”
    “不客气,”傅书夏走进来,无辜地看着傅予沉,“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需要照顾的是一位女士,你作为一个异性,不方便。”
    傅予沉松了手劲儿,沈止初还是软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稳了稳身形,这才勉强站住了。
    他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看着她,眸色是不一样的深,“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他顿了顿,强调一般,“在这儿等我,不许跑。”
    -
    香海会所客房区域的装修很与众不同——
    走廊灯光极昏暗,勉强可辨认房门号的程度。
    据说,是为了防止某些影星夫妇,晨起在走廊上迎面碰到、认出对方而尴尬。
    从fu酒店走过来这短短的、五分钟的路程中,傅予沉单手插着兜,另一手一直机械地将打火机盖子揿开又合上。
    那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恶魔临近的脚步声。
    他站定在门框之下,背后是晦暗的走廊光,面前是客房内暧.昧旖旎的昏黄光线。
    盛安双手一左一右被两位安保组成员反剪着,站在距离他约有五米远的地方。
    傅予沉盯着他,没什么表情,走近两步,站定了。
    客房门被外面的安保组关上。
    姜煊被他的样子吓住了。
    心想,完蛋,今晚不会要出人命吧。
    傅予沉模样懒散,简直像从酒宴上离席,去露台抽根烟。
    他略偏了偏头,口吻平淡,“放开他。”
    安保组成员松了手,还未来得及完全撤开,傅予沉就随手抄起了旁边的沙发椅。
    ……
    *
    沈止初洗完澡出来时,傅书夏和任延明已经离开。
    会客厅里放了辆小餐车,其上整整齐齐码着各色甜品:红丝绒蛋糕、红豆派、柠檬芝士蛋糕……
    枝形装饰物上卡着一张小卡片。
    沈止初裹着浴袍,俯视了片刻这预料之外出现的小小物件。
    一张小卡片。
    上面写了几行字。
    这类卡片,通常都是用来表达叮嘱或祝福的,也即,是表述心情的。
    可她抗拒窥见任何人的真心或假意。
    沈止初垂眼看着,眸光微动了几次,最终,还是伸手拿起来。
    卡片上的字龙飞凤舞,字体锋利,字里行间都带着攻击性。
    但很好看。
    落笔笔触很稳,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
    「挑你喜欢的吃
    好好睡一觉
    等我回来」
    她活了二十多年,也只写过一封这样的卡片。
    那是上小学时,她有一阵喜欢看三毛的书。
    由此爱上了文字。
    某一天父亲生日,她思来想去,不知父亲缺什么,家里过得也算是富有,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没什么价值。
    最终,她给父亲写了封生日贺卡。
    不长,内容也无非是祝他生日快乐,希望他工作之余照顾好身体等等。但那都是她真心实意的话语。
    放学后,特意让司机载着她在城区逛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家卖火漆印的店。
    仔仔细细将生日贺卡放入精挑细选的信封,用火漆印封好,放在父亲书房的办公桌上。
    父亲生日当天,她跟他说生日快乐,告知他她写了封生日贺卡,在书房里。
    父亲跟她说谢谢。
    第二天一早,她满怀期待地去书房,想看父亲是否有将她送的贺卡收纳起来。
    刚站定在办公桌前,她就看到了。
    水蓝色的信封躺在垃圾桶里。
    火漆印都没打开。
    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试图向任何人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她也不想知道任何人的心意。
    可是。
    傅予沉这样的性格,竟也会给人留这种卡片。
    沈止初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港文酒店休息室里的初见,他便看到她落泪。
    若真是没心没肺的混不吝二世祖,见美女落泪,定会上前调笑两句,夸她梨花带雨,说她让人心疼。
    而不是像傅予沉那样,站在她面前,专注地看着她,问,「谁让你委屈了?」
    就这么一句话。
    她好像窥见了他的灵魂。
    这当然让她抗拒。
    可傅予沉也必然是在种种相处中,识别出了她对外展示的层层虚伪面具,识别出了面具偶然露出的裂缝。
    若她一直在不经意间表露出这种缝隙,此后,傅予沉大概率还会以各种她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方式,继续入侵她的生活。
    试图去触碰厚厚的冰层下脆弱的浮冰。
    沈止初敛了眸光。
    从餐车里拿出一块柠檬芝士蛋糕,坐在沙发上,用叉子,专心将甜甜的软绵绵的东西送入口中。
    吃完了一整块,她去洗手间重新清洁了口腔。
    而后回到了卧室。
    客房服务已经换了床单,床尾叠放着几件崭新的男士西装和女士长裙。
    一室静谧,全无此前的暧.昧气息。
    沈止初定了个四十分钟的闹钟,安稳地在床上躺下。
    一觉无梦。
    闹钟响起,她重新起床,穿上崭新的白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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