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骄阳来说,这平安锁就是十分不一般的。
    这是静乐藏了十几年,连江元逸幼时也没有拿出来让他戴过,在骄阳而言,这是她独一无二的,就跟她那条小毯子一样宝贝。
    绝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
    “盛大姑娘你这是非在这里闹事不成?”庆月冷下脸来。
    盛兮颜微微一笑:“不赔罪也成,再让我抽上三鞭子,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郡主放心,我会出医药费,不会让你难做。”
    她拿了一块银锞子随手一扔,银锞子滴溜溜的滚过地上的银票,滚到了周景寻的脚下。
    庆月的面子上下不来,冷着脸道:“盛大姑娘是觉得自己能够替镇北王府做主不成?”
    盛兮颜只是与镇北王府定了亲,庆月这句话,就是在说盛兮颜越俎代庖。
    “盛大姑娘能不能替镇北王府做主,咱家就不知道了,不过呢,盛大姑娘倒是能做几分东厂的主。”
    这个尖利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东厂!
    光这个词就足以让人胆寒。
    众人下意识地朝声音望去。
    这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青年,面貌平平无奇,只带了四个人,看着就跟普通的贵公子似的,然而,光这说话的声音和无须白面,就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了。
    盛兮颜微笑颌首,这人他当然认得,刚刚还跟在萧朔身边为他斟茶倒水,好像姓乌。
    “这位公公。”庆月心下骇然,勉强迎了上去,“您这是来……”
    这京城上下,没有任何人愿意跟东厂打交道的,庆月连东厂的番子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他的意思,明晃晃的就是要给盛兮颜做主呢!
    乌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瞧瞧,这都是怎么了,全围在这儿欺负盛大姑娘不成?这是欺咱们东厂没人了。”
    哪敢!哪敢!众人忙不迭扯出笑容。
    谁敢欺东厂没人啊。
    不对!盛大姑娘是怎么和东厂扯上关系的?还让东厂的公公特意来给她撑腰!
    众人震惊地去看盛兮颜,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盛兮颜的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解。
    她带着小骄阳就敢跟周景寻对上,那是因为她知道,以酒楼和花园的距离,楚元辰绝对能够看到他们。
    刚刚打中周景寻膝盖的那一石子当然也不可能是风吹过来的,盛兮颜心领神会,肯定有人在她们身边呢,她们吃不了亏。
    盛兮颜原以为过来的会是楚元辰,没想到会是这位乌公公?
    莫不是楚元辰和萧朔,他们其实还有别的意图?
    盛兮颜的脑海里飞快地思考了一遍,面上则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周世子,请你跟咱家走一趟吧。”乌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脸同情地看着周景寻,没有人敢来求情,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
    被东厂盯上,这周景寻该有多倒霉啊。仅仅是因为他得罪了盛兮颜?
    再看盛兮颜时,众人的眼中充满了敬畏,有人暗暗庆幸,刚刚自己没有贸然开口。
    “开什么玩笑。”周景寻咽了咽口水,外强中干地说道,“真当本世子怕了你们东厂不成?”
    “不用周世子怕。”乌公公笑眯眯地说道,“只要周世子跟咱家走一趟就是。”
    乌公公使了个眼色,他带来的手下立刻就上前制住了周景寻。
    东厂番子自有拿人的手段,周景寻还来不及反抗,他们的双手就跟钳子一样,死死地扣在了他的肩膀。
    这一下,周景寻不但立刻就全身瘫软无力,更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不住地有冷汗滚下,这大冬天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景寻!”赵元柔双手掩唇,脱口而出地轻呼着。
    本来她见周景寻并未落在下风,就没再出声,可是现在……盛兮颜也太过份了!为了一个平安锁,非要把小事闹大。
    “郡主。”乌公公没有善罢干休的意思,好脾气地问道,“方才郡主是说,但凡在这听左楼里闹事的,都要驱赶出去,郡主也要驱赶咱家?”
    庆月瞳孔微缩,颤声道:“不敢。”
    她敢对着盛兮颜叫嚣,因为她是郡主,而盛兮颜还没有出嫁,没有诰命身份,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女。但她不敢对着乌公公有任何的不满,所有的不满都只能压在心里,半个字都不敢出。
    “是我失礼。”庆月能屈能伸地,她向盛兮颜福了一礼,艰难地说道,“还望盛大姑娘海涵。”
    乌公公笑着说道:“咱家听闻诚王府的听左楼甚是清雅,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
    庆月没敢说话。
    其他人同样也不敢说话。
    就听乌公公接着道:“我们督主说了,这听左楼实在太吵,什么凤命不凤命的,要演戏本子去别的地方演,别吵吵闹闹的,扰了我们督主用膳。”
    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么说来,萧督主也在?!
    乌公公挥了挥手:“带走吧。”
    “等等!”赵元柔试图拦住他们,“你们要把人带去哪儿?!”
    “当然请去东厂喝酒,这位赵姑娘也要一同去吗?”
    乌公公阴侧侧的表情吓了赵元柔一大跳。
    赵元柔捏了捏拳头,没有退让,而是上前半步质问道:“东厂拿人就不顾王法吗?周世子犯了什么罪!”
    “要说闹事,我那位颜表姐也一样闹事了,若是要抓,一同抓去才会公允。”
    赵元柔昂首挺胸,她并没有因为面对的是东厂而有所退缩,她的双目直视着对方,说道:“东厂若这样办法,就算敲了闻登鼓,我也不会善罢干休的。”
    “大荣也有《大荣律》,也该讲法度!”
    “赵姑娘!”庆月暗暗皱眉,在身后拉了拉赵元柔的袖子,心里暗怪她多事。
    跟东厂讲法度,这简直就是疯了吧!
    “赵姑娘。”她小小声地提醒了一句,“督主也在。”
    她本意是想提醒赵元柔适可而止,萧朔也在。
    赵元柔淡淡一笑,透着几分清冷与孤傲,说道:“是啊,萧督主也在,萧督主如此纵容手下乱来,他是不是也该反省一二。”
    众人默默地退开了几步,离她越来越远。
    “凤命”之说,本来已经让赵元柔成了众所瞩目的中心,更有人过来想攀附一二,可如今……
    什么凤命不凤命的,还是保命要紧!
    第75章
    庆月也是一脸的骇然,若非这里是自家的产业,庆月都想要跑了。
    赵元柔到底明不明白状况,她做出这幅正义凛然的样子是想给谁看?!
    这可是东厂啊,东厂肯直接把人给带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赵元柔这是想闹到被抄家不成?对了,反正这里也不是她赵家,抄了她也不在乎是不是?!
    庆月想到父亲的叮嘱,没有翻脸,好声好气地劝道:“赵姑娘,东厂会查清楚的。”
    赵元柔并不蠢,她自然明白众人对东厂的畏之如虎,可是,周景寻就要被带走了,一旦进了东厂诰狱,生死难料,她又怎么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她与周景寻彼此都是真心相付的。
    本来赵元柔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淡了,然而当周景寻伤痕累累地被东厂拿下,就要被带走的时候,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对周景寻心意如旧。她放不下他。
    她不想再欺骗自己,还是希望能够再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
    她一定要救下周景寻。
    “东厂又如何?”赵元柔上前一步,目不斜视地说道,“我想萧督主也不会不讲理吧。”
    她立在寒风中,脸上只有冷静和坚定,裙袂在风中飞扬,衬得她身形更显单薄,可她依然坚贞不屈,没有退缩。
    赵元柔打算用激将法。
    历史上,但凡位高权重之人,无论是手腕和心机,一样都少不了。萧朔能够年纪轻轻就手掌东厂,绝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
    东厂这些年来杀伐果断,他得罪过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数。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等着拿捏他的把柄呢。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萧朔如今的确权势滔天,可作为宦臣,成在皇帝,败也在皇帝。
    若是做事不谨慎,让人在皇帝面前乱说一通,皇帝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他吗?
    没了皇帝的信任,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人痛打落水狗。
    赵元柔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说道:“今日,东厂若真要带走周世子,就请给我一个交代!”
    她姣好的面上带着一种不屈的毅力,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够改变她的意志。
    周景寻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元柔的时候,她护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明明她自己都这么的柔弱娇小,可是,在面对一个足有她两个人般强壮的大汉时却依然没有屈服和退让,这种迎难而上的不屈意志,一下子就让他倾心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像她这样。从来没有。
    而后来,赵元柔的才华和见识更是让的整颗心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如今的赵元柔,为了他,甚至敢直面东厂,据理力争,谁又能做到像她这样?
    能得这样的女子垂亲,他别无所求了。
    周景寻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了赵元柔的身上,他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呜咽着:“柔儿,你不用再求情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就够了。”
    全都是他的错,明明他们彼此相爱,他却总是为了一些无干紧要的小事,伤害到赵元柔,才会让赵元柔对他失望。
    他错了!
    赵元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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