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指骨替她拨开那一缕乌发,露出一张眉眼处多了几分靡艳的美人面。
    “再也不要说那种要将我推给旁人的话!”
    在她面前一向温润的男人揉捏着她的细腰,在她耳边恶狠狠威胁,“若是下回再被我听见,我便强要了柔柔!”
    她咬着的下唇不答,半阖着的眼睫颤如蝶翼。
    被他吃得微微红肿的红唇上泛着珍珠白,瞧着还不可怜。
    他在那上头轻舔着,话语自两人唇间若有似无地飘出来。
    “今日送柔柔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还以为,他真能忍住不问。
    她松了贝齿,泛红的嘴唇瞬间恢复饱满嫣红。
    “岳阳侯。”她随口应了句,“他说,他等着我和离,要向我提亲。”
    话音刚落,他手指微微收紧。
    她有些吃痛,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齿痕。
    “柔柔与我成了婚,”他轻抚着她雪白的下颌,那对波光潋滟的含情眸流露出浓浓的占有欲,“这辈子都只能做我的妻子。”
    她抬起湿漉漉的长睫斜他一眼,“裴青天又怎这样笃定?”
    “因为微臣这辈子都会缠着柔柔公主。”他俯下身轻吻着她搭在枕头上的细白手指,在上头留下透明的水渍。
    “世事难料。”她轻叹一声。
    裴季泽望着眼角像是凝结一滴胭脂泪的女子,“那裴季泽就试着扭转世事,将柔柔公主,永远留在我身边。”
    “至死方休。”
    谢柔嘉蓦地睁开眼睫,定定着望着眼前眉眼染了情欲的俊美郎君。
    良久,她轻声道:“裴季泽,你带她来庄园治眼睛吧,我知晓檀阳先生的医术更好。”
    他沉默良久,把脸埋进她颈窝,哑声道:“多谢柔柔。”
    *
    阿暖是在次日晌午出现在庄园里。
    彼时谢柔嘉正在陪着裴温坐在廊庑下说话。
    裴季泽就那样与她出现在被斜阳笼罩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都呆住,尤其是裴温,几乎瞪大眼睛望着他二人。
    裴季泽的目光落在谢柔嘉身上,与裴温寒暄几句后,命人去请檀阳先生过来。
    檀阳先生打量着眼前比同龄孩子矮上半个头,一看就先天不足的小女孩,好一会儿,取下她覆在眼睛上一指见宽的雪白丝薄,轻声道:“睁开眼睛瞧瞧。”
    原本双眼紧闭的小女孩缓缓地睁开眼,一对漆黑清澈的杏眼一片空洞,无法聚焦。
    檀阳先生弯下腰托着她的小脸,仔细瞧了瞧,当即并未说什么,可是面色却一脸凝重。
    在场的人明白,此事定然十分棘手。
    好在他并未说不能治,只叫人留在庄园内。
    只是这么个小孩,又是瞎子,一时不知如何安置。
    坐在一旁的谢柔嘉神色淡淡,“我这段时日都会住在庄园里,就叫她与我同住吧。”
    裴季泽脱口而出,“柔柔不同我回家?”
    暖阳下神情有些慵懒的少女微眯着眼,“我想陪裴叔叔住在庄园里。”
    裴季泽还欲说话,她已经起身,向裴温告别后便叫黛黛带着阿暖与服侍她的奶娘一块离去。
    裴季泽原本要追上去,被裴温叫住。
    他沉着一张脸,“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裴季泽闻言,也不多做停顿,立刻追上去。
    他到院子时,谢柔嘉正吩咐人将阿暖安置在隔壁的厢房内。
    他上前制止,牵着她入了屋子。
    还未坐定,他便道:“柔柔还生我的气?”
    谢柔嘉摇头,“是我叫你带她来,自然没有。”
    “那为何要留在庄园,”他将她拥入怀中,“年后很忙,庄园离家太远,若是柔柔住在这儿,我们便不能日日相守。”
    谢柔嘉道:“裴叔叔身子不好,我想留下来陪他度过最后的日子。”
    裴季泽闻言,神色凝重,“柔柔都知道了。”
    谢柔嘉颔首。
    檀阳先生有一回说漏嘴,说裴温中了剧毒,虽然已经解毒,可是毒素早已渗透血液,若不是他意志力坚定,恐怕早就中毒而亡。
    他如今恐怕也就剩下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提及此事,眼圈泛红的少女哽咽,“当替我父亲赎罪也好,无论别的什么都好,我……”说着说着,实在说不下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季泽哪里好再勉强她回去。
    他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嗓音沙哑,“那我叫人先将阿暖送到别的庄园去。”
    “无论你将她藏到何处,也改变不了她存在的事实。”她从他怀里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睫,“还是说,你怕我欺负她?”
    “柔柔想到哪里去!”他捧着她的脸,解释,“我只是不想叫柔柔瞧见她不痛快。我——”
    “无妨,”她打断他的话,“左右不过是院子里多一个人而已。”
    裴季泽未再说什么,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好似一松手,怀里的女子就不见了。
    裴季泽在庄园待到翌日一早才走。
    临行前,他叮嘱了奶娘多遍,叫她要小心看着阿暖。
    “若是无事,莫要叫她乱跑。”
    奶娘自幼照顾阿暖,心里明白公子这是怕阿暖扰到公主,忙不迭应下。
    裴季泽又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谢柔嘉,“我只要一忙完就过来瞧柔柔。”
    谢柔嘉神色淡淡应了声“好”。
    裴季泽凝望她片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再次道:“谢谢柔柔还愿意原谅我这一回。”
    谢柔嘉的眸光掠过院子,不知飞向何处。
    她不知自己有无原谅裴季泽,她只是,贪恋他的温暖,想要同他一起过日子。
    他又小心询问,“如今已经二月初,开祠堂的事儿?”
    元宵节那日,谢柔嘉曾答应他要将自己的名字上族谱。
    现下这番处境,她自是不会答应。
    “再说吧。”她收回视线,“待裴叔叔好些再打算。”
    裴温的身子永远也不会好,她找了这样不高明的借口。
    他沉默片刻,道:“我明日可能要去下面的州县巡查政务,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我不在这段时日,柔柔要好好找
    裴季泽前脚一走,忍了许久的文鸳终于忍无可忍,“公主怎么把人留下来了?”
    谢柔嘉神色淡淡,“既然知晓,总要面对。我不见她,她就不存在了吗?”
    她其实也想试试,自己能否接受这样一个小孩存在。
    若是不能,那么只要年满一年,她离开便是。
    到那时,想来裴季泽也没有借口强留自己。
    文鸳闻言,轻叹了一口气,“其实,驸马也是心善,千方百计将她从那种地方救出来,又给她养女儿,到头来,她为破坏驸马与公主的感情,不惜连自己的女儿都要利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女子!”
    谢柔嘉不置可否。
    想来正因如此,她才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裴季泽。
    文鸳有些好奇,“也不知驸马将她送到哪里去了?那么个祸害,指不定心里藏了多少阴毒的心思!”
    *
    庄园外。
    裴季泽才出院门,锦墨就迎上前来。
    面色如霜的美貌郎君冷冷问:“还未有她的消息?”
    锦墨颔首,“那帮人出手非常快,显然是有备而来。”
    当日,他们一得知表小姐与阿暖离开长安后,几乎在每个关卡处留了人。
    谁知严防之下,表小姐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入姑苏城内。
    这说明,是有人故意将表小姐送入姑苏来给公子添堵。
    这也就罢了,他才按照吩咐将表小姐送到一处庄园,谁知次日一早表小姐就被人劫走了。
    整个江南道能做到这些,且不惧怕公子的,大抵也只有岳阳侯。
    只是不知岳阳侯究竟意欲何为。
    裴季泽摩挲着腕骨重新串好的紫檀木珠串,“派人守在庄园门口,一个陌生人也不许放到庄园里去。还有,着人盯紧岳阳侯。”
    锦墨应了声“是”,又听自家公子吩咐,“留意她的信件往来,尤其是跟朔方有关,即刻命人送到我面前来。”
    锦墨知晓公子这是怕公主再次偷偷地溜出姑苏。
    “若是被公主知晓,恐有不妥,”他迟疑,“公主既然已经接受阿暖小姐,想来心里也原谅公子。”
    其实说这话时,他心底也有些发虚。
    公主做事,一向出人意表。
    “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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