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霆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陆哲,视线有些跳动。
    他低头,小声开口。“对不起……”
    他说了对不起。
    可有些时候,对不起对于实质性的伤害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他们都死在十四楼,他就是最自私的罪魁祸首。
    秦若琳不情不愿的将绳子扔了下去。
    白媛的求生欲是很强的,她慌张的抢先一步拽住绳子,紧张的看着傅铭煜。“铭煜……你知道我不能死。”
    “白媛是秦越的人,他知道‘造神计划’的秘密。”傅铭煜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等我点头。
    “她死在这,我也有自信可以查到。”我淡淡的说着。
    “嗯,可以查到。”阿星附和的说着。
    白媛吓得声音都发抖了。“林夕……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笑了,低头看着白媛。“当初你把程西骗出去,让她被杀人犯杀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多过分?”
    白媛脸色越发难堪,紧张求救的看着傅铭煜。
    秦若琳冷笑。“你也有今天,害死西西的时候你有想过会有今天吗?”秦若琳咬牙开口。“那个叫张霆的,你赶紧上来,不然你就陪她一起死吧。”
    张霆赶紧上前,但绳子还在白媛手里握着。
    我以为,以张霆的求生欲一定会将白媛推开自己爬上来,但他没有。
    他很为难的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其实,张霆能活着到现在,靠的也绝对不仅仅只是运气……
    是背后的人,感觉他还有救?
    “叮!十二楼,自动定时自毁装置开启……”
    突然,身后有个机械的声音播报,说十二楼有自动毁灭装置。
    一瞬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随着倒计时结束,十二楼的地板出现裂痕,慢慢开始发生坍塌。
    “快上来!”陆哲和顾煜晨惊慌的喊着。
    在这种极度慌乱的情况下,张霆还是将白媛先拖了上去。
    “张霆!”陆哲喊了一声。
    张霆掉进了废墟里,乱石砸在他身上,鲜血从嘴角涌出。
    他红着眼眶看着我们,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只想好好活着……我错了,知道错了……我只想活着……”
    他只是想活着。
    “抓住!”白媛被拽了上来,陆哲将绳子扔了下去。
    张霆哭着伸手,在地面完全塌陷的时候,抓住了绳子。
    “我刚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抛弃了……她是个女大学生,未婚先孕……听院长说,她是在商场的厕所生下我,或者是在哪个小诊所生下我,然后把我丢弃在了厕所里。”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一对夫妻常年要不上孩子,就选择领养了刚出生的我,一开始他们对我真的很好,一直养我到十岁……我都天真的以为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可我十岁那年,他们突然怀孕了,是双胞胎,他们认为养育三个孩子完全超出了他们家庭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以他们将我寄养到了孤儿院,他们说,他们不是真的丢掉我,是因为生活开支压力太大,他们说等家庭条件好一点就会把我接回去……”
    张霆受了伤,被拽上来后,靠在墙上颤抖着身体一直说过去的记忆。
    他的胸口起伏不太正常,我看得出来,应该是砸断了肋骨。
    如果不尽快治疗……很有可能,断掉的肋骨会刺穿心肺……他会死。
    “我在孤儿院等他们,一天……两天,三天……我一直都在等,我只想好好活下去,我想等到我爸妈来接我……可没有,他们甚至搬了家,去了我找不到的地方……他们不要我了。”
    “孤儿院,是个比我想象中更可怕的地方,这些没有父母管教的孩子就如同劣根里钻出来的萌芽,不加管束,肆意生长。我接受了十年的教育,我知道善与恶,我知道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可是我不敢,他们会打我……如果我不和他们站在一起,我就会成为他们孤立和排挤的对象……”
    张霆的胸口起伏越发厉害。
    我摁着他的胸口,让他平躺。“别说话了……”
    “我很幸运,我不够起眼,所以他们针对的……是与大家格格不入的两个天才……”张霆口中的血越来越多。
    我有些担心,刺穿肺部了。
    “那天,他们要纵火……我害怕了,他们在计划的时候我就听到了,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我良心受到了谴责,我偷偷跑去告诉了阿星,我让他带着阿辰跑……离开孤儿院,他们要纵火……”
    “可阿星说,他有要等的人,他不走。”
    张霆的视线落在阿星身上。
    我回头,看着阿星。
    所有人都看向阿星……
    纵火之前,居然有人提前告知了吗?
    既然如此,阿星为什么没跑……还搭上了阿辰。
    就因为要等人,所以自己不走,还害死了阿辰吗?
    阿星站在那里,双手垂落,没有解释……
    他低下了头,不肯为当年的事情做出任何的解释。
    他本身……也是个性格有缺陷的人啊。
    “阿星……阿辰是可以逃走的,但因为你执意要留下,所以才连累了阿辰对吗?”李晴晴红着眼眶问了一句。“阿桃姐姐一直在说,罪魁祸首是程西,因为程西让你等她……”
    所有人都看向阿星。
    当年那场火灾,阿辰是因为被拖累才死的。
    阿星也是因为自责,才会那么多年一直流浪,一直惩罚自己,住在孤儿院,守着那里的吗?
    “你们知道什么!”冯宇呼吸有些急促,想要说些什么。
    “我们要尽快离开……”阿星声音低沉,打断了冯宇的话。
    冯宇握紧双手,看着阿星。
    他什么都没解释,垂眸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检查看电梯能不能直达一楼。
    那一瞬间,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很孤独,很受伤,像是……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做着什么,不被人认可,也不被人理解。
    我想,他这个时候应该需要一个拥抱吧。
    或者,一个吻。
    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去解释,不用说:阿星,我理解你。
    “让他平躺,不要动,我们必须抬着他离开,我担心他的肋骨已经刺穿肺部。”我小声说着,摸了摸张霆的胸口,再次开口。“别说话了,我知道你只想活着,你想活着……就撑住。”
    张霆还在全身发抖,视线也开始游离,他看着我,带血的手指突然握住我的手。“程西……对不起……对不起……”
    我蹙眉,他为什么要对程西说对不起?
    陆哲和顾煜晨做了个简易的支架,把张霆放在上面。
    我走到阿星身边,从背后抱住他……
    “阿星,我好累,想快点回家。”
    阿星的身体僵了一下,回头看着我,眼眶是红红的。
    他也会在被人误解的时候,偷偷委屈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还有眼角的泪,突然……不受控制的点起脚尖,吻了上去。
    就这样,互相安抚和治愈彼此残缺不全的灵魂吧。
    阿星,我的阿星。
    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无条件信任和爱护他。
    他是阿星啊,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阿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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