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又略带伤感的古风曲调悠悠响起,光幕上浮现出一幅泛黄又色彩绚丽的古画。
    长长的卷轴上,是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他身着黑白纯色束袖长袍,腰细腿长,头戴一顶墨蓝色内监官帽,三千长发都被收拢于高帽当中,雪白的脸上红唇微勾,却笑非所笑,看着那双内敛而又幽深的眸子,杀意和黑暗才是最直击人心的感受。
    男人洁白的左手上躺着一株快要枯萎的兰花,怏怏的没精打采,而他的右手持刀,刀收在刀鞘里,腰间别着染血的长鞭。
    他就站在阴暗长道出口,像是刚刑罚完某个犯人徐徐走出,面朝光明,背后的阴影却像巨兽张开深渊巨口择人而噬,从他的脚底蔓延出大片腥红,红中带着点点的白色兰花尸体,而画上的他仍然在笑。
    明暗交织,血腥的红与兰花的白形成强烈的冲击,让整幅画充满了一种破碎又割裂的视觉感受,画上人那笑容看久了,竟让人越来越心里发寒,又无端的觉得他的笑竟像是在哭。
    看着画上之人的那张熟悉的脸,这一刻,所有见过曲兰颂的人都沉默无言。
    “那真的是我们认识的兰颂公子吗”
    “那是曲兰颂他怎么变了这么多”
    无数人质疑和不解的声音响起。
    光幕中古古的声音传来。
    这是传世阁中留存的曲兰颂的画像,虽长相出众,但是不是觉得他有违史书中所记载的那样芝兰玉树的高雅贵公子模样
    古古当然理解个中原因,画神画人美而有神,不是浪得虚名,更不会弄虚作假。
    天网成立时间越久,世人对他的形容好像就只剩下阴狠毒辣,满手血腥。
    或许,满门被灭的血仇和无奈成为内监,曲兰颂真的在这经年累月的痛苦和绝望中被磨蚀的一点点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可谁又能说,自己在经历他这番变故后又能一如当初呢
    后来的无数人啊都在感叹,如果当年曲家没有被灭,他的父亲亲人都尚在人世,他自己也没有因为报仇而不得已成为内监,一生都活在仇恨当中。那么,他大概也会如那个时代的许多世家公子一样,吟诗作赋,风雅无边,最后入朝为官,风光无限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平安而顺遂。
    可世事没有那么多如果。
    多的是造化弄人和被命运无情捉弄的人。
    古古的语气低沉下来,光幕的画面也重新变回他的模样。
    万幸的是,不管曲兰颂变成什么模样,哪怕世上所有人都忘了曾经那个芝兰玉树、清冷高雅的兰颂公子,蒋明橖也一如当初、从生到死的爱着他。
    听到这个爱字,曲兰颂不由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有些难为情,但心底亦生波澜。
    他倒是没有在意主播说的死字,人生在世,谁不会死
    所以他不过分关注这一点,只是那句从生到死,很难不入人的心里。
    蒋明橖这个人啊,咱们先前就说过,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嘴硬,但他对曲兰颂也是真的好。
    据史官相墨在自己的随身散记中写到,这位蒋大将军平时因为嘴欠没少得罪人,但得罪最狠的还是天网首领曲兰颂,每每和曲兰颂见面,都要惹得对方呛他一句,有时甚至还要动手打起来。
    这叫好
    光幕底下一群人脑袋冒问号。
    古古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有些人是不是在想,蒋明橖这哪是喜欢曲兰颂啊,分明是看不惯他才对吧
    但主播自己是个男人,正所谓男人才最了解男人。蒋明橖为什么放着别人不针对,偏有事没事儿就来气曲兰颂呢
    嘿嘿,这恰巧是因为蒋明橖幼稚。
    幼稚
    蒋明橖的大脑理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词的意思,站起来大骂光幕。
    “你才幼稚本小爷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拿我和一稚童比”
    蒋明橖气得想上天把光幕中人打一顿,可惜他不能。
    古古接着调侃,相信我们有些男同胞啊,在小时候就做过扯小女生辫子的事儿,更甚者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捉弄行为,但还是那句话,他为什么放着别人不捉弄,就单单要欺负他呢
    蒋明橖被这一句问住,他想起自己从前每每针对曲兰颂的行为,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古古意味深长的笑。
    因为喜欢,所以欺负啊。
    这就像我刚说的,小孩子才总喜欢欺负让自己心生好感的人一样,他想要的是引起对方的注意,但可惜方法用错了,总显得有点儿幼稚又好笑。
    但可能蒋明橖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喜欢了一生,所以缺乏感情经验也是可以理解的。
    确实挺好笑的,不少人经过主播的点拨也多少明白了一些蒋明橖那些幼稚行为背后的真实心理,只有蒋明橖莫名感觉羞耻,牵着马往树林更深处钻。
    没脸见人了,真的是一世英名全毁了
    曲兰颂不自觉笑了一声,耳边听着光幕中人继续念叨。
    没人能比蒋明橖的嘴还硬,可能他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曲兰颂而不自知,等到后来他终于意识到曲兰颂的重要后,又不肯直接说出来。
    所以他别扭了,总是隔三岔五的就爱找曲兰颂的茬儿。
    明面上他与曲兰颂不和,也是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保护曲兰颂。
    比如两人打着打着,曲兰颂的手上功夫越来越好,再比如曲兰颂多次遇险总能提前得知消息,从而做出防范,这还不都是因为,曲兰颂敌人次次总要找上蒋明橖这个明面上曲兰颂的死敌进行合作,要对曲兰颂不利。
    但他可能没料到,蒋明橖这个男人口是心非起来有多严重,不光卖了他不说,还在曲兰颂应付不过来的时候,暗地里出手帮他杀自己的合作伙伴
    哈哈,论不当人还数蒋明橖做的出众,那些笨到找他合作的人估计到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也真是倒霉催的。
    这一刻,不少人乐了,哈哈大笑。
    接着古古语气渐低。
    但瞒的再好,哪怕是曲兰颂这个当事人也被骗过去,但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样的事情出的多了,总有聪明人发现猫腻。
    接着光幕画面一转,是一段茶楼中众人正在议论着什么的画面。
    视频中,几个身着布衣的路人正在低声交谈着。
    仔细听,其中一人探着脑袋,鬼鬼祟祟的说道“你们听说了没,听说蒋大将军和一男人不清不楚的还有人亲眼见到他们抱到一起的。”
    另一人哧笑,语气不屑,“什么男人,不就是一无根之人,你要说曲兰颂就说,何必拐弯抹角的,现在谁人还不知他二人苟且之事了”
    “嘘你不怕被天网的人听到啊”
    “有什么好怕的,世人皆知的事,曲兰颂敢做还不敢认”
    “听说他当年还是名传京都的才子呢,竟是个断袖也是可笑,不知曲丞相泉下有知会不会气的后悔生这个儿子。”
    “那蒋明橖还不是,放着大把的美人不选,专挑个不男不女的内监怕不是就好这一口儿。”
    “嘿嘿,不过你还别说,那曲兰颂长得确实不错,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不过他俩不是不和吗,怎么还生出私情”
    无数的窃窃私语钻进楼上房间中人的耳朵里。
    蒋明橖一个大男人,此刻脸上已是一片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握紧拳头,转头对身后人道“你等我下去打碎那些人的牙”
    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一身黑色锦衣,面白如玉,脸上无悲无喜,见蒋明橖快步要出去,声音不大的问。
    “你生气了你生什么气”
    蒋明橖沉着脸,咬着后槽牙,“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一群吃饱了撑的,只知道嚼舌根的人”
    曲兰颂看着他的背影,语气依然淡定。
    “你现在这幅样子倒真像是被人说中心事、抓住把柄恼羞成怒,蒋明橖,你在气什么”
    他的问题让蒋明橖的脚步彻底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曲兰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始终很安静,曲兰颂由一开始的不在乎,慢慢的在对方的沉默不语中感觉出什么。
    他抬头看着男人坚持不转过身来的背影,分不清对方是心虚不敢回头,还是因为别的。
    曲兰颂声音冷静的可怕,平静无波。
    “如果这就是今天你约我出来要说的事,那我该回去了,天网内还有事务要处理。”
    他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摆,好似没发现房间内另一人身体突然的僵硬。
    不慌不忙的开门,和蒋明橖擦肩而过的瞬间,曲兰颂留下一句。
    “今后若无事,你我私下不要再见了。”
    “曲兰颂”
    蒋明橖回神,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腕。
    “还有事”
    曲兰颂看着蒋明橖的神色很平静,平静中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而蒋明橖此刻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的眼中带着控制不住的慌张、甚至还有一点惶恐。
    他不知道曲兰颂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了就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张了张嘴,足足过去几秒也没有问出心底的话来。
    两人对视半响,还是蒋明橖先败下阵来,他微垂下头,声音闷闷的说“我今天叫你来,是婉婉说她想见你。”
    曲兰颂呼吸一乱,是很细微的变化,哪怕他此刻表情不变,但光幕外的人还是看出他此刻的心绪有了起伏。
    蒋明橖依旧低着头,语气发闷。
    “你不要拒绝她。”
    “兰颂,哪怕在外人眼里你再不堪,她仍然全心全意的只把你当成亲兄长。”
    “她想见你,想了很久,你别躲着她。”
    “你没有什么不好。你是她最爱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终于,在为曲云婉说好话到最后,像是一时说顺嘴了,又像是多年憋在心里再也压抑不住,一个大意就这么从蒋明橖嘴里溜了出来。
    蒋明橖也是在看到曲兰颂半是惊诧半是意外的眼神中,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他震惊的瞪大眼睛,同样满脸惊诧,想捂嘴可说出的话却不会被收回。
    于是,站在房间门口的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彼此无声的看了对方许久,还是曲兰颂先扭过头去。
    他一把拉开房门,冷淡的丢下一句。
    “走吧。”
    蒋明橖伸手,想要解释什么,可表情从纠结到认命,最后只得无奈的闭嘴跟在曲兰颂身后。
    好在蒋明橖虽一语惊人,但也算表明了曲云婉的心意,顺带,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曲兰颂来到蒋家后院,静静的看着坐在院中晒着太阳的少女。
    曲云婉已经成了蒋家三小姐,少女穿着明黄色裙裳,明媚动人,宛如春天里的蝴蝶,娇俏可爱,她正跟一群侍女说笑着什么,瞑瞑中好似感应到什么,转头,看见站在廊下身量瘦长的男子。
    曲云婉愣愣的站起身,刹那间,眼圈儿就快速泛起了红。
    她颤声叫了句,“阿兄”
    蒋明橖挥手,院中伺候的侍女快速退去。
    曲云婉泪眼婆娑的飞扑进曲兰颂怀里,一声声叫着“阿兄”,好像一股恼的要将长达十年的悲伤和思念全部倾泻出来。
    她抱着曲兰颂不肯放,一边哭一边控诉。
    “阿兄你怎么这么久才能看我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舍得现在才来”
    “十年了整整快十年你明明知道我还活着,你就是不来看我”
    “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来看我,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曲云婉哭得很大声,不一会儿,眼睛都哭红了。
    当初在蒋明橖告知他曲云婉就养在他家里的时候,曲兰颂是不信的,曾跟着蒋明橖偷偷来看过她一次。
    可那时,他因为身体的残缺,不敢、也不肯以这样一幅面貌来面对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只在确认曲云婉是真的还活着后就偷偷走掉了,甚至没敢让曲云婉知道自己来过。
    可此刻面对自己亲妹妹的泪水,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真正的亲人不会嫌弃他现在的样子,也不会害怕他此刻的名声。
    “对不起”
    “阿兄对不起云婉是阿兄的错。”
    曲兰颂一遍遍道着歉,身体微微发着抖。
    蒋明橖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兄妹二人的相认,甚至还退开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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