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龚司浚疾步走出机场大厅来到停车场,一坐上驾驶座,他马上自副驾驶坐前方的置物箱里找出何乐霏亲笔留下的电话号码,并立即拨出。
    “你在哪里?”
    “啊?”陌生的来电、陌生的男嗓,加上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电话那端正在摆摊做生意的何乐霏像个傻瓜似的,足足愣了好几秒。
    “啊什么?”龚司浚狐疑了一阵。难不成她没认出他的声音来?
    她那几秒钟的怔愣,让向来习惯被女人们牢记在心且热情对待的他当场不爽起来,忍不住怀疑,他龚司浚的存在感有这么薄弱吗?
    好歹他也曾经被她强吻过,而且还不过就是几天前的事。
    难不成这女人天生习惯到处强吻男人,因为次数太多,为避免占据脑容量,所以干脆吻过就忘得一乾二净比较省事?
    当惯了被行星围绕的太阳,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令龚司浚浑身上下非常非常不舒服,尤其是身为男人的自尊。
    “请问您哪位?”何乐霏纳闷的问。
    该死的,她真的没认出他来!报司浚的食指正老大不爽的敲着方向盘。
    要是以前,自负如他早挂断电话了,可看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的分上,他决定暂时把自尊摆在角落休息,高抬贵手饶她一回。
    “也才几天,你就忘了我的声音,该不会欠我的九百块也顺便忘得一乾二净了吧?”他极力掩饰恼怒的调侃道。
    一记小小的抽气声透过手机传到龚司浚耳里——
    “你是龙先生?”
    龙先生?
    三条黑线落下的同时,龚司浚跟着想起这位中文造诣欠佳的何乐霏小姐一直以为他的大名叫龙共龚,难怪她会称呼他龙先生。
    令他纳闷的是,难道她不觉得龙共龚这名字不只难听还很没逻辑吗?
    然而下一秒,他放弃了!
    跟个为了躲避区区一千两百块罚单不惜跳上陌生人的车子,并强吻无辜驾驶的女人讲逻辑,他龚司浚才真是疯了。
    “你在哪里?”他耐着性子再度问。
    “龙、龙先生,那个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下个月才还钱的吗?现在才几天过去,你怎么就打电话来了?”何乐霏直觉他是来讨债的。
    九百块,对能够派遣专机跨国迎接甜点师傅来家里上课的何乐霏来说,曾经薄弱得像一抹尘埃,压根儿不算什么;可对于现阶段准备白手起家却极为穷困的何乐霏来说,却有着难以忽视的惊人厚度与重量,那可是足以让她可爱的小钱包瞬间干瘪的恐怖神力!
    是呀,也才几天,你就我把忘得一乾二净了!报司浚悻悻然的想。
    “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啦,这样我会死翘翘啊”没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正面的回音,她放低身段,可怜兮兮的求饶。
    “我不是要跟你讨债,而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找你。”可恶,她当他龚司浚是什么人?他可是个有格调讲信誉的商人,再说,他有必要为了区区九百块浪费唇舌特地打电话给她吗?
    “其他更重要的事”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方才还可怜兮兮的声音顿时飞扬起来“你是不是想跟我买甜点?呵呵,你真是找对人喽!”
    龚司浚暗自叹了一口气,完全懒得跟她废话。如果以为生意上门了可以让她期待他的出现,就让她这样以为、由着她径自解读吧!
    毕竟她心情好,答应他的可能性就更高,女人天生就是这么情绪化的动物。
    果不其然,何乐霏以为有生意上门便马上乖乖报出摆摊位置,还非常贴心的提醒他“记得把车子停好,要是随便停在红在线,又会被开罚单了。”
    龚司浚感觉自己额侧的青筋冒了出来最好她还有脸提,那天要不是受她拖累,他送完齐肇东后车子一开早走人了,哪会蠢到给警察开他罚单的机会。
    “我一个半小时后到。”
    龚司浚没好气的挂掉电话,发动引擎,驱车疾驶而去。
    龚司浚从来没逛过路边摊,对于向来只出入正式场所的他来说,眼前这一幕活像是来到了菜市场,丰神俊美的脸上出现几条皱折
    隐忍对喧哗的不耐,他走入骑楼,鋭利的目光搜寻着何乐霏的身影。
    不消须臾,他便在一长排的摊贩中看见那个笑得像傻瓜、正喜孜孜把装盒完毕的点心交到客人手里的何乐霏。
    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做着这种随时都会被警察开罚单、多开几张就要血本无归的苦力活,她小姐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对于经手的案子动辄百亿、千亿的龚司浚来说,这种工作根本是做身体健康的,毫无获利可言,何乐霏居然可以笑得这么开心,依他看,这已经不是“乐天”两个字可以交代,他怀疑她天生脑子有问题。
    他一度有点迟疑是不是真要找她帮忙冒充霏霏,但眼下除了她,还真没有其他适当人选,谁教她好死不死就叫何乐霏,看起来也不至于讨厌得令人看不顺眼,还刚好会做马卡龙——
    对,马卡龙,龚司浚几经估量后认为,也许从母亲喜欢的甜点这一块下手,更容易安抚她的心绪。
    克服内心种种障碍后,龚司浚迈步走向她。
    穿着名贵的手工西服,龚司浚宛若天生贵族,帅气度整个破表,高大挺拔的他一现身小小的法式甜点摊子前,顿时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
    原来这就是眼睛为之一亮的感觉啊!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神情自若宛如伸展台上的模特儿般优雅走来,何乐霏的心忍不住窒了窒,有种快喘不过气的错觉,血液奔流的速度无端加快,整个人更是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嗨”过度紧张的她所有话如哽在喉似的上下不得。
    发现他正好整以暇瞅着她,怕他发现自己的异状,何乐霏努力压抑陌生的晕眩感,强作镇定的朝他挥手笑问:“喜欢吃什么甜点?今天除了水果塔跟马卡龙外,我还做了可丽露、费南雪、柠檬玛德莲”
    何乐霏漾着棉花糖般的笑容,热情的对龚司浚介绍她摊位上的商品。
    对对对,这样才对,她热络的笑脸完全抹去龚司浚方才被遗忘的不爽,让他再度感到被行星包围的尊荣感,些微受损的自尊重新获得满足。
    “这就是全部了?”他瞟了她阳春的摊位一眼。
    “嗯。”今天生意还不错,才这时间就卖了大半,何乐霏可乐着呢!
    “你都卖完才收摊下班?”
    “嗯,因为隔夜的甜点就不新鲜了。”
    “全部包起来。”
    “啥?”何乐霏瞪大眼睛望着龚司浚,怀疑自己听到的外星文。
    全部包起来?这怎么有点像昨天那本小说里的情节,霸道的男主角舍不得摆地摊的女主角太辛苦,把所有东西全买单了,只为了让女主角早早回家休息。
    可她会是女主角吗?她有这么幸运吗?何乐霏虽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却仍拉回理智强烈怀疑。
    看着面前这张呆傻的脸孔,龚司浚忍不住在心里咕哝,脑子不好就算了,耳朵也不行?唉,没救了!
    “我再说一次,这些点心我、全、买、了。”他只得纡尊降贵的再次解释。
    他要跟她谈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与其她心不在焉的挂念这些小玩意儿,还不如花点钱买下她全部的注意力。
    完全的太阳性格,不许行星背叛,哪怕只是一秒钟。
    “快点打包!还是你打算让我直接扛着摊子走人?”见她迟迟没动,龚司浚忍不住催促。
    “喔!”何乐霏赶紧从小说的旖旎世界回过神来,不忘暗骂自己神智错乱。
    可一想到西装笔挺的他扛着摊架走在东区的画面,她忍不住当场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有预感她肯定是在笑他。
    他龚司浚这辈子只接受别人崇拜的眼光,拒絶他人讪笑,尤其是女人,更重要的还是个强吻过他还压根认不出他声音的女人。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穿着西装扛着摊架的样子,肯定很吸引目光。”
    可恶,他就知道!
    触及他鋭利得像是要杀人的眼神后,她乖乖收起笑容,动作敏捷的开始帮他把每一样点心都装进可爱的特制纸盒里,可又忍不住扬着嘴角,因害怕再次惹怒他,只好扭曲着嘴角强行忍住。
    龚司浚当然注意到她那颜面神经失调、嘴角抽搐的表情,要不是担心自己会一时失控掐死她,搞砸整个计划,他怎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于,摊子上的甜点清空了,人也该乖乖跟他走了。
    “你住哪?东西收一收,我送你回去。快点,我有事要跟你谈谈。”他受够她不停发愣,现在时间很紧急。
    他要跟她谈什么?他们之间除了九百块的债务,能谈的恐怕不多。难不成他要跟她谈甜点?等等,该不会是想请她帮忙制作甜点吧?那他可真是找对人了!何乐霏彷佛看见新台币在跟她招手。
    “等我一下,马上好。”事关生意,何乐霏赶紧收拾剩下的东西,乖乖尾随离去。
    再者,他还自愿送她回家,她也正好省了捷运的车资,算是小赚一笔。
    嘿嘿,贪财贪财!
    拎着生财工具,何乐霏喜孜孜的坐上车子。
    “你肚子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想要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刚驶离喧闹的东区,驾驶座上的龚司浚便问。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居然问她饿不饿、渴不渴的,让她有点不习惯,忍不住纳闷的看了他一眼。
    “哑巴啊,干么不回答?”
    “我不饿也不渴,谢谢。”她冷下脸,才刚说他善良,跩个二五八万的性子又发作了。
    “那我们就直接在车上谈。”说完,他转动方向盘,车子旋即在路旁的停车格里停下。
    好好好,车上谈就车上谈,只要可以赚钱,蹲在路边也可以谈,何乐霏才刚要拿出纸笔好记载他老大的订单细目,耳边便响起他低沉的嗓音——
    “我想请你假扮一个人,跟我回家去见我母亲。”
    “啥?”何乐霏的下巴掉了下来。他不是想和她谈甜点生意,居然是要她去假扮别人?这、这、这她脑中闪过某个电视情节“你不会是要我假扮你的女朋友吧?”
    但他明明长这么帅,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找人假冒身份应付他母亲,敢情他是同性恋?
    何乐霏痛心疾首问天公伯,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理啊?长得这么出色抢眼的男人居然喜欢男人,这教所有形单影只的女孩情何以堪?
    “你在想什么?”龚司浚当场傻眼,俊容出现裂痕轻斥。
    “难道不是吗?”她瞬也不瞬的瞅着冒火的他。
    “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行情差到需要请你假扮我女朋友?”
    他可是被一大堆行星围绕的太阳啊!再说,这女人凭什么以为她有那种姿色假扮他的女朋友?
    “你行情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长得帅气的男人未必喜欢女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的皱起眉。
    “不要逞强了,喜欢男人不是你的错。”她怜悯而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龚司浚感觉额侧的青筋正在暴突,激动贲张的只怕随时要撑破他的皮肤。
    “何乐霏,是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了?”
    “你不是要我假扮别人,好跟你回家见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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