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听到木门打开的咿呀声,她勉力睁开双眼,红雾中看不清来人,她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她的身子受不了任何碰触,痛苦的呻吟声逸出口。
    “我要杀了他。”冰冷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她高烧的意识却难以办识。
    “将军,请快些!”
    天与地都在移动,她无法自主,沉重的身子想要向下沉,却又飘浮在空中!
    “你若敢就这样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严厉的声音嘶哑着。“我跟你还没有完!你听到了吗?”
    “不要恨我”泪水滚落,她在内心祈祷,不知道是否能发出声音。
    他又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了,痛苦的心脏在收缩,收缩到再也跳不动
    好痛好痛
    像是等不到痛苦的尽头,像是有一世纪那么久了,她模模糊糊地在睡与醒之间浮沉。
    等终于又醒过来,她张嘴想呼痛,却被温柔地堵住。
    那是他的唇吗?湿湿咸咸的,不时低语着她的名字。
    是她的名字吧?有时是湘音,有时是茵香,全混在一起了。
    “即使是我一厢情愿,我也要试”他的声音轻而沙哑。“我知道这很可能会让你更疼痛,但就算要走,你也不能抱着遗憾走”
    她全身像被几万根细针刺着,但穿越疼痛感的是他的手——她不论在哪里都忘不掉他的手给她的感觉,自从第一夜之后
    执意要给她激情,也引导她带给他快乐的手有时温柔、有时霸道,但无时无刻都刺激无比的手他的手在她胸前回旋游走,她喘息,压过疼痛的,是熟悉的热力和渴求。
    “我不想再忘记你、却只记得厌恶你的感觉我绝不想再那样伤你,还带给你病痛。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论哪个时空都好,甚至没了记忆也行!只要我们的心是快乐相合的,要我怎么样都行”
    他的手往下再往下,一路逐去疼痛、点燃快感。
    “即使这是终点我知道你会记得这个感觉,因为我自己绝对不会忘记!你的香味、你的触感、你的温度、你让我疯狂的每一个感觉只有你!”他的宣言因喘息而沙哑:“只有你!”
    他的身体进入她,如同他的誓言深深烙印在她心中,热烫的,水滴洒落在唇上,尝起来成咸的——是他的泪水吗?
    疼痛和快感同时白热化,穿透她奄奄一息的身躯,粉碎她最后的意识——
    只有你,我绝对不会忘记
    一片空无中,她的疼痛慢慢在消失。时间被拉成无限长,她几乎觉得很舒服、很安详仿佛有一丝痛楚隐隐留着——是遗憾吗?是不忍?还是淡淡的哀伤?
    仿佛是不愿道别的道别。
    但她的心很平静,像躺在草地上仰望无尽的蓝天,觉得时间已不再重要。
    她缓缓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抿得紧紧的嘴,优美的线条被压成近乎直线,却仍是那么好看。
    往上,她见到一双大而锐利的眼,明亮有型,让人觉得无所遁形,又不舍移开。
    她的心开始促跳,嘴微微张开,再无助地闭上。
    他眯紧了眼,迷人而危险,她开始不能呼吸。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我紧张到心脏病发吗?”
    这口吻很熟悉,但她不确定是延潇的冷嘲热讽,还是萧炎的坏脾气。
    “我”她又打住,喉头开始紧缩。
    他咬牙。“你总爱折磨我,不管是哪个你,非要把我逼疯才满意。”
    他的眼神像要吃了她。“天!说些什么啊。”
    泪水涌起,但她猛力眨掉,让泪珠消失在枕上。她想说话,喉头却像被泪堵塞了。
    “老天!我没有看错,是吧?”他把她拥得更紧,额头抵上她的。“你还有记忆?还记得我?你记得什么?”
    她努力挤出话来,更多的泪水簌簌而下“我只记得禹湘音记得的一切,还有她和你在咽朝经历过的事——”
    “天”他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这下换成他无法成言。
    “你、你呢?”快乐与希望像小鸟在她胸口鼓翅。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粗嘎回答:“我想萧炎仍是我的一部分,但延潇的一切都没有失去,我们只是又回来了。”
    “回来了?”她睁大双眼,这才意识到他们身处的所在——
    那是他的小屋。窄小的单人床,她被他紧紧拥在怀中,宛如第一夜那般。
    “你有没有哪里痛?不舒服?一切正常吗?”他问得急切。
    她带泪笑了。“听起来你果然像萧炎。”
    “回答我!”他不耐地追问。
    笑容扩大了。“不痛,一点都不痛了。我觉得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他将脸猛然埋进她发间,他强烈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感谢老天!”
    “我以为你根本不信上天。”
    他慢慢抬起头来。“听你用茵香老板的口气说着只有禹湘音知道的事。老实说,实在有点奇怪。”
    她拭去眼角的泪。她很快乐,所以实在不想再流泪了。
    “那你看我时,看到了什么?”他又追问。
    她细细瞧他。那样让她内心盈满各式各样情绪的面容,该怎么形容呢?
    “你只是想听我说你有多帅,对不对?”她嘴角勾起。
    他的眼光慢慢从释怀变成满怀侵略性,看得她开始坐立不安。
    “我想茵香老板的强势让你越来越大胆了,女人!”他的手从她赤luo的腰间出发,又开始不安分了。
    “等等!”她笑着闪躲。“我还有好多问题!”
    他像是极其勉强才停下手。“许你一个,其它以后再说。”
    这个人?
    她想抱怨,又不知到底要抱怨什么,只问:“为什么我们还记得呢?”
    他想了想。“我们回来了,是应该忘了那里的一切。但也许是我们离开的方式吧。”
    是因为没有如命运谱写的那样结束吗?
    他却像是无心于过去未来,只专注于现在——更正确来说,是只专注于她。
    在被他掀起的风暴彻底卷走前,她心里又涌起一个问题——
    他们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呢?
    隔天早上,又被他磨了好久才放她下床,她做了墨西哥式早餐,有蛋卷夹西红柿、辣椒、香肠及卷饼。
    他不准她坐到对面,抱她坐在他腿上,吃了一口,便微笑直瞅着她,看得她心跳紊乱。“怎么了?”
    “你的羹,救了我们一命。”
    她拿着叉子的手一滞,回忆那最可怕的瞬间。“我并没有做什么药羹!我——”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吃了一口,便知道了。”他肃然地说:“那香气美味,确是茵香老板的招牌,他们摹仿得很像,却在一点上失策了——萧炎曾吃过茵香老板的手艺,但只有延潇吃过禹湘音做的。”
    她惊异地问:“你是说我们煮出来的味道不一样?”
    “你喜欢酸味,为什么?”
    她呐呐地说:“是因为小时候妈妈多病,喜欢吃酸的东西,饭菜里常常加醋,我一直记得这一点,可能、可能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他点头。“禹湘音活过的岁月,只有禹湘音能体验。我们的一生,是绝无仅有的经验,我一直这么相信。”
    “那么,我们一起到那个时空”
    “我相信,也是绝无仅有的事件。”他平静地说“只有你和我,只因为你是你,我是我。穿越时空从来是大家向往的事情,所以喜欢编撰这样的故事,但谁又曾真正拿出来证明过?”
    她的思绪又回到那最让她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你说你吃了一口膳药羹?”
    “那羹竟连一点酸味都没有,我咽了一口便知不对。但那羹毒性极强,我仍软倒在地,差点昏厥过去。我喝退所有人,只让无惜照料我,然后呕出体内所有食物,但我仍是高烧了一夜。”
    她闭上眼,他握紧她的手。“膳药羹是监堂送来的,那表示监堂内我已不能随意信人了。我知道萧炎信任无惜,于是我下了一个赌注。我让无借对外宣称将军暴毙,随意找了个乱军的尸首充数,让侍卫队监守着,我则抱着高烧连夜潜回,果然一回来就听到你下狱的消息。
    “当我找到痛苦昏迷中的你,我几乎想杀了那个貌似延唐的家伙!”
    他眼中是不折不扣的血腥。“他以为成功除去了我,于是肆无忌惮地开始在护国府及监堂内调动人事。我本来还不确定是他搞的鬼,他的目中无人却等于不打自招了。”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他的神情阴沉下来,杀气仍在眼底闪着。“是我太大意了。自己亲兄弟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却仗着自己的职位和武艺而不把他放在眼里,才会铸成这样的大错。”
    她小声问:“但你没有杀他吧?”
    “没有。”他深吸口气。“不管萧炎如何嗜血,延潇却是极端理性自制的人。我不完全属于那一个时空,我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延潇为你杀人的话,湘音会如何看我?我一直挥不去这样的念头。
    “于是我放弃了。我愿让萧炎就这样死去。我和无惜变装带你杀出王狱,趁夜潜逃。我给了无惜许多萧炎的金银财宝,释他返乡。我带你到了一个荒林弃屋中,你只剩下一口气,大夫看了你之后要我准备后事”
    他的手几乎将她握痛。“我差点疯掉!我自问是否早先就该让自己中毒而亡,说不定这就是命定要我和你一起离开这个世间——
    “但你不断低喃着,要我不要恨你我忍受不了你最后的念头是这么痛苦所以我不顾一切要了你。我相信你的身体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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