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便是承诺,即使是对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傅崇恩依约挑了一个星期日,带着苏淇旻母女出去走走。问小女孩想去哪,果然,她还是嚷着要去坐摩天轮。
    于是他们去了内湖的美丽华百货——那是最近的摩天轮。小沛忻乐坏了,卯足全力在百货公司里蹦蹦跳跳,当然在回程的路上也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在后座睡得香香甜甜。
    是傅崇恩将她抱上楼、放上床。
    然后两个大人就侧卧在小沛忻的两侧。这光景好幸福,幸福到让苏淇旻甩不掉那隐约的恐惧。
    她看着他,他也注视着。
    想起那些种种,她忍不住要道:“谢谢。”
    仅是唇上之语。
    “嘘。”傅崇恩抬手,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别说,然后继续享受这平凡却充实的午后。
    直到外头的天色转橙了,傅崇恩悄悄下了床,这惊醒了不小心入睡的苏淇旻。她见对方走到了门边,似乎正要离去。
    “要走了?”
    她低声问道,也下了床。
    听见她的声音,傅崇恩回头看,然后停在门前。“嗯,晚上要回医院开会,所以要先走。”
    “开会?星期日晚上?”她皱了眉。
    “医院没什么良心的。”
    “啧,说那什么话。”她微笑,替他拉了拉衬衫上的皱褶。“我就在想,你假日怎么可能会穿衬衫出门,原来是要开会。”
    “抱歉,没先跟你说。”
    “没关系,道什么歉。”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拨了他颊边的几丝黑发。
    他则是本能似地吻了她的掌。
    催情的气氛在空间里化散开来,他俩无声无语,凝视着彼此几秒钟。随即,苏淇旻脚跟一蹬,抬头在他的唇上落了吻。
    那吻很轻、很柔,只在他的唇瓣上停留了两秒钟。
    吻后,她低下头,有些羞怯、有些暗喜,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好像变回了情窦初开的高中生。
    傅崇恩体内似乎有什么被引爆了。
    他勾起她的下巴,紧揽她的腰,吻封她的唇,然后旋身将她压在门板上,好让自己结结实实地贴着她的身躯。
    他舔尝着她嘴里的甜,大掌抚上她的柔软。她的呼吸益发喘急,他不自觉地解开了衬衫上的几颗钮,也探入她的衣服底下去解开她的胸衣,直到她意识了牛仔裤头的扣子被解开——
    她骤然清醒,喘着大气地隔开他。
    “不行,沛忻在旁边,我会分心”
    说的也是。
    傅崇恩靠在她肩上,试着平复呼吸的频率,而后,他在她耳根轻咬了一下才抬头。
    “谁叫你。”那一吻可是威力强大。
    “我哪知道你会——”她伸手替他扣回衬衫上的钮,却赫然发现他胸前的一道长疤。
    她呆住。
    “这个?”傅崇恩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然后接手替她扣上。“只是以前手术留下来的疤痕而已。”
    “手术?什么手术?”
    “换心脏。”他说得轻描淡写。
    她哑口。
    换心脏?他竟然承受过那么大的手术。
    “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他轻松笑笑,捏了捏她那呆茫的脸。“如果那时候没有等到这颗心脏的话,我早死了。”
    “你——”苏淇旻干笑,铁着脸。“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得那么轻松?”
    “我都捡回一条命了,难道要哭吗?傻子。”他扣上最后一颗钮扣,然后看了看表,又道:“不过很奇妙,我做完手术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碰心脏外科的东西了。所以我在手术实习的时候被刷了下来。”
    他看着苏淇旻那怔怔的表情,补述一句:“我家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是害怕看到心脏?”她疑惑。
    “可能、大概,我也不知道。”他耸耸肩,叹了一息。“我还是可以拿手术刀,但就是不能是心脏。我会有障碍。”
    苏淇旻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猜不透他此刻真正的感受。
    是庆幸吗?还是惋惜?也许他并不讨厌心脏外科,甚至是喜欢,却因为他无法站上手术台而被迫离开。
    仿佛是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她的想法。
    “你又在想什么了?”他摸乱了她的头发。“我不是被强迫离开,我是真的喜欢小孩,才会借那个机会脱离。懂吗?”
    “不懂。”
    “你——算了,我先赶去开会,不然又要被我家老头训话。”
    “好啦,你快去。”她替他开了门,目视他穿着鞋。“不过我想,应该是那颗心脏的主人讨厌心脏外科吧,不是你有障碍。”
    她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什么?”他抬头。
    “你想想,因为是心脏外科的人把他的心脏拿走,所以这心脏的主人当然会讨厌那一科。”
    “”他呆然,愣了一阵子。“你是认真的吗?”
    这想法也太可爱了吧?
    苏淇旻却给了他白眼,啧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当然不是呀,你看不出来我是在说笑话?”
    “哪有这么感性的笑话?”
    “罗唆,你好挑。”
    搞了四个小时,终于散会。
    傅崇恩由座椅上站起,伸了伸懒腰,正想离开的时候,却被傅天德——他的父亲——叫唤住。
    “崇恩,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不要再跟我说心脏科的事了,我听到都烦——”
    “不是那件事。”父亲打断了他的话。
    傅崇恩先是一静,而后才挑了张椅子坐下。“那就长话短说吧。”
    “最近”傅天德十指交握,靠在桌面上。“你的私事在医院传得沸沸扬扬,你自己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我应该知道吗?”其实他明白,他只是不爽那些流言蜚语。
    “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单亲妈妈走很近?”
    “什么叫作走很近?跟我说话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他厌恶这种试探性的审问。
    傅天德见儿子脾气上来了,便知道那已不再只是流言,于是吁了口气,干脆摊开来说。
    “你可以玩玩,但是不要认真。我知道你和智媛只是暂时的闹脾气,所以不要被那种单亲妈妈——”
    “你知道?”傅崇恩打断了父亲的话,冷笑。“你知道了什么?你除了整天叫我转到你的科底下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语毕,他站起,补了一句:“还有,不要再说什么‘那种’单亲妈,单亲不是她的错。”
    然后他甩了门,离开了会议室。
    甩门的巨响吓到了门外的傅知贤,他吃了一惊,回头便看见崇恩活像是运了炸药的火车头。
    “他又叫你转心脏科了?”他唤了对方一声。
    一见是兄弟,傅崇恩冷静了些。
    “没有,不是。”
    “那”傅知贤左右望了一望,拿出烟盒与打火机,朝外点了个头。“去中庭聊聊?”
    傅崇恩没答话,仅是点头示意。
    兄弟俩其实很久没好好聊了,各自的工作都忙,尤其是崇恩结了婚之后更是鲜少碰头,傅知贤完全不知道这个弟弟后来过得怎么样。
    直到最近听母亲在抱怨他离婚。
    坦白说,他不喜欢他那个弟媳,只是他从来没表态过。想想,既然全家人都满意,他又何必杀风景。
    “还好吧?”二人相继在长椅上坐下,傅知贤递了根烟给他。
    “你不是戒烟了?”傅崇恩接过手。
    “你不是也戒了?”他则是替崇恩点上。
    “靠!那现在是怎样?”叼着烟,傅崇恩抱怨了一句。
    “闷哪。”傅知贤也为自己点着了一根,叼着,然后望向中庭彼端。“所以是那个小妈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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