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快马远去,直至赶上了队伍。
    陶生行至最前,开口道:“钟大人,此番得赶些进程,可否稍微快些。”
    被唤作钟大人的那位听后道:“已经很赶了,再快若是东西有所磕碰,我等可担待不起。”
    陶生道:“无碍,磕碰便磕碰了,每次到上京时总会有些许损怀。”
    钟大人听后愣道:“这……”
    “若是出任何事,陶某一力承担!”
    “不知,陶大人此番为何这般着急?”
    “陶某要赶上时运,回来见一位大恩人。”
    “何种恩情,要陶大人以命来拼?”
    “若无这位恩人,便无建盏,也无青花,更没有如今的陶生。”
    钟大人听后神色严肃了起来,拱扯缰绳,说道:“陶大人可要想好了,若是真出了事,陶大人要保我这群兄弟无恙!”
    “陶某定不会食言。”
    “好!”
    “那此番钟某便舍命陪君子,帮你赶上这时运!”
    “多谢钟大人!”
    “驾!”
    一声令下,队伍比平日的速度快上了三成之多,车轮声滚滚作响,赶着时辰。
    ………
    陈长生坐在长亭之中。
    他手中捧着那波光粼粼的建盏,目光望去,心中唯余四字:巧夺天工。
    盏中那嶙峋波光,不禁让人叹服,到底是怎样的技艺,能造就出如此瑰丽之物。
    这远要比当初陈长生前世所言来的惊骇。
    指尖拂过那盏面,好似能够感受到这一只盏到底付出了多少人的汗水与辛劳,这样的感觉,尤为奇妙。
    陈长生赞叹道:“银龙青风,这般技艺,当真奇妙无比!”
    仔细想想,不出意外这只盏恐怕便是陶兄所制这一批里最好的一个了,若是不然,他也不会随身放在怀中。
    陈长生小心的将那只盏放进了袖中乾坤,如此友人所赠之物,定要小心收好。
    他舒了口气,忽有一阵微风吹来,伴着些许灼热之气,许是因为这槐序烈阳毒辣,故而才使风热闷人。
    蝉鸣声在那林间想起,吱呀作响,树木摇曳,从那密林之中带出了些许清凉,忽然感觉,也就没有那么的闷了。
    陈长生稍坐了片刻,他的余光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所见之人衣衫破烂,头顶无发,可见戒疤点点,身上黝黑,手中持一木钵,行于路上,嘴唇龟裂,行路也似遥遥欲坠。
    陈长生见了此人,便知自己要等的过路人,来了。
    苍老的和尚感受到侧边的目光,随即望去,他那浑浊而又清明的目光与那青衫先生相对。
    老和尚行至长亭,停了下来。
    “施主安好。”老和尚道了一句。
    “大师安好。”陈长生道。
    老和尚道:“贫僧不过苦行僧人,当不得施主一句大师。”
    “陈某觉得当得那便是当得。”
    “施主厚爱,自当感激,贫僧归心,见过施主。”
    陈长生施一手礼,回道:“陈某字长生二字,一介闲人,见过归心大师。”
    老和尚看向此人,开口问道:“陈施主是特意在等贫僧?”
    “不错。”
    老和尚点了点头,随即便见陈长生邀其坐下。
    坐下过后将那木钵放在了桌上,稍微舒了口气。
    陈长生问道:“归心大师从何处而来?”
    “北寒之地。”
    “可是此前的北漠?”
    “数十年前,的确叫这个名字。”
    陈长生点了点头,问道:“那大师又是去往何方呢?”
    “大襄上京。”
    陈长生笑问道:“大师莫不是走错道了,此地乃是西南地界,可是绕了一圈啊。”
    “贫僧一路传颂佛法,不敢错过一地。”
    “原来如此。”
    陈长生心中明了,随即又问道:“只有大师一人?”
    “来时有四人,如今只余下贫僧。”
    “大师节哀。”
    “我佛慈悲。”
    老和尚双手合十,手中掐动着念珠。
    陈长生仔细看了一眼这和尚,随即问道:“大师此行也是为了觐见陛下吧?”
    “正是。”
    老合适眉眼稀疏,仿佛已有油尽灯枯之势。
    陈长生点了点头,说道:“早年间陛下已将道门立为大襄正统之教,道门先入为主,早已在这天下根深蒂固,大师此行恐怕只会无功而返啊。”
    老和尚舒了口气,说道:“天下不曾安定,向善之人亦在少数,随着道门兴盛各类异教兴起,掀起风波,佛门当有立足之机。”
    陈长生听后微微一顿,说道:“大师能看透此般局面,佛门定然能有一席之地。”
    为何佛门会得到支持。
    其实很容易理解。
    佛门提倡人们积德行善,同时也是一种思想上的寄托,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其他异教对人们的蛊惑。
    佛门的主旨向善对于皇帝对百姓的期盼不谋而合,这与道门所说的道法自然有所差别。
    再有,佛教宣扬的大爱博爱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和儒家思想相合,以儒学治天下,也符合大势。
    让佛门兴起自是帝王安定家国的手段。
    老和尚道了一声佛号,说道:“全是佛子的指引。”
    陈长生听到佛子二字不禁一顿,问道:“不知佛子如今身在何方?”
    “北寒之地,历经捶打,成就真佛。”
    “这样吗……”
    陈长生舒了口气,继而又道:“另外,此番路途遥远,大师如今已是精疲力竭,恐怕是难以走到上京,若是见不到陛下,或许佛门兴盛也会遥遥无期。”
    老和尚平静道:“纵使贫僧半途而亡,亦会有别人步入皇宫,面见陛下。”
    “大师之决心,陈某敬佩。”
    “施主谬赞。”
    陈长生目光望去,见那远处山峦,透过山林瞧见了一处山泉。
    “陈某身上亦未带什么吃的,不过却也能未大师寻来半碗泉水,还望大师莫要嫌弃。”
    “多谢施主。”
    陈长生抬起手来,并作双指。
    “来!”
    话音落下,却见远处山峦之中飘起一缕水线,滴滴泉水引来, 落入那木钵之中。
    水不宜盛,只得半碗。
    老和尚眼眸微动,“阿弥陀佛……”
    他捧起木钵,将那甘甜的泉水一饮而下。
    待那木钵放下,长舒了一口气。
    “施主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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