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苍狼逐食(下)
    未央宫承明殿内,气氛一派微妙。
    御坐上的刘彻脸色凝重,众臣则鸦雀无声,静静的看着飞将军李广和博望侯张骞被去掉冠冕,由卫兵们押送至廷尉署裁决。原来,这两人在出右北平之后,又分道而行,结果李老将军带着四千士兵,在向北推进的时候,碰上了伊稚斜大单于的主力骑兵约一万六千人。战斗打得很酷烈,持续了一天一夜,就在老将军箭断刀钝,几乎全军覆没时,博望侯带着一万军骑赶来。伊稚斜一时摸不清汉军底细,兼之人困马乏,便匆忙退兵。博望侯是救了老将军一命,却也耽误了原定的行军计划,又因李广部损失惨重,再无实践原计划的可能,两人只好引兵南归。然这样一来,两人就触犯了律法,按汉律要以延误重大军机而论斩。众臣倒不担心张李二将真的会被处斩,因为同样依照汉律,两将军只要交纳足够的钱财,便可赎罪免死。就如前几天不战而退的公孙敖将军,虽然当时汉天子刘彻气得眼冒金星,将他狠狠的斥责了一翻,但终究也没要他的性命,也不过是认罪罚钱,罢黜为平头百姓而已。现下,众臣心照不宣,其实心思一般无二,皆和汉天子一样,在关心最后那一路大军的军情。
    刘彻双目暗淡,良久无言,他的视线死死的追着张骞的背影:随他出宫门,下台阶,直至他变成一条黑线中最模糊的一点。此刻,虽有主管农业生产的官员大司农在向他汇报农业问题,然刘彻似听非听,隐隐约约中,耳边另有一个有个不情愿的声音颤悠悠的对他道:没希望了,去病一去十余天,半点军报都没有回传!开道西域的事,看来这一次是没指望了!
    可刘彻是那般的不情愿!自他称帝以来,想要的东西,除了日月星辰实在是人力难为之外,凡人力可以得到的,他都想紧紧的攫在手里——何况这只不过是一片土地,怎么就那么难呢?此刻,最理解汉天子的朝臣,莫过于卫青,他瞥一眼陛下紧蹙的眉头,心里也是黯淡无光:思及去病的生死,心头之苦,亦与刘彻仿佛;然身为大汉朝的最高将领,他未能亲自出征,只在后方观望,今战果不佳,心内自然加倍郁闷。当卫青再次注目汉天子时,却见刘彻完全没有心思再处理国政,他站起来,挥挥衣袖,遣散众臣,就要离朝回寝宫。忽然,宫门外响起了一迭声疲惫而撕哑的呼声:“报——河西大捷——”
    刘彻心头一震,迈出去的脚步如被沸水烫到一般,立刻缩了回来。与此同时,他站立不稳,趔趄了一下,幸亏边上的宦者眼明手快,将他扶住。刘彻站稳之后,却马上甩开宦者的手,他急急扭转身来,在朝臣攒动的人头内看到一个宦者气喘吁吁的捧着木匣子跑进来。宦者跑得那样急,以至于在踏入大殿时,竟然忘了跨越门槛,结果摔了个跟头,手上的木匣子被抛到一边,散成两半。木匣子内盛放军报的竹简恰好滚到卫青脚下,卫青忙拾起来,急步快走,将竹简呈上。刘彻根本就等不及左右的宦者接递,他自己抢上几步,一把从卫青手里夺过来。待他看完短简,立时眉飞色舞,满脸生辉,他喜洋洋的将竹简递与卫青,大声道:“念!”
    卫青恭恭敬敬的接过竹简,快速流览一遍,却未立刻念出来。众臣只见他目光闪烁,握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显见内心十分激动,不由得人人翘首以盼,巴望将军快点出声。
    “大将军,快念!”刘彻的声音得意之极,甚至于带着几分张狂,他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的喜悦宣泄出去。卫青定定神,慢慢一字一顿的道来:“臣涉钧耆,济居延,遂臻小月氏,攻祁连山,杀敌两万八千三百一十二人;得单桓、酋涂两王,相国,将军,当户,都尉五十一人;降者记一千零六十人。”
    这军报没有像平常朝臣上的奏章那样,一开篇就要来几句“臣死罪”或是“臣叩首”之类的套话,甚至连上报人都未留姓名,短短几十余字,除了通报行军路线,便是禀报战果。众臣听罢,尽皆讶然——并不是说有谁就要跳出了指责霍去病对汉天子的大不敬,写个军报都这么不讲规矩;相反,一种喜出望外之情正在朝堂上四处弥漫——这不止是刘彻望眼欲穿的结果,亦是整个大汉朝苦苦期盼的结果!继而,率先冷静下来的几个大臣走出行列,于御坐前躬身道贺:“恭贺陛下!贺喜陛下!佑我大汉天威远播!”
    刘彻放声大笑,其形狂喜,其声得意,其音亢奋。这个时候的汉天子真性流露,满足而骄傲!
    一时,其余众臣都反应过来,忙加入贺喜的行列,齐齐整整的道贺之音便响彻殿内,翻出窗页,爬上瓦楞,直飞云霄,一扫几天来笼罩在未央宫上空的阴霿。
    六日后,一支百余的人马队擎着鲜艳的红色旗帜,顶着初秋的烈日,急冲冲的奔向休屠泽西北面的合紧山。然还没待他们到达目的地,前去探明情况的哨兵回来了,他向马队的首领禀报道:“大人,骠骑将军已于今日清晨离开合紧山,正穿越祁连山与合紧山之间的山口,往西北追逐匈奴人去了。”
    被称做“大人”的马队首领不是别人,正是郎官苏武。原来,刘彻闻知战报之后,欣喜至极,也不待战争的最终结束,便急着要派使臣前去慰劳霍去病,以张显自己的满意之情。苏武遂毛遂自荐,请求圣命。虽说苏武随侍天子不久,然他品貌伟岸,风态潇洒,兼之在天子面前应答自如,进退有度,刘彻大为满意。遂应允他的请求,任命他为使臣,领兵百人,带上慰劳品,风风光光的西去。苏武一路星夜兼程,直走坦途,却为何还这么慢呢?这其中又另有缘故,原来,霍去病首战告捷之后,不肯罢手,继续追亡逐北,扫荡河西的匈奴残部。为能跟他会合,苏武一直寻着他的踪迹而行。不料这个生猛的冠军侯精力无限,一会杀到休屠泽,一会又回师合紧山,将匈奴人撵得魂飞魄散的同时,也把苏武拖得疲惫不堪。苏武虽然能文能武,但毕竟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只短短六日,便累得脸色焦黄,憔悴不已。现听过哨兵的禀告,苏武寻思:虽说跟在去病身后瞎转是有些盲目,但是他来去如风,再不跟紧点,只怕更难见面。他过祁连山,我便也过祁连山。
    苏武思虑既定,便叫使团拨转马头,直扑祁连山。
    就在苏武全速越过祁连山时,霍去病则在羌谷水和呼蚕水之间的草原逮住了匈奴的脩濮部族。其实,这伙人只能算是小股逃兵,他们在汉军的追击下,早就抛弃了妇孺老弱,只剩些有战斗力的人跟着脩濮王东躲西藏,希图避免像另外的兄弟部落那样被歼灭。然他们如受惊的小鸟,飞不高,跑不快,最终还是落在了汉军的手里,他们略微抵挡了一小会,眼见本部的大王被汉将赵破奴斩杀,便群羊无首,只好降服。现在,骠骑将军翻身下马,嘴里叼着草,捡个凉快的地方看士兵打扫战场。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班师回朝的打算。
    自迂回大战以来,浑邪王和休屠王两部被重创,切断匈奴人右臂的目的基本上算达到。可年轻气盛的骠骑将军觉得对匈奴人的打击力度还不够,便像狼猎兔子一般,对逃窜的匈奴各部紧追不放。他以祁连山为坐标,在山之东西两面,忽左忽右,千余里的扫荡。在追击的过程中,霍去病倒也没有一味嗜杀,他沿袭着第一次河西之战的作法:凡锐悍顽抗者,杀无赦;凡诚服归降者,赦无罪。经过八九天的追逐搏杀,他遭遇到的抵抗就越来越弱,因之,他便有一种老鹰琢食蚂蚁的厌倦感;再说,逃逸的匈奴人遍地开花,太过零星,再追下去,也没什么战果,只会徒增疲乏。于是,他把赵破奴唤过来,交代整军回师的事宜。
    骠骑将军的话,在赵破奴看来,自与圣旨无异,既然说要回去,那就要立即回去。因而,他将连日来的战果进行汇总:“将军,连同这些天的战绩,我们此次总共是杀敌三万零二百人,降者二千五百人;擒获酋涂王、单桓王、稽且王等共五王;再得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还俘获相国、将军、当户、都尉者诸官员六十三人。”
    “我们的伤亡呢?”
    “战死五千一百三十六人。”赵破奴低下了头。
    霍去病微微含颔,虽说伤亡还不到全军的十分之三,但心里总免不了沉痛。他沉默片刻,待要吩咐赵破奴好好犒劳士兵,却见卫山和徐自为领着属下押解一队匈奴俘虏打他面前经过。也不知是怎么的,内中一个匈奴人近距离看到霍去病之后,却停了下来,唇舌蠕动作语。霍去病见此人是一老者,直勾勾的眼神执拗的盯着自己——若是他的眼里布满仇恨,那倒也说得过去;奇怪的是,撒播于老者眼内的,竟然是仰慕和叹息。霍去病心里便有几分诧异,赵破奴倒是听懂了那俘虏的话,忙翻译出来:“将军,这老者说你目光炯炯,不怒而威,果然是昆仑神派来的‘苍狼’。”
    霍去病惊奇的眨了一下眼皮:“说我是昆仑神派来的‘苍狼’?”
    赵破奴肯定的点点头。卫山却不满意,插嘴道:“胡说!我们将军明明是大汉的鹞鹰!几时成了你们昆仑神派来的‘苍狼’!”
    霍去病没把卫山的话放在心上,他懂一些匈奴人的习俗,知道他们对昆仑神顶礼膜拜,对草原上狡猾的野狼亦格外敬重,这老者说他是“昆仑神派来的‘苍狼’”自然是没有贬意,反而是大大的赞语。因而,霍去病脸上虽是淡淡的表情,心上却是无限得意:能在战场上打败敌人固然艰难,而在战胜敌人之后还能叫他们心悦诚服的佩服自己,那才是大丈夫大英雄的本色!在骄傲和陶醉中,霍去病的思绪不知怎么就“吱溜”一声,窜到了两年前的秋天,他想起了那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和她怯生生的话语。于是,不自觉中,霍去病款款的笑了。
    这一回,赵破奴倒没看见将军脸上的笑,他正用匈奴语叽叽呱呱的与俘虏们交谈,一面又忙忙的将对话翻译给卫山等人听。原来,霍去病这次大迂回作战,所摔部属锐猛难敌,在匈奴人的心理上造成极大震撼,他们怕极了他,真真是到了望风而逃的地步;又听一个叫伊即轩的部落小王把他比作“苍狼”遂一传十,十传百,不几天的功夫,河西的匈奴诸部果真把霍去病视作了昆仑神派来的“苍狼”卫山等人听罢,勉强认同,便将俘虏带走。与此同时,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跑来,对霍去病道:“将军,陛下的使团到了。”
    “陛下的使团?”霍去病先大惑不解,然他眼珠转了两转,便喜洋洋的道:“是陛下派来犒劳我的么?”
    士兵还不及接口,就有人抢先道:“骠骑将军,别来无恙啊!”
    霍去病抬眼看去,却是苏武!他顿时又惊又喜,忙迎上去道:“子卿,你怎么来了?”
    苏武一面弹去衣衫上的尘土,一面道:“许你来得,就不许我来得?”霍去病看着苏武漫条斯理的举动,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使臣啊。好,好,好,才分别了几日,你倒变成了使臣。子卿,有你的!”
    苏武“嘿嘿”笑两声,道:“再怎么着,子卿也不如你啊。”言罢,他双目快速将战场扫视一遍,叹息道:“看看这些,真有点后悔没跟你一块上战场。说到底,金戈铁马,才是男儿本色。”
    霍去病却正色道:“子卿,上战场刀拼弓张,你不行的。”
    苏武大不乐意,待要反驳,霍去病则笑呵呵的说:“自然,引经据典,谈古论今,我不及你。哎,说说,陛下叫你带什么来犒劳我?”
    “美酒。”
    闻听苏武如此说,周遭的汉军莫不大喜过望。需知酒自从商周时代出现以来,中原地区的人,不分男女,皆酷爱饮酒。然这半个月来,众将士远离中土,一直处于高强度的运动战中,哪里有酒可解谗,更别说是美酒了。于是人人兴奋雀跃,感念当今天子体贴下情。众将士是越想越欢喜,都涨红了脸,就等着使臣将一坛坛的美酒搬出来,好畅快痛饮。
    不料,苏武气定神闲的道:“奉陛下昭命,微臣苏武特护送两翁美酒赐与骠骑将军。”
    “什么?”霍去病愕然,他绝不相信素来喜爱挥霍的汉天子竟然这般吝啬,单用两翁酒就把他打发了。苏武见他不信,便冲随从招招手。很快,两个随从分别捧着个精美的长颈漆器走上来,那漆器的颈项处系着大红的丝带——毫无疑问,这就是汉天子御赐的美酒。先别说霍去病的心思,单是在旁边巴望的众汉军也觉得大大的没趣——原来,希望和失望只隔一线,现实总是那么的残酷!他们虽然拼死拼活的为汉家开疆辟土,但皇帝老儿的恩赐,永远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兵们!
    霍去病哼了一声:“子卿,你来了多少人?”
    “一百人。”
    霍去病眉目一亮,道:“这么隆重的护送,想必是未央宫里的佳酿吧?”
    苏武笑而不答,只将酒翁递送到霍去病跟前。霍去病看到酒翁上贴有一小签,上边几个曲曲扭扭的小篆。细看去,分明是“百花酿”三个字。霍去病乐了,顿时神采飞扬,对赵破奴道:“鹰击司马,快命令弟兄们宰杀肥羊,全军共享陛下恩赐的佳酿。”
    赵破奴“喏”了一声,领命而去,去之前,不由得嘟哝:“那么点酒,一个人都不够润喉,还全军分享!”
    不多时,肥羊烹熟,骠骑将军没让弟兄们朵颐大嚼,却把队伍集合到附近的溪水边,朗声道:“弟兄们,连日征战,大家勤苦了。今日陛下御赐美酒,犒劳全军,我们就来开怀畅饮!”
    士兵们鸦雀无声,虽说素来仰慕将军,但此时心头并不信服,众目睽睽,就等着看骠骑将军如何处置。霍去病的目光一一扫过将士们的脸,他微微笑道:“弟兄们,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陛下御赐的美酒,虽然不过区区两翁,却是人间佳酿,世所罕见,是一份再贵重不过的大礼!此酒名‘百花酿’,乃是采集未央宫千千万万的花朵酿造而成。据我所知,这种酒,就算是未央宫花开最艳最繁密时,一年之内,也仅能酿造三至四翁。弟兄们有口福了,今儿,我们就一块来尝尝!”
    将士们听得目瞪口呆,毕竟都来自贫寒人家,只知道大米小麦才是酿酒的常用原料,却不知花也可以制酒。于是,众人大眼瞪小眼,只当骠骑将军是信口开河。苏武却知这是真话,忙凑近低语:“去病,此酒如此珍贵,你可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厚意。”
    霍去病笑曰:“既然陛下将酒赐与我,自当由我来处置它。”言罢,霍去病利索的拔开塞子,顿时酒味上窜,浓香袭人。经风轻轻一吹,酒香化作了缕缕氤氲,空气里瞬间播满了花香。士兵们鼻翼未动,却觉得花香清甜,随之心醉——无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上双目,在这缥缈幽媚的芬芳里,都觉着自己正置身于百花丛中,看那莺飞蝶舞。直到此时,将士们才真信了将军。于是,大伙儿巴巴的望着将军,谗谗的咽着口水。
    霍去病举起酒翁,右手一斜,如金黄般的液体便汩汩滔滔的倾倒入身畔的溪水中。好些将士惋惜的叫了起来,霍去病仿佛没听到似的,又将另一翁“百花酿”一并倒入。然后,他豪迈的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淡味轻香还存。弟兄们,喝!”说完,他率先蹲下身子,双手掬起一捧清水,畅快的大喝起来。
    彼时,士兵们终于明白将军的良苦用心,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游走于生死边沿,甘苦与共的日子,一时感慨万千。大伙纷纷效仿将军,来到溪水边,争先恐后的掬饮溪水。也不知是那“百花酿”太纯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溪水清凉爽口,甘甜纯美,似同酒味。喝过的将士惬意的大叫,仿佛世间最好的美酒也不过如此。
    苏武还站着,他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很受感动。霍去病向他走过来,道:“怎么,使臣大人不愿和我们这些大老粗共饮一江水么?”
    苏武笑而不语,他卷起袖子,探下身子,像身旁的士兵一样大口掬饮。忽然,他发现左边的一个士兵在喝完水后,一面念念有词,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将其放入水中。苏武才要开口问,霍去病则抢了先:“高不识,你干什么呢?”
    那士兵道:“将军,我们焉末国有个传说,有水的地方,就可以把思念带到亲人的心上。我把我娘给我的念心符放到这水里,要水儿告诉娘,我好好的,叫她别挂念。”
    听罢这话,苏武赞赏道:“你还真是孝子。看来,知不知书不要紧,心有至孝才是纯。”苏武话语刚落,高不识边上的仆多贼贼的笑起来。赵破奴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仆多,你什么意思?”
    仆多挤眉弄眼的道:“水能带走思念,难道就只能流进娘的心窝窝,进不得心上人的心窝窝?”苏武和赵破奴两相对望,尽皆错愕,再一瞧高不识,却见他大窘,满脸通红,忙忙避开他们的注视。这时,两人才明白高不识心头的小九九。赵破奴忙会同卫山和徐自为,一块去捉弄高不识。苏武看着他们闹到远处,正想找霍去病絮语,却不见他的踪影,放眼四看,则发现霍去病早跑到溪水的另一端,那儿一个人都没有,他正一脸虔诚的将某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入溪水里。
    苏武心一动:原来,这个钢硬如铁的奇男子,那坚硬的心脏里,也有块柔软的地方!
    于是,他不忍去破坏霍去病的幽思,便掉转目光,只看着那些嘻戏笑闹,或是还在掬饮溪水的士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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