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脾气好,别人让他做什么,向来是应的,今日这种,于他而言,已经算是生气了。
    “怎么了?难得见你这般不高兴。”
    惊蛰皱眉,明嬷嬷自己算计人,不成后气过头中风,好在不算严重,这才醒了过来,却脾气大变蹉跎别人,根本不顾问题在自己。今儿明嬷嬷叫他去,分明不是为了看病,是另有所图。
    他片刻都不想多待。
    “走走走,别在这闷着,这边上我都扫干净了,咱去别的地方。”
    明雨拉着惊蛰就走。
    明嬷嬷再怎么恨惊蛰,有陈明德在,都不能明着动手。
    这几日都是这么过,直到刘才人和钱钦的事在宫中成了旧闻,新事传了过来。
    长寿和无忧咬耳朵。
    “听说太后娘娘把陛下大骂了一顿。”
    “这是为何?”
    “太后娘娘想让陛下立后,陛下不肯。”
    “这后宫没有皇后,看着的确是有点不太好,不过陛下不愿意……”
    长寿一蹶不振好些天,最近又恢复了活力,说起这种闲言碎语,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是太后娘娘毕竟是尊长,咱讲究以孝治国,我觉得说不定陛下会答应的。”
    惊蛰从边上经过,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是吗?”
    他走路没声音,给长寿吓了一跳,整个人蹦跶起来。发现是惊蛰,长寿的脸色有些奇怪。
    惊蛰察觉,挑眉看他。
    长寿支支吾吾了一会,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认识承欢宫的人?”
    “不认识。”惊蛰脸不红心不跳,“我一直不爱出去,怎么会认识承欢宫的人?”
    无忧跟着点头,“你发癔症了?做什么问这话?”
    长寿急得抓耳挠腮:“那日我被打,思来想去,总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北房的人拦着我做什么,又问我们这有没有好看的小太监,我寻思着,长得最好的,不就是惊蛰吗?”
    无忧打量了两眼惊蛰,摸着下巴:“惊蛰长得是好看,可你不是说,那承欢宫的人把那小太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惊蛰再好看,也没到那份上吧?
    长寿知道无忧说的话有道理,可许是太过纠结,他现在看谁都怀疑,尤其是怀疑惊蛰。
    不过惊蛰看着太淡定,且他的确不爱交际,承欢宫那么远,怎么看都不像是惊蛰会认识的。
    惊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去送膳。
    他将今日主子们吃的膳食一一送去,送到姚才人那里时,就看她坐在床边发呆。
    这北房的屋舍都窄小,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外,也没多出来什么东西。
    惊蛰将东西给姚才人一一摆放好,又请她过来吃。
    可姚才人却当做听不到。
    惊蛰无法,只能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他重新回来收拾,发现已经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放下心来。
    次数多了,惊蛰也觉得有点奇怪。
    仔细观察了几天后,惊蛰惊讶地发现,姚才人不再立刻吃食的原因,是因为每次他离开后,她都会去试毒。
    一根银针,试探一二。
    无毒才吃。
    惊蛰敛眉,姚才人这般做法,岂非说明……她其实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出事?
    他仔细回想着明雨说过的话,姚才人是因为慈圣太后才被贬到北房来的……难道当年慈圣太后的事,有古怪?
    他有些心惊肉跳,压下这猜测。
    “惊蛰,有人找你。”
    守门的八齐过来叫,惊蛰微讶,跟着他出去,发现等在门外的,居然是容九的同僚。
    说是同僚,其实惊蛰也不太确定。
    只是曾经看过他和容九一起走,他跟在容九的身后。
    后来问过,容九说,是同僚。
    除了道歉那段时间,容九再不曾找过他,见到他的同僚出现,惊蛰以为出了事,快步跟着出来到小门外。
    “容九可是出事了?”
    惊蛰有些担忧,急声问道。
    “不是。”那侍卫先是摇头,微顿,又颔首,“也算是有事。”
    惊蛰蹙眉:“到底是何事?”
    侍卫一板一眼地说道:“他最近有任务,不常在宫内,让我来和你说一声。”
    惊蛰松了口气,眉梢涌现了笑意。
    “这又没什么,何必托你来跑一趟,多谢。”
    他欠了欠身,还没弯下去,那侍卫就忙不迭地扶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谢”,而后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了手。
    这反应,惹得惊蛰有几分茫然。
    那侍卫却干巴巴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七蜕倚在门边,笑嘻嘻地说道:“惊蛰,你那朋友忒是多情,就这点小事,还用来特地和你说上一声。”
    惊蛰当做没听出来他话里的试探,淡然地说道:“我和他也没别的来往,不过偶尔外出会见到,大概是怕我担心。”
    八齐大咧咧地说道:“好说,反正总归有心。”
    惊蛰朝着他俩点点头,转身进了北房。
    七蜕的眼神追过去,被八齐挡住。
    “好了,他和那侍卫关系再好,管我们什么事,别理了。”八齐察出七蜕对惊蛰的过分关注,“难道你嫉妒惊蛰?”
    八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七蜕“啧”了一声,“谁嫉妒他?只是瞧着古怪而已。”
    左不过闲聊几句,又都消失。
    这日夜半,惊蛰半睡半醒,听到外头有些许动静,本就睡不踏实,当即醒了过来。
    他侧耳听了一会,只觉得奇怪。
    风雪声里,好似还夹杂着其他古怪的动静。
    他迅速穿好了衣服,拍醒了明雨。
    明雨本来困顿,一看惊蛰站在床头,差点被吓傻了,听到他轻声嘱咐,连忙穿好衣服,跟着他一起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惊蛰和他手里拿着自门后抓来的木棍,悄无声息地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摸去。
    岂料那动静的来源,居然是姚才人处。
    惊蛰心一寒,来不及多想,一把踹开了门,那门重重撞在了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门一踹开,和打开的窗正成对流,穿堂风呼啸过,冻得人心口发凉。
    姚才人正面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惊蛰丢开木棍,让明雨去扶姚才人,自己飞快奔去窗口,只隐约窥到墙头处树梢一晃,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逃走。
    身后是明雨大叫:“醒着,姚才人没死。”
    惊蛰快步走回来,和明雨一起扶起姚才人。
    姚才人的后脑被砸出了血,和头发黏糊糊在一块,都有些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
    惊蛰让明雨快些去请明嬷嬷和陈明德,自己则是扶着姚才人躺下,刚要起身去寻热水给她擦开那些血痕,却听到姚才人胡言乱语。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她,不是我杀的表姐……嘻嘻,是陛下……啊啊啊啊……”
    她抓着脸疯癫大叫,又躲到了床里瑟瑟发抖。
    惊蛰愣住。
    陛下?
    是哪个陛下?
    先帝,还是景元帝?
    第7章
    姚才人受了惊,一连几日都昏迷着,陈明德顺手点了荷叶去照顾。他发话时,明嬷嬷刚得了消息,虽有些不快,但也没反对。
    北房出了这种事,自要往上报。只是这消息往上递了后,也是悄无声息,没有回应。
    陈明德深深吸了口烟壶,叹气着说:“姚才人如何?”
    惊蛰欠身:“小的刚去瞧了,姚才人神色,比前两日好多了。”
    落魄的主子,到底也是主子。
    那还是能请太医过来看的。
    姚才人受的是外伤,后脑的淤血散了就好,不是很严重。
    “要是你没听到声音赶过去,姚才人就会死在北房。”陈明德的脸色并不好看。
    太医并没有怎么说,包扎后,开了药就离去。可是陈明德老道,亲自去过一次,自然看得出来,姚才人的伤不是自己摔出来的,只可能是有人用东西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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