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吐气开声,将汇集在神剑上厚重的大地精气沿着剑身迅疾地灌入地底,同时,口中反复吟咏“地震术。”这一击,我蓄势已久,能量汹涌而入,在我的控制下,如蛛网般蔓延到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意识紧紧跟随着这丝丝缕缕的能量线,指挥它们去吸纳和影响存在于周边土壤内的大地精气。
    从未尝试过体会地表深处的一切,现在的大地,给我一种全新的感受。在我的感觉中,它已经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泥沙的堆积物,而是一个欣欣向荣的世界。浅表处,一些或大或小的虫豕不断出没,更深一些,有几只大型的洞穴生物——兔子在窝内躲雨,再深一些,还有软体爬行动物——蚯蚓在活动整个世界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大地精气就无所不在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内,与空气中均匀与稀疏的情况不同,这里的大地精气要厚实许多,且有着空气中的大地精气所没有的灵性,恍如有生命般,极度活跃与灵动;它还有个特别之处:越往深处越密,到后来,几乎有若实质,将我想往下探索的意识隔断开来。
    随着意识不断向下延伸,在魔法与力量的双重作用下,一定范围内的土壤中,几乎每分每毫的大地精气皆被压榨出来,它们沿着地壳的间隙迅速上向升腾,导致小范围内地壳运动激烈,引起地表一连串剧烈的震颤。
    “行动!”早已等候多时的朵坎见状一声令下“红枪中队”全体队员立即群星捧月般层层围护着背着玛莲莉公主的朵坎,如离弦之剑般飞快地冲进滔天洪水中。
    苏拉格留恋地望了我一眼,猛一跺脚,恨恨地长叹一声,负起梅法蒂大步跟上了队伍。
    竭尽全力,我不敢有半分保留,尽力让大地的震动更加持久。借着奇异的恢复力“地震术”被毫无间断的使用,在魔法的催逼下,大地精气一次又次地自地底喷薄而出,而我注入地壳的蛛网般的能量在激发四周的大地精气的同时,在引起足够剧烈的震动的前提下,极力延缓它们喷发的速度以延长喷发时间。
    控制注入地底的庞大的能量网已让我有了心余力绌的感觉,与此同时还必须反复使用到达了能力极限的法术,开始,体内的能量迅速消耗,到后来,只觉身体里的第一分力量都被抽干,其中,还包括了在内息的运行下刚刚生成的。整个人空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就如一只被抽空了内中所有物品的麻袋,软绵绵的难以立直。
    精力早已消耗殆尽,此刻的我完全是依靠惊人的意志力才能支撑不倒。突然,脑中一片空白,持续高强度的负荷终于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一瞬间,我有数秒短暂的失神(通俗点说,就是站着昏倒了)。等意识再度返回躯体时,大地精气已脱离了掌握,咒语也停了下来,振动不已的地表也正在逐步平息。
    只能做到这样了,我对自己说。这么一想,失去了继续坚持的理由的我顿时没了半分力气,两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
    运气调息良久,我才渐渐缓过劲来。他们逃出泥蛇的范围没?会不会迷失方向?会不会被洪水冲走我极为担忧,这批人是我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一点家底,可不想有什么损伤,再者,玛莲莉也在他们中间,若是艾斯特塞的宝贝女儿出了什么问题,那我的复仇大计肯定就此泡汤,到时,只余“畏罪潜逃”一途了。
    心知担忧也是无用,我收摄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自身面临的危机上来。
    此时天色渐亮,放眼四顾,发觉这块地方只余自己容身之处附件的一小块尚未被淹没,在这滔天洪水中有如大海内的一方孤岛。
    在这方圆不过数里的孤岛上,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逃难的动物。它们混杂在一处,拼命往高处挤压,地上,灌木中,树干上每一处都窝成一团,就连我的身边也被他们围了个密不透风,完全找不到落脚之处。
    我惊讶地发现,这些动物中甚至包括互为天敌的物种,比如说蛇与老鼠等等。它们本是无法共存的,可现在,在豆大的雨滴中,却无比亲密地紧紧拥在一起,眼睛只死死盯着不断上涨的洪水,身体不住颤抖,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惶恐的吱吱声。
    心中早有算计,脚下略一用力,我飞身上了陆地正中的一棵大树。在大树的枝干间,藏身在上面的那些可怜动物何曾想到会有一庞然大物从天而降,一时间,你推我挤,慌成一团。
    那儿空间本就很小,哪里还经得住拼命腾挪,整个树干瞬即起了连锁反应,在吱吱尖叫声中,刷刷刷地掉下了好几串不幸的小动物。不过,我的容身之处也腾了出来。
    彼不得可怜它们,站在由树枝分岔组成的那个极佳的容身之处上,我神剑连挥,将身边的树干树叶削了个干干净净,又将身下树干的树皮切掉,现出滑不留足的光滑树肉,以此来阻止动物们过来,然后,将其它还死抱着这棵树不放的动物全踢下树去。于是乎,此树就被我一人独占。
    不是我狠心,而是它们留在这儿会吸引泥蛇前来,到时,它们死了不打紧,还把我给连累了。
    盘膝坐下,我开始运功。泥蛇很快就会随着迅速上涨的洪水跟上来,为了保护自己,在此之前,我必须达到与天地溶为一体的状态,若不然,只怕难逃它们的耳目。
    随着气息的运转,我的气息越来越缓,越来越细,到最后几微不可闻;心态越来越平和,整个人坠入无喜无忧的境界。接下来,感觉越来越清晰,雨声由小到大,直至听来几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然后又突地减弱,这是一种很奇异的境界,雨声虽小却无比清晰,而且,无论远近,声音几乎可说是同样大小,所有的雨滴都如在身边跌落,似触手可及,可以简单明了地把握到它们一切的运动轨迹,同时,由于它们声音不大,对我的听觉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我完全可以将它们全部忽视,这样,没了它的干扰,其它的声音便容易把握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境界,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做到这一步,我又惊又喜,看来,自己的能力又有了进一步的提高。
    以前有过好几次因分神而导致感觉力迅速下降的教训,这一次,我很好地把握住了自己,情绪虽有波动,却并不明显,未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不一刻,我就调整好了心绪,接下来,将自己的感觉能力向更高的层次继续推进。
    觉如波纹般向四下扩展,四周树枝上与脚下的动物们发出的悲鸣与挤压时的摩擦声一丝不漏地进入耳中,它们颤动的身躯,剧烈的心跳,甚至于包括血液剧烈运转进撞击血管的声音所有的声响,由近及远,由高到底,一寸寸地清楚起来,这范围内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意识继续扩展,等接触到上涨的洪水时,首先清晰起来的是雨点敲击水面的哗哗声,接下来,意识似乎受到水的阻隔,无法再往前一步,我毫不气馁,努力运功,意识力恍如实质般拼力往下延伸,与水面展开一场无声的较量。
    不知过了多久,虽没有任何的声音,但感觉中就如听到“波”的一响,意识便于此间忽地突破了水面,将水底的一切尽收耳底。
    先是剧烈的雨声消失得无影无踪,接下来,我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存在于有实体有威力的水中,声音也变得与空气中大不相同,听来格外的响,但却带着一种朦胧感,总觉得难以听清,就如隔着毛玻璃看东西,虽看得见,却难以看清,给人一种隔靴搔痒的难受感。
    同时,声音的传播也与空气中的大不一样,在同一块区域,可能相差仅仅不过半尺的位置间,同一个声音听来一个是无比清晰,另一个则是弱不可闻,让在天地间生活惯了的我一时间真的是难以适应。竖起耳朵,我以新奇的“眼光”观察着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这里,声音一般是由动作引起的,越是剧烈的动作带起的声音越大,所以,最响亮的当属洪水拍击陆地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剧烈的水流冲击声,这两种声音几乎将其它一切声音全部掩盖,一时间,耳内充斥着这嘈杂得令人心浮气躁的异声。
    有了刚才排除雨声干扰的经验,我并不慌张,只是竭力控制自己心中不断涌起的烦躁感,努力让自己去适应这个不同寻常的世界。另一方面,我加紧运功,好让刚才的那种情形早点出现。
    果然不出所料,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声渐渐小了下去。此时才发觉雨点滴落在水面的声音并未消失,只是与空气中那种清脆悦耳的声响大不相同,显得格外沉闷与涩钝。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那声音无比怪异,就如一个人想说话时却被捂住了嘴巴般,鼻音隆重且含糊不清;声音又极有韵味,苍劲、低沉、悠长、缠绵,似在低声呼唤,又似在深情诉说,在水底此起彼伏,听来极像是某种有生命的动物发出来的。
    再下来,我发觉声音是发自地底,且发声之处不断响起一种细微的、不断向我接近的“滋滋”声,似有动物正在泥地中缓慢但持之以恒地向前推进。我立即肯定了它们的身份——泥蛇,一定是泥蛇,原来它们是用这种方式来进行勾通的。
    我大略地数了数,这群泥蛇只怕有近百条,它们相互呼应,谨慎而缓慢地从四面向陆地收缩过来,彼此间的距离极为均匀,组成了一张完美无缺的封锁网,难怪它们能将所有进入泥蛇猎场的猎物一网打尽。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没有与朵坎他们一起突围,否则,没了持续的“地震术”来混淆这伙凶徒的视听,只怕自己等人早已成了它们的“盘中餐。”
    不知何时,意识力停止了扩张,我这才知道,看来无穷无尽的感知力也是有一定范围的,估计了一下,大概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一到二里之内的事物,超出这个范围就模糊不清了。不再刻意将注意力集中到任何事物上,我只管继续运功,让自己保持在这种与天地溶为一体的超凡境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凝滞的意识形态突然有了一个极大的飞越,闭着眼,我突然间清晰地“看见”了四周那些正惶惶不安的动物。
    “心眼!”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想不到费尽心机却求之不得的心灵境界在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下情况反而下无所阻滞地达到了,兴奋之余不禁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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