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看清那道影子,赶紧下车,霍长鹤牵马过来,带她奔过去。
    瑞哥儿浑身是土,小脸儿上满是汗,眼睛红红的。
    颜如玉下马,他奔到颜如玉面前,一把抱住颜如玉的腿。
    他还不会说话,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小手紧紧抱着不松开。
    颜如玉心头酸涩,俯身轻搂住他:“怎么跑来了?不是跟着悟明大师回寺庙了吗?”
    瑞哥儿紧抿着嘴唇,看着她。
    颜如玉给他擦擦小花脸:“偷跑出来的?”
    瑞哥儿有点不好意思,垂下头。
    “是来和我道别的?”颜如玉轻声问。
    瑞哥儿又抬头看她,眼神急切,连连摇头。
    颜如玉又问:“想跟我走?”
    用力点头。
    颜如玉无奈叹气,霍长鹤上前道:“难为这孩子一片赤诚,又跑了这么远,他身体还没有康复,就带上他吧。”
    瑞哥满脸都是期待,紧张得呼吸都加快,小鼻子煽动。
    颜如玉握住他小手:“那,跟我去找衡儿哥哥?”
    瑞哥儿眼睛一亮,点点头。
    颜如玉看霍长鹤,霍长鹤道:“我去安排人,通知悟明大师一声,他一定急坏了。”
    “好。”
    大夫人见是瑞哥儿,也是又惊又喜,一个劲儿说“可怜见的”,拉着左瞧右看,见没有受伤,又给擦脸擦手,拿东西吃。
    霍长衡和霍沁香也高兴得很,三个孩子很快玩到一处。
    大夫人叹道:“真是造孽,这么好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残害。”
    “既然来了,就跟咱有缘分,如玉,咱就收下他,好好待他吧!”
    颜如玉摸摸瑞哥儿的头:“好,我也是这样觉得,本以为让他留在寺庙会好些,不愿他跟我们受颠簸之苦,既然来了,那就留下他吧!”
    霍长衡忽然道:“咦,仙女嫂嫂,你看!”
    他抱着点心匣子,发现匣层里的东西。
    大夫人讶然道:“哎?这不是我们的点心匣子,哪来的?”
    “这个应该是您的义妹送的,还有一些其它的,我见都是点心,就放在车里让孩子们吃。”颜如玉接过匣子,无奈笑笑,“这是怕我不收,所以塞到里面了。”
    “既是人家好意,母亲就收着吧!”
    大夫人赶紧推辞:“如玉你收着,这是人家给你的,再说你做生意,要下本钱,正用得上,我留着也没用,等咱到了西北,我需要用再问你拿。”
    颜如玉把金豆子和金叶子装在钱袋子里给她:“这个您拿着,以后到大城,少不得要您演戏,拿着唬人。”
    大夫人眉开眼笑:“这个可以。”
    队伍又往前走,一路穿小城过小镇,行走半个多月,抵达徽州城外六十里的驿站。
    临近大城,驿站也大,驿卒有十几个,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看过马立羽的文书和身份文谍,目光往外一撇。
    一般来说这些流放犯算是肥羊,他们驿卒的主要收入来源可不是那点俸禄,而是路过一些上任官员的打赏以及流放犯的买路钱。
    镇南王府,曾经的泼天富贵,现在的流放犯——两样都占了。
    “走,去瞧瞧!”络腮胡子撇撇嘴,眼睛放光。
    本以为这么远的路走来,这些流放犯定是骨头如柴,如同难民,给他们一点带荤腥的饭菜就能让他们高兴半天,再暗示一下,就掏出银子来。
    但到外面一瞧,见呼拉拉来了个马车队,后面平板上更是满满当当。
    押送的官差还帮着安排车辆怎么放,有个穿着锦衣的男人,像是个大总管,在那做指挥,放好车辆,大多数人还去他那里领什么东西。
    霍仲卯察觉有人打量他,回头瞧,对络腮胡子他们略颔首,又继续忙。
    络腮胡子怔住,他身侧的手下低声道:“大人,他们是流放犯?”
    “文书上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错。”
    “可这瞧着……也不像啊!谁家流放犯坐马车,买得起这么多马车?”
    “就是,看他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的,气色比我都好!”
    “去问问。”络腮胡子正要去问,从外面又进来一对男女。
    男人穿玄色锦袍,外披同色斗篷,乌发用玉冠扣住,眉毛英挺,眼尾微挑,不经意看来,目光凌厉。
    待他转眼看身边的女子时,又满是温情。
    他身侧的女子身材纤细,外披月白色斗篷,正听男子低声说着什么,微微侧首,侧脸线条清晰漂亮,单是一双眉眼就动人心魄。
    络腮胡子脚步一顿,喉咙微滚。
    正失神,后面有小胖子到那对男女身后:“王爷,王妃!晚上吃点什么?属下去安排!”
    络腮胡子心头惊讶:他们就是镇南王和镇南王妃?!
    难怪有如此风华如此气度!
    可是,他们也不像被流放的,倒像是带着随从出来游山玩水的。
    而且,听听!那小胖子还问他们要吃什么,流放犯,还能选择吃什么?!
    只听颜如玉道:“今天天冷,晚上还有风,吃点热乎暖身的吧,就火锅吧!”
    颜如玉又看一眼跟上的方丈大师:“给大师多准备些青菜,单令弄一个小锅。”
    络腮胡子眼睛睁大:怎么还有和尚?
    这究竟是什么队伍?
    颜如玉和霍长鹤根本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他们是犯人,一切手续都由马立羽办理,犯不上去和这些驿卒套什么近乎。
    络腮胡子愣着没动,手下人问:“大人,咱还去问吗?”
    络腮胡子拧眉,沉默半晌:“看看再说。”
    有一人道:“哎,大人,您看,那两人倒像流放犯!”
    络腮胡子望过去,果然见一个老妪和一个男人,互相搀扶,最后走进来,身上衣衫破旧,鞋子也露出前面脚趾,和其它人格格不入。
    他摸摸胡子,小声吩咐手下:“盯着他们,稍后向他们打听一下情况。”
    “是!”
    霍仲卯扫一眼进来的霍宝儿母子,面无表情别开脸。
    并非没有给他们机会,实在是不中用。
    宝儿娘好吃懒做自不必说,霍宝儿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就是不干活。
    别人都忙着制香、做香水,会写字的去抄书,哪怕干点零活,都是一个姓氏,一路同行的,但凡做点都不至于饿着。
    可偏偏就是什么也不干,还整天阴阳怪气,指责命运不公。
    以前有宋依依辛苦劳作,养着他,现在可没人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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