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天佑却没有看向艾冬梅,而是看丹丹,心中满满的酸楚,听着两个女儿的话,无形的,心中对丹丹又多了一丝愧疚,与以往嘴上说的不同,而是发自内心的,同是他的女儿,年岁只相差了三个月,境遇却是如此的不同,若不是忽然恢复了记忆,只怕,这个女儿就会永远永远的沦为粗浅的村姑了!
    丹儿,对不起!爹补偿你!这一刻,他心里有了决定,不管陈嬷嬷愿不愿意,他都要将这个名额给丹儿!
    两人都说完了,厅上一片寂静,艾天佑沉默了片刻,啜了口茶,正要开口,艾冬梅忽然看向陈嬷嬷“陈嬷嬷,你愿意收谁为徒?”
    艾冬梅自认有绝对的优势胜过丹丹,笃定的问向陈嬷嬷。
    陈嬷嬷对着她笑了笑“二小姐果真聪慧博学,好些老身都不曾涉及,只怕老身才识粗陋浅薄,教不了二小姐!”
    怎么会这样?艾冬梅也不跪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能置信的望着她娘!贾氏却是盯着陈嬷嬷若有所思,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火花。
    “大小姐,你可愿意跟老身学些粗浅仪学?”陈嬷嬷看向丹丹,又恢复了一脸严肃刻板。
    丹丹立刻敛膝下跪,清脆认真道:“我愿意!”
    怎么感觉像教堂结婚,宣誓以身相许似的!丹丹忽然想笑,结果真就龇牙对着陈嬷嬷一笑,露出白晶晶的贝齿和一对锐利的小虎牙!
    陈嬷嬷错愕过后却是哈哈大笑。
    这下子竟是轮到丹丹和一众人错愕丹丹想的是,这陈嬷嬷果然有点意思,严肃、刻板却又是个性情中人,可谓喜怒无常,随心所欲这样的人,一般都有怪才!
    众人却是开始鄙夷,还是教规矩仪学的呢,一个老婆子在他人府上放声大笑,实在是失礼至极!
    贾氏盯着陈嬷嬷和丹丹,眼中那晦暗不明的火花却是愈发的阴翳。
    众人退下,陈嬷嬷单独与艾天佑说句话后,才上车离去她要回李府收拾些行礼还要去跟她的主子汇报而艾天佑自听了陈嬷嬷的话,面色窘涨交加,恨不得拉过贾氏和艾冬梅大训一场。
    陈嬷嬷只说了一句话:艾大将军府上的规矩老身还真没见过,险些误以为姨娘是太太,二小姐是嫡出的大小姐呢!
    艾冬梅气鼓鼓的跟着贾氏回了西院“娘,这就是你请来的老婆子,真是气死我了,简直不给娘一点面---”
    “啪!”贾氏狠狠的甩向艾冬梅阴狠的瞪着她“滚回去给我好好想一想你错在哪里?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娘!”艾冬梅惊呆了,捂住火辣辣的脸惊恐的望着一脸盛怒的贾氏,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娘竟然打她,还这般仇恨、鄙弃的瞪着
    陈嬷嬷看了看主子,将艾府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大小姐起先文文静静的,老奴还想许是夫人看错了人哪知最后,她竟是对着老奴龇牙咧嘴笑,直接将老奴惊了一身汗,夫人说的没错,那丫头是个锐性子,宜进宜退,心思鬼着呢!老奴都猜不透她的心思,被她绕晕了!”
    “哦?怎么回事?”那夫人闭目问道,显然兴趣浓厚。
    “老奴起先说不收徒弟,她神色淡淡,倒是那二小姐一脸的急不可待,后来,老奴说只能收一个,二小姐更是如数家珍的显摆自己的才学,她却是淡淡的来了一句,十三岁之前都是在田间劳作,至今一个大字也没写过,虽是诚实的话,可眼里没有一丝渴求让老奴收下她的意思,可是哪知最后定下是她,一句‘我愿意,说的那叫一个清脆满足,我的天,最后又出其不意的对我那么龇牙一笑,长了那么对小虎牙,又怎么会是个绵软的性子,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丫头给套住了?”
    那夫人噗嗤笑出了声,睁开眼指着陈嬷嬷笑道:“你呀,当初先皇后娘娘和先太子妃都说你宜静宜动,喜怒嬉笑无常,心思九曲玲珑,想不到今儿栽到一个小丫头手里,这就叫一物克一物!”
    陈嬷嬷看着笑的开怀的主子,忽然哽咽道:“主子,你可是好多年都没这般笑过了,自先太子妃过世,你的笑就少了,婉娘小姐过世,你就再也没有笑过!今儿老奴能再见你笑这么一回,真是死了也甘心了!”
    这夫人不是别人,正是丹丹在渡船上奉送“百年修得同船渡”的那位夫人,当朝御史大夫何宏义的夫人傅氏。
    傅氏幽幽的问道:“陈嬷嬷,你说那丫头的眼睛像不像婉娘?性子像不像婉娘?”
    陈嬷嬷看了主子一眼,眼中闪过心疼,她何尝不知主子的心结,只得道:“像!”
    “婉娘忽然托梦给我去清江寺上香,竟是遇上了那丫头,别人无不对我的厉声厉色忌惮,偏生那丫头言辞犀利的与我针锋相对,险些说的我语塞,那丫头”傅氏叹了一声“你说,婉娘这是为何?”
    陈嬷嬷心中叹息,那将军府的大小姐眼睛和性子的确有几分似婉娘小姐,可是夫人硬是将那小姐与婉娘小姐联系上,实在有些偏执、牵强,可这也是因为主子对婉娘小姐忧思过重,无可排解所致。
    虽然觉得主子对那位大小姐过分好感,可是难得主子如今有了关注的人和事,再也不是一潭死寂的封闭自己,思念婉娘小姐,终归是好事,她想了想道:“许是婉娘小姐觉得主子太寂寞了,也该放开心结了,所以派个人儿来开解主子吧?主子,你也要看开些这样,婉娘小姐才会了了今生的牵绊,安心的投胎转世,去个好人家!”
    “嬷嬷说的是,我不能再牵绊着婉娘了那样,她哪舍得安心的离去!”傅氏拭去泪水转了话题“你说艾天佑的夫人身子不适,可探明是真是假?”
    “是真的,请的大夫是城西的李大夫,说是气郁于胸,心悸病!”
    傅氏努力的想了想叶氏的模样“那夫人一看就是个温和、软糯的性子哪里是那贾氏的对手你教习的这半年里把艾府的规矩好好的给他们规整规整,一个贱妾,生生把嫡妻主母气的心悸,真真是其心可诛!”
    “是,主子!”陈嬷嬷立刻恭谨点头“主子,那李夫人只许了老奴去艾府三个月!”
    傅氏撇嘴“她那里我去知会一声,那丫头若是个可塑的你可要好好的教!”傅氏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深意,让陈嬷嬷心中一凛,一个想法入心,她惊讶的看向主子,想窥出一丝端倪,傅氏却又恢复了一贯的倨傲、冷厉,陈嬷嬷不敢再臆测,又小心的说了些贴心的话,方回了李府。
    艾冬梅捂着发疼的脸瞪着眼前的鞋样子忽然狠狠的揉搓成一团扔到地上,凭什么那个土包子得陈嬷嬷教习,而她,只能闷头在这里做什么狗屁绣鞋!
    “捡起来,给我好生的做,一针一线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做,生的蠢,你怪不得别人,做不完这些鞋,你就别想给我出这院!”贾氏将鞋样子摊平了摆在艾冬梅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娘!”艾冬梅委屈的直想哭,娘眼中的冷意更让她心惊莫名。
    “哼,做完这八双鞋,再学不乖,再如此蠢笨,你就再给我做八双!”贾氏说完转身离去。
    艾冬梅攥紧了手,紧紧的咬唇,艾春丹,我不会让你得了好去,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毁了你!
    “小姐,这些鞋样子怎么是三个尺寸?”艾冬梅的乳母赖婆子奇怪道。
    艾冬梅立刻火冒三丈,对着赖婆子骂道:“你管它几个尺寸,你没听娘说要照做吗?滚出去!”
    二小姐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吃奶,呀呀学语的腻着她、依赖她了,越来越将她当成了低贱的奴婢,赖婆子面色涨红,应了声是,低头含泪退了出去。
    “这些礼仪规矩可都记熟于心了?全做一遍来看看!”陈嬷嬷理了理鬓发,神色不显,望了眼前的小丫头一眼。
    明天就是七月初十去冷府赴宴的日子,陈嬷嬷搬进艾府,单住了个小院落,已经教习了丹丹好几天了,这些天里,丹丹学的全是身为闺中小姐,大家闺秀的规矩、礼仪,笑不露齿,行不出声,动不带裙,从步子的大小,行礼的幅度,到见什么人行什么礼,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整个一交际礼仪培训速成班!
    之所以称为速成,是因为明天老太太就要把她拉出去遛遛了,陈嬷嬷说,本来这一套规矩学下来,至少要一个月才算扎实,她的情况比较急,只能特事特办了!
    丹丹不由翻白眼暗自庆幸冷府这客请的及时,真要福一个月的身子,磕一个月的头,摆一个月的笑脸,她指不定全身都抽搐了!
    不过,本来丹丹是抱着让叶氏安心,给娘争个面子争口气的目的跟陈嬷嬷学习,可是几天下来,她也看出来了,陈嬷嬷是真的有才情,而且是博学多才,六艺皆精。
    陈嬷嬷本身长相一般,可是气质极其出众,属于那种腹中有才气自华的那种人,相处的越久,越觉得她极其有魅力,可就是这些天里她不苟言笑、呆板苛严,一个福礼让丹丹做一百遍,她会一遍不少,眼睛不眨的盯下去!
    看着丹丹认真、得体的做了一遍,没有丝毫差错,陈嬷嬷绷紧了面色微微点头“明儿我歇息一天回李府,你好生去赴宴,莫要砸了我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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