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水云初听到两个争执声,是康熙和云锦。
    他们好吵,而且云锦很失礼,她真怕弟弟脾气一发,会在康熙面前吼出“反清复明”那明年的今天,她就可以雇人给弟弟坟头上的草浇水了。
    她想叫他们别吵了,然后再把云锦捉来教训一顿,却发现自己累到连开口都不行,遑论起身阻止他们辩论了。
    水云锦一直很讨厌满人,本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就算了,可打艾新的大哥来做客之后,满人的官是一个接一个朝家里来,看得他满肚子的火腾腾往上烧。
    自然,他就不会给康熙好脸色。
    康熙也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哪里看不出水云锦对他的排斥,不过他一直很忙,没时间找水云锦谈话,难得今日碰上了,就把心结解了吧!
    他先将内侍和护卫都赶出门,才抱拳道:“在下冒昧打搅贵府,多有得罪,在此赔礼了。”
    艾新的大哥,也可能是姐姐未来的大伯,水云锦并不想将两家的关系弄得太难看,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敢,只要艾公子今后少招惹些官儿上门,随你爱住多久,云锦都没有意见。”
    “听水兄弟的意思,似乎很不喜诸位大人。”
    “一堆不明是非、不分轻重的蠢货,谁会喜欢?”
    “我观江宁诸官员,虽称不上个个能干,也算清廉,何以招厌?”
    这家伙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水云锦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可知水家是做何营生?”
    “织锦。”
    “那你再告诉我,民间织造坊得罪朝廷了吗?为何要下‘织机不得逾百’的命令?城外一堆土匪强盗,官兵不去抓,成逃冖着我们这些织造坊业主,这里不准、那儿不许的,怎么,现在经营织造坊的都成了贱民?”
    必于限令一事,康熙到达水家第一晚,艾新就找他聊过了,说这条政令害苦了很多以纺织为业的百姓。
    但康熙也有自己的看法。“水兄弟是否想过,同样一块土地,用以种植粮食和养蚕取丝所能获得的利益差别有多大?而追逐利益是人性,倘若放任织锦一业横行,则百姓将上地尽数用以种桑养蚕,人人都去做工,国还能成国吗?”
    水云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大笑。“你肯定是那种读很多书,却很少接触外界的人嗯,就像书呆子一样,有满腹学问,却没半点实际的。你说养蚕,你以为想养就养吗?你知不知道生丝的价格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每一个养蚕户的丝都能顺利被收购的,也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去做织工。”
    康熙也算个大度的人了,并不太在意水云锦的失礼,倒是躺在床上的水云初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百姓不逐利而居,但限令开放后,民间织造坊必然大增,过个一、二十年,锦缎的产量就会高于国内所需,届时,还是会有很多人丢掉饭碗的。”
    “我们可以卖到海外去啊!不论是西域还是南洋,锦缎都是最高级的货品,能将全天下的金银都赚到中原来,有什么不好?”
    康熙低头,陷入了沉思。
    床上,水云初心里也小小震撼了下。一直以为弟弟年轻气盛,做事不考虑后果,想不到还挺有脑子的,想的东西也很深远。
    或许她可以考虑稍微对他透露一下艾新兄弟的身分了,相信弟弟能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你的话我会考虑。”好一会儿,康熙说。要打通商路,并且维护商路的通畅也是一件麻烦事,须谨慎处理。
    水云锦给他两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谁啊?只要那个狗屁皇帝一日不解除限令,你再考虑一百年都没用。”
    康熙突然挨骂,有点儿呆掉。
    水云初却是吓得岔了气,低声咳了起来,总算让两人注意到她的清醒。
    “姐,你还好吧?”水云锦抢先一步冲到床边,扶起姐姐,替她拍背顺气。
    水云初小嘴张了张,却只发出几个沙哑的气音。
    康熙替她倒了杯水,水云初受宠若惊,倒是水云锦无知所以无畏,大剌剌地接过杯子,小心喂她喝了起来。
    待半杯水入腹,水云初的精气神回来了些许,好奇的视线定在康熙脸上。他应该是很忙的人,怎么会有空守在她房里?
    康熙毫无保留地道出了来意。“请水姑娘说一下玉佩丢失的过程。”那毕竟是他身分象征的一种,万一被不轨份子滥用了,后果会很麻烦。
    水云初也想过这种可能,才会不要命地想追回盘龙佩。
    她将遇到蒋欣蓉的事很详细地讲了一遍,惹来水云锦一阵碎碎念。“既然东西是她拿走的,找个时间,我再去拿回来就好,你有必要把自己累成这样吗?我保证你明天起来身体会更痛,而且”
    “闭嘴!”水云初横了弟弟一眼,换来水云锦一个鬼脸,但他还是很给姐姐面子地住口了。
    康熙垂眸,掩住一抹笑意,想起小四说的“平凡幸福”约莫是这等景况吧?奈何他肩负重责,如此享受,偶一为之可行,天长日久,难免消了锐气,便是祸非福了。
    “这是个意外,水姑娘不必记挂在心,我不打搅你休息了,告辞。”
    “再见。”水云初长吁口气。终于过关了,老天保佑。
    水云锦对着康熙远去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儿?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你这笨蛋!”水云初很累,累到手脚都在发颤,但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朝弟弟的耳朵拧去。“跟你说过几次了,别妄议朝政,你总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水云锦可以躲过这一拧的,但看姐姐气虚体弱的样子,还是算了,主动把耳朵凑过去,让她消消气。
    “冤枉啊,姐,我几时妄议朝政了?”
    “刚才你说的那一篇不是妄议朝政是什么?”
    昏迷着也能听见人说话?这也太神奇了吧!他觉得被姐姐拐了,愈发不服。“既然你都听见了,就该知道我没有妄议,我说的都是事实。”
    “即便是事实,也不该由你来说,更不该用那种口气说。”原来拧人耳朵也是会累的,她放下手,辛苦地喘着气。“云锦,你唉,我该怎么说才好?你我问你,你真觉得恢复大明,百姓的生活就会更好?”
    “起码我们的生活会比现在好。”他也是有私心的,反清复明,他想的是再振水家声誉,不全然为了国家民族。
    “如果你指的是钱财部分,我同意你的看法,毕竟,水家曾是江宁首富。但你若说当时的日子舒心快活,我却不赞成,咱们曾爷爷、外祖母是怎么死的?锦衣卫、东西二厂,他们岂不比清廷更可怕?”
    “那大明朝起码没有来上一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啊!”“但你去翻翻历史,哪一朝哪一代的争霸天下不是血流成河?就说一代明君唐太宗,他再怎么圣明,也抹煞不了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的丑事。”
    “但他最后也做了很多好事。”
    “你怎么知道当今圣上不会再造第二个贞观盛世?”
    他用力地翻个白眼。“姐,你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倘若当今圣上能有度量听你一番妄言而不动怒,你还会认为姐姐的话是玩笑?”
    “皇上在宫里杵着呢!怎么会听到我的话?除非”他撇嘴。“你不会指艾新的哥哥吧?”
    “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家大业大,很气派、很有威势的一个人。”想了又想,他终是摇头。“我猜他肯定出身豪门,也许还是个王孙公子。但我还是不喜欢他,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平易近人,可我看得出来,他骨子里是很高傲的,他认为整个天下都应该跪趴在他脚下,就像那些把汉人当贱民的官儿一样。”
    废话!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康熙的,他理当高傲,难道还能要求一个皇帝卑躬屈膝?不过
    “他是艾新的哥哥,他们系出同门,你不喜欢他,却爱和艾新混在一块,又是何道理?”尤其他跟艾新学武的勤奋劲儿,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柔软的手被剑柄磨破出血,他也没停止锻炼,直练到掌间长满厚茧,连水云初都被他的执着折服了,渐渐打消了逼他放弃习武的念头。
    “艾新不一样,他是真正地亲切,真正地享受住在这里的生活,而不是施恩,仿佛他肯住下来是给我们面子。呿,谁爱担这份责任了?”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云锦,你既知他出身不凡,也该猜出他正是你最讨厌的满人,你还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就不怕给家里招祸?”
    水云锦沉默良久,叹口长气。“姐,看到艾新的哥哥后,我就一直在想,你跟艾新之间能有未来吗?说实话,我很想把他们兄弟都赶走,可艾新那么好,你又喜欢他,我真做不出来棒打鸳鸯的事,只能在心里生闷气,久了,难免失控,就想说几句刺耳的话。”
    “傻瓜。”她拍拍弟弟的手。“我跟艾新的事你尽管放心,艾大哥已经许了我们的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毕竟,君无戏言嘛!“姐姐现在只担心你。云锦,我知道你学了一身好本事,眼界也开了,那就更该明白,改朝换代是无可避免的事,我希望你能用更开阔的心去看看这新的天下,不要太执着于过去,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
    “姐姐”很多事,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最起码爹爹跟他说过,现在江宁的乞丐比超前朝,那是少多了。
    鳖拜倒台后,康熙也不兴文字狱了,老百姓的生活渐渐平稳,自然,想要反清复明的人就少了。
    但他的理想却始终没变,因为他在意的不止是百姓,他更希望不负自己“云锦”之名让水氏织造坊的“云锦”名动天下。
    就为了这一桩,他可以不计个人得失,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这一番心事谁能明白呢?最终,只能回给姐姐一记沉长的叹息。
    水云锦常常胡言乱语,把水云初弄个啼笑皆非,但偶尔,他也会冒出几句非常中肯的话,她则会被气个半死。
    “这个可恶的云锦!乌鸦嘴,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在床上蠕动着,真被弟弟说中了,睡了一夜,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比较好,反而更痛了。
    “唉哟”她的脚痛到好想把它们剁掉。“这样怎么去洗沐嘛!”
    叫人来帮她更衣吗?也不是不行,只是觉得有些别扭,打有记忆后,能自己做的事,她从不假他人之手,独立自主惯了,有一天突然要她依赖别人的帮助,尽管那些人是侍女,服侍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心里依然有障碍。
    “想不到我也会有动弹不得、变成废人的一日。”天啊,越来越疼了。
    “你这是缺乏锻炼,一朝劳动过度,身体自然承受不住,休养个两、三天就好了。”艾新给她端洗脸水进来了。
    水云初呆住了,下一瞬,她以无比迅捷的动作往被里一缩,整个人被棉被包得寸肤不露。
    她平日也不是太在意容貌的人,但就是不想被艾新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模样。
    艾新吓了一跳。前一刻还瘫在床上装死尸的人,怎么眨个眼就恢复了?
    “云初?”忍不住好奇,他放下水盆,走到床边,手指戳了戳棉被山。“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不用管我,快点出去啦!”蒙在被里,她只觉自己闻起来臭臭的。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很丑,又很臭,不想吓到他,但这些话她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没有原因,总之你出去。”
    “可我帮你把盘龙佩拿回来了,这样你还要赶我出去?”
    “盘龙佩”棉被山震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好险,开心过度,差点就自曝丑态了。
    挪挪身子,她把脑袋更往床角缩,只探出一只手,道:“给我。”
    他从怀里拿了封纸包放到她手上。
    棉被里,她疑惑地皱了下眉。这重量跟大小都不太对耶!
    好奇地缩回手,她在被里打开纸包,瞬间,怒火直冲九重天,棉被山当然是烧得没了。
    “我让你给我盘龙佩,你给我只鸡腿干什么?”还是一只吃剩下一半的,真没诚意。
    艾新对着那张终于冒出来、气得通红的娇颜,露出一抹似水般温柔的笑。
    “总算又看见你生气勃勃的样子了。”
    她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糗态尽露了。
    “啊!”她惊呼一声,又要往被里躲,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艾新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侵略,攻占了她的唇。
    她瞪大了眼,望着他近在眼前的双瞳跳跃着灼烈凶猛的火花。
    她倒吸口气,一直以为艾新的自制力很强,脾气也算温和,原来是她看错了。
    很多事、很多时候,他只是不想去争,于是收敛了爪牙,让人误会他天真可欺,其实他很执着,对于真心想要的东西,往往不择手段,比如她。
    他爱她、想她、要亲她,哪怕她再怎么躲,他用哄的、用骗的,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浓烈的吻软了她的唇,他饥渴的舌拚命追逐着她的丁香,一旦碰触,便是无止无休的勾引缠绵。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唇舌间的纠缠是如此强大,令她微微发痛。
    但这种痛楚又带着诚挚的情感,让她在双唇发麻的同时,心尖颤栗,四肢娇软得化入他怀中。
    他拥抱着她,力道惊人,好像要把她整个揉碎,塞入他的身体里,以确保两人永不分离。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他们的感情已经受到所有人的祝福,为何他的情绪还会如此大起大落,是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吗?
    如果有意外,他应该告诉她的,她可以帮他,就算她能力不够,至少她做得到倾听与陪伴。
    在做生意上,她乐于猜测,偶尔勾心斗角也是一种生活调剂,但面对心上人,她喜欢的是放松,什么都不必想,只要两人互相依靠着,便是一种幸福。
    而今,他却给她一种将她排除于心门之外的感觉,她很不舒服,胸口又闷又痛,视线也变得昏茫起来。
    “云初!”他啼笑皆非地轻拍着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的脸蛋。“呼吸,你又忘记用鼻子呼吸了。”
    她眨眼,一下、两下,还是没醒悟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叫你呼吸啊!”他张嘴,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啊!”她惊呼,终于本能地开始喘息起来。
    他似笑非笑睇着她。“看来我们要多多练习亲吻了,以免哪天我一时吻得太忘我,忘记提醒你呼吸,你会活活憋死。”
    她摸着鼻子,细长的凤目泛着不怀好意的光。
    “好啊,不过这回我主动。”
    “你?”不是他看不起她,从他们唯二的两次亲吻看来,她的表现都非常不理想。“你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道理。“好吧,你试。”他含笑凑过去,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
    “我来喽!”她的脸一寸寸地靠近他。
    “你来吧!”他笑得更欢快了,眉眼俱弯、脸色发亮,教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她也真的咬了。她凑上去,毫不客气地赏了他笔直的鼻梁一圈牙印。
    “啊!你吻错地方了吧?而且你怎么用咬的,还如此大力。”他摸摸鼻子,幸好没流血,不过好痛。
    “是谁先咬人的?”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上头还一抽一抽地疼。
    “我那是提醒你,接吻时也要记得呼吸。”
    “我也是提醒你,咬人者,人恒咬之。”
    他瞪眼,好半晌,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地可笑。
    “算了,这种事用说的不明白,还是直接行动比较干脆。”说着,他就要扑过去抱她。
    “等一下、等一下”该死,为什么她的床如此小,想躲都没地方躲。
    转瞬间,她整个人落入他怀中,被压在床榻上,而她的身上便是他颀长结实的身子。
    “云初,我等不及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魔力,吹拂进她耳畔,一眨眼,她整个身体都酥麻了。
    “艾新”看着他不停逼近的脸,不是一种俊、也不是一种美,而是可以融冰化雪的温暖,她的心也不例外地软了,愿意为他付出所有,无怨无悔。不过
    “我现在很脏,你能不能先让我洗个澡,接下来你想干么我都随你。”
    他眼里的欲火忽地熄灭,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呆滞,最终化成一阵爆笑。
    “云初,我的宝贝,你哈哈哈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会打击男人的姑娘了。”
    “什么意思?”她可是一番好意耶!
    “你啊!”他一根手指刮过她挺翘的鼻尖,然后翻身,和她并肩躺在床上。“本来想先把你吃掉,生米煮成熟饭,再让哥哥帮我们主婚的,现在要想别的办法了。”
    “不必这么快吧!反正你哥都同意我们的亲事了,缓个几年也无所谓,而且李府那桩亲未退之前,我也不能嫁人。”
    “李府的事我昨天就办妥了。在街上遇见你前,我正急着回家跟你说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又碰见你说盘龙佩被抢走。其实一块玉佩而已,根本不值得你费那么大心思去追,可你都开口了,我也不能不管,只好先把你带回家,让云锦他们照顾你,我再去把盘龙佩拿回来。”
    “你真把盘龙佩要回来了?”
    “我亲自出马还会办不成吗?”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玉佩,沉碧盈盈,五爪真龙抬头高吟,不是盘龙佩又是什么?
    “你真的拿回来了”她颤抖着手接过玉佩,激动得眼泪都滑下来了。“我记得根本来不及告诉你玉佩是怎么丢的就昏了,想不到艾新,谢谢你。”
    看她把玉佩紧握在手中,又亲又吻的样子,他忍不住怀疑,盘龙佩跟他,到底谁才是水云初的情人?
    “一件死物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吃醋了。
    她白他一眼。“这是我们的定亲信物。”而且康熙的东西也非凡品,能随便丢吗?“不过你怎知道要去哪里找它?”
    “你跟那蒋家姑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又哭又喊的,弄出那么大动静,是人都听说了,我能不晓得吗?”
    “所以你去找蒋妹妹,跟她讨回盘龙佩也不对,蒋妹妹如此骄蛮的人,怎可能轻易将玉佩还给你?”
    “盘龙佩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去拿回来,天经地义,要经过她同意吗?”
    她凤目挑起,三分媚、七分惑,更有一点狡猾。
    “敢情你是不告而取!”她纤手刮着他的脸。“好伟大啊!堂堂御弟,却做起了梁上君子。”
    “土匪都干了,梁上君子算什么?”他又拿出了李家的退婚书。“要我说,你爷爷真没眼光,给你挑的什么夫君嘛,要人才没人才,要文才没文才,我去找他退亲,他居然开口勒索,惹火了我,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不止让他写了退婚书,顺便送上千两白银做赔礼。”
    “你”果然够恶霸,但她还是要谢谢他,否则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姓李的那帮无赖呢!“麻烦你了,艾新。”
    “想要抱得美人归,当然得有所付出啦!所以”他双臂大张,又去抱她。
    她躲了两次没躲过,翻个白眼,干脆由他了。
    “你啊,真奇怪,我一身臭汗,你就不觉得不舒服?”
    “不会啊,我挺喜欢的。”相濡以沫,就是这种感觉嘛!她的美丽、她的狼狈、她的聪明、她的精悍、她的每一方面他都想看,也都会用心珍惜。“云初,我们尽快成亲吧!”
    她娇躯贴在他怀里,疑惑的凤眸盯着他。“艾新,你是不是有心事?”
    “有啊,我想跟你拜堂成婚。”
    “不是这个。”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才一天没见,他的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很沈,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却不肯告诉她。“总之我确定你有事,虽然我不晓得是什么,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但你若不相信我就算了。”
    “你想哪儿去了?”他沉吟了一下,叹口气。“云初,我哥哥的身分你是知道的,他不可能在江宁久留,而我的身分也不适合带你回京举办大婚,所以我希望趁着哥哥在这里的时候,由他给我们主婚,让我们成为夫妻。”
    “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那好吧!全都由你作主了。”她抿唇一笑,螓首娇羞地埋入他怀里,以致错失了他瞳底那抹迅若流星、又深浓如墨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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