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戏走于绿枝间;鸟,啁啾在阳光里。
    自这个名叫巫丰群的男人闯入芯美的生活后,除了她的腿伤和爱车的刮痕以外,一切仿佛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今天,就在新作完成的当儿,芯美收到上一本小说的稿酬。
    双喜临门!
    笑逐颜开的她,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好想有个人可以分享喜悦。
    于是,chocolate成了第一个受惠者。她到宠物店为它买了好多高级的狗零食,还有一个新的玩具骨头,它一下午就这么咬着玩,当宝贝般珍视。
    开心之余,芯美不禁想起巫丰群说起来,他也不完全是个扫把星。
    从上礼拜和他共进晚餐后,她便没再见过他。但他并非真忘了她,其间也曾陆续来过几次电话,只因他忙着应酬、忙着赶案子,所以没法亲自登门来看她。
    算算时间,他应该准备下班了。
    想想,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至少该把好消息传递给他。
    拨了他手机,响个几秒,他就接了:“您好,我是巫丰群。”
    “您好,我是常芯美。”他故意学他的口气逗他。
    “是你?!”他又惊又喜,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专心握住手机。
    “你还没下班啊?”
    “嗯,只剩一些东西要整理,大概再过半小时吧。有事吗?”
    “嘻,来给你臭屁的!”芯美瞬间变得意气昂扬,音调也高亢起来。
    “臭屁什么?”他已经开始为她高兴。
    “告诉你喔,我的小说完稿了”她没一口气把话说完。
    “真的?!这么快?”他张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说:“不过一个多礼拜而已。”
    “哈!这也要拜腿伤之赐,”芯美开玩笑道:“要不是因为脚痛懒得出去,恐怕现在正在百货公司挥霍上一本小说的成果呢!”
    “那也无所谓啊,总得有些娱乐放松放松自己吧,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至于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犹记得前天跟她通电话时,她曾告诉自己,膝盖上的瘀青几乎消了,伤口上的痂也脱落了一部分。
    “对呀,是好多了,”芯美笑道:“不过,就是痒,有时候真想用九齿钉耙来耙一耙呢!”
    “伤口快好都会这样,正常的。”他被她的妙喻逗得想笑。
    “唔,还有一件事还没说。”芯美突然想到只透露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事?”他打趣道:“你的小说登上了畅销书排行榜?”
    “没那么好啦只是拿到了上一本书的稿费,户头多了些闲钱,想问你有没有空,请你吃个饭,谢谢你这几天的关心。”
    他狂喜地说:“我没听错吧,你是在邀请我吗?”
    “嗯,有什么奇怪吗?”芯美咕哝着。
    “不奇怪,不奇怪,当然不奇怪喽!”他一连吐出相同的话,只因被兴奋冲昏了头。
    “那,我们去吃麻辣锅如何?夫妻肺片,离我家不远。”一提议,芯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怎样,敢吃辣吗?”
    “废言!”他爽朗地笑着。“别以为只有你才叫‘辣妹’,我才是名副其实的‘辣哥’喔;。”
    “神经!又在天花乱坠了”芯美轻咒了一声,随即跟他check好时间和地点。
    币了电话,他才赫然想起,昨天答应了总机秀雅,今天要陪她看电影的事。
    迟疑了一下,他决定暂时先舍近求远。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秀雅就在公司,他几乎天天看得到她、掌握得到她,而且以她看他的眼神来判断,她根本已一头钻进他设的笼里,插翅也难飞。
    但是,那个常芯美,可就不像秀雅或其他女孩一样好对付。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机会,他可得好好把握。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仪容,朝柜台翩翩走去,随口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cancel掉与秀雅的约会。
    可怜这个傻女孩,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自己是被挑选后一脚踢开的候补
    趁着一个小时的空档,芯美先去中兴百货晃晃。当她来到麻辣火锅店时,他已经等在门口了,背对着她的身影,仍是那么潇洒挺拔。
    “小丰!”她从他身后拍拍他肩膀。
    “嗨,我正要call你耶!”他用小指把手机盖弹上盖好,挂回腰间。
    他的动作令芯美忆起前些日子的新闻,走进店里,她一面回头对他说:“医学报告不是说手机不可以挂在腰间吗?听说会伤害肾脏。”
    “哈!这有什么好担心?”他用一种狂妄跋扈的表情自吹自擂:“讲到我巫丰群,就算八十岁还是一样勇健啦,你不知道,用过的都说赞耶!这点影响算什么?哈,正巧帮我压抑一下”
    “喂喂喂,你想太多了吧,神经!”明明是关心他,这下却害得自己脸色胀红,芯美瞪了他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理睬他。
    “先生、小姐,麻辣还是鸳鸯?”服务生客气地问道。
    “麻辣!”异口同声。
    “想吃什么?”芯美仰着头望着墙壁上的菜单问他。
    “你决定,我没意见,什么都喜欢。”
    “你是某一种动物吗?”芯美故意闹他。
    “好啦,这种事别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很没面子的耶!”他瞄了服务生一眼,开玩笑道。
    “先生,那就麻烦先来羊肉、肥肠、白菜、冻豆腐,还有长香菇”芯美愉悦地点菜,四周飘扬的麻辣分子,令她食指大动。
    服务生依着她的指示写下菜单,突然满脸疑惑地望向她,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复诵一次:“长香菇?”
    “呃噢!”芯美不好意思摸摸头,解释道:“是金针菇啦。”
    他在一旁看着,觉得她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服务生离开后,他笑着问她:“你的香菇还有长短之分啊?”
    “不是啦,因为小时候跟妹妹都觉得金针菇长长的,又不知道怎么称呼,所以就这么叫,叫久就习惯了,长大后也改不过来。”
    “哈!真可爱。”他满眼笑意瞅着她,教她一阵羞。不知何时开始,她在他面前羞怯的时候竟多了起来。
    “对了,你知道这家店名为何叫‘夫妻肺片’吗?”芯美找了个新话题。
    “我想,夫妻的意思,应该跟鸳鸯锅有关系吧。至于肺片嘛就莫宰羊喽。”
    “听说肺片就是牛杂,不过我也搞不清楚。”芯美把服务生送来的菜盘在桌面上排列整齐。
    “喏。”他撕开免洗筷的包装纸,将里头的筷子递给她。
    “喔,谢谢。”芯美笑着接下,没想到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体贴,仅是一点小动作,就让她浪漫窝心了好一会。
    “喏。”她依样画葫芦,也为他递上筷子。
    “哈!被你学走了。”他的笑容在脸上不断扩大,那迷人的笑容,在芯美心中激起涟漪。
    “你对女孩子都这么细心吗?”芯美一面把白菜拨下锅,一面试探地问。
    “看对什么样的女孩子。”他狡猾一笑,说的答案只有自己懂。
    “什么意思?”她抬眼望向他。
    “有些女人要用真心呵护,有些则是玩玩作罢,不需认真。”他似笑非笑地说。
    听他这么说,芯美不往陷入一阵沉思。以往只要听到男人这种“玩玩作罢”的论调,她一定嗤之以鼻,甚至拍桌子跟他杠。但是,来台北后的一年多,她前前后后谈了几次恋爱,每一段都不超过三个月,说来也惭愧,自己这么做,无非就是要追求刺激、寻找灵感罢了,从没放过几次真心。
    还好她懂得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总能巧妙地化解那些栽进她圈套里的男人的怨,也或许她够幸运,没遇上真正的坏人,不然铁定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不玩兜着走,怎可能轻易脱身?
    若称她是花花公主,其实也不夸张。而且,打从她有印象开始,家里那个酒鬼老爸就是镇日花天酒地,无一是处,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虽说下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是,在芯美的潜意识里,男人多少就是有着某种程度的劣根性,认真不得的!
    就连眼前这男人,也是。
    虽说她对他的感觉异常微妙,那是种从没有过的情愫,但是,她并不打算用另一种特别的态度对他。
    男人,都一样!她想。
    保持界线观望,是最实际的防护盔甲。若是没弄清楚状况就一头栽进去,无疑是自掘坟墓。
    “在想什么?”他夹了块羊肉放进她碗中,打断她的思绪。
    “没什么发呆罢了。”她对他憨笑。
    “是不是在想你在我心目中的定位?”他牵动嘴角,定定看着她。
    “哼,这有什么好想的?我才不在乎呢!”芯美有些口不对心。
    “真的吗?”他露齿而笑,笑得她有些尴尬:“你不想知道我的想法?”
    “没兴趣。”她刻意冷冷地说。
    她快受不了他这种狂妄的口气,仿佛所有的女人都该乖乖受他的掌控;偏偏她不是那种愚笨的小女人,只凭他几句挑衅、几次捉弄就被吃得死死的。
    虽然不容否认地,她已不由自主缓缓走向他的怀抱,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无疑在在挑动着她的心;但是,冲着一股自尊和矜持,她就是想跟他作对。似乎唯有跟他斗斗嘴,才能掩饰她的荡漾和不安。
    “好吧,暂时不谈这些,等你需要小说题材,我再给你一些建议。”他耸耸肩潇洒笑笑。“呵,女人,我见多了。”
    “你很坏嘛!”芯美斜眼轻蔑地瞧他,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她的心头就是酸酸的。
    “没啦,只是工作的关系,常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他转得有些硬。
    “是吗?”芯美随性一问:“那么,我真可以请你做顾问喽!”
    “你想知道什么?”
    “这本小说写完,我打算休息个一两天后进行下一本。可是,现在遇到了瓶颈。”
    “什么瓶颈?”
    “我想写本比较不一样的书,描写欢场女子的爱恨情仇。你能提供什么构想吗?”芯美这么问,其实只为探他的口风。要是知道他这方面的经验也多,不管她对他有着什么样炽烈的情感,她都准备放弃。因为,在她的观念里“嫖”是罪大恶极之事。
    “这个嘛”他没猜到芯美的用意,当真想给她一点帮忙。“欢场女子,我就没啥研究啦,只是应酬时难免遇上。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工作,三教九流的客户都要应付,人家喜欢,也只能多担待。不过,我对这些女人,可是同情远大于兴趣。”
    “不会吧,”他的回答差强人意,芯美眯着眼笑笑,又问:“你们男人不都控制不了那种酒池肉林的诱惑吗?想想那种嗲声嗲气的女人眉眼儿一眨、唇角儿一弯,再来个投怀送抱,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了?你以为我这么笨,会轻易相信你的话?”
    “拜托,我有脑袋耶,又不是用下半身思考!”他急着解释。“冲动、欲望当然难免,但是我可不糊涂啊”“你是说,基于卫生安全的考量?”说完,芯美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也可以这么说啦。不过,应该说是我不喜欢跟别人共享一个女人。”
    “哦?!”芯美挑了挑眉,用一种无法苟同的语气说:“可是,同时有很多女人就不需非难?”综观他的言谈表现,芯美直觉他八成也是个花心大萝卜。
    “唉,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他又为她夹了一块豆腐,技术不错,豆腐一点伤痕都没有。“我们不是在谈你的小说吗?怎么讨论到私人的感情观来啦?”
    “对喔。这么说,下本小说的内容可得从长计议喽。”芯美故意装作有些失望的样子,其实,能不露痕迹探得她要的答案,她已经够满意了。
    “其实,你不一定要写酒家女的故事,”他半开玩笑地提议:“像现在很流行的钢管秀女郎啊、萤光秀女郎啊、tabledancegirl啊、槟榔西施啊、还有电子琴花车公主什么的,都可以写嘛新颖又特别,一定没人跟你‘撞书’的。”
    “神经!我哪来这么多有的没有的资讯?”芯美白了他一眼。“更何况,别说什么钢管秀了,我连餐厅秀都没看过,你叫我怎么提笔?光靠臆想,写出来一定不伦不类的啦,不行不行,你这什么破烂点子,行不通的。看来,你还不够格当军师。”
    “刚开始嘛,还没进入情况啊,maymay,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这就怪了!他明明只是在抬杠,但是,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那语带双关的言词,竟惹得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词穷了。
    “到时,若我真的有帮助,你的稿费得算我一份喔!”
    芯美一怔,看来,是她自己多虑了,他根本没别的意思。
    不行,不能再任凭自己的脑袋瓜子胡乱勾勒什么美景了,否则,后果会怎么样,谁也不能保证。
    打从与巫丰群进一步认识之后,不可讳言的,他的一颦一笑,甚至一言一语,在芯美心中,的确已经偷偷占了个位置,然后在她不期然的时候出来作乱,搅动她的芳心。这种情形,是芯美打从初恋开始也没有过的,那是种甜蜜、也是种负担,明知他危险,自己绝对不能没有危机意识;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想要更进一步与他亲近的感觉
    莫非,她爱上了这男人?
    称不上一见钟情,但是,打从见他第二面起,她的心,已经不知不觉被他牵着走了她期待他的电话、企盼他的出现、心情仿佛随他而起落
    难道,这就叫爱?!
    霎时,她傍徨了第一次遇上无法由她一手操控的情形,那种不确定性教她困扰,甚至害怕。
    “嗯,真过瘾。”饮尽杯中的可乐,他满足地说。“你有吃饱吗?要不要再叫一点?”
    九霄云外的思绪再度被他拉回来,芯美连忙答腔:“饱了饱了,再吃就被误会成孕妇了。”
    “那也是个美丽的孕妇啊!”他莫名其妙吐出这句话,突来一阵温热,芯美想,自己一定脸红了。“无聊!”她笑骂道,起身要往柜台走去。
    “唉,等等。”他迅速拉住她的手。“今天算我的。”
    “不行啦,今天我领钱,说好我请的。”他的手牢牢握着自己纤细的手腕,黝黑的肤色恰巧与她的白皙形成强烈对比,她不动声色地让他放开她。
    “我们有说好吗?”他抢先抽出两张千元大钞交给柜台。“好啦,这次就别跟我争,算是我跟你赔罪,害你受了伤”
    “哎哟,一点小伤算什么嘛”芯美皱着眉头逞强,好像已把前几天捣着纱布哇哇怪叫的窘况从记忆中抹去了一样。
    “对了,待会送你回去后,我再好好看一下你的伤势。”她穿了件丝光长裙,他虽关心,总不好当街掀她裙子吧。“喔。想泡茶吗?”
    “好主意耶,吃完麻辣锅,来杯好茶,去油解腻。”
    回到家楼下,尽管芯美说没事,巫丰群还是坚持要扶她上楼。听见主人的脚步声,门里的chocolate朝外头汪汪叫了两声,像在欢迎他们回来。
    一开门,两人不约而同蹲了下来,让chocolate在他俩身旁绕着、跳着、舔着、雀跃着。
    “chocolate,你认识他对不对?”芯美摸着狗狗的头,故意开他玩笑:“他就是上次来过的猪头先生啊!”不知算不算是给他面子,chocolate像是听懂似的抬起双脚放他腿上示好。
    不甘愿无缘无故被她占了便宜,他用双手环住狈狗脖子,给它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笑说:
    “猪头先生是你主人驴蛋小姐邀请来的,想必你一定很欢迎吧!”
    “什么嘛!不要在我的‘小神犬’面前破坏我的形象。”芯美笑得合不拢嘴,从没有人这么戏谑她;不过,以她迷迷糊糊的傻大姐个性,倒也合适这样的称呼。“我哪有破坏你形象?”他放开狗狗站起身,故作无辜地状。“猪头先生配驴蛋小姐,天生宝一对耶,有什么不好?”
    “蠢毙了!谁跟你天生宝一对啊?”芯美还是克制不住笑筋。“又不是三年代的电影。”
    “不然怎么说?”
    “嗯,这个嘛”想了几秒,她说:“应该叫‘逃陟公主与猪头先生’比较贴切。”
    他恶心的“恶”还未出口,就被chocolate的汪汪声打断了。朝门边的它望过去,它正一跳一跳地对着鞋柜顶端猛吠。直到芯美斥了一声:“chocolate,你欠揍喔!”它才不情愿地蜷起腿趴下,将头枕在上面,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它怎么了啊?是不是我们冷落了它?”他帮忙把茶具摆好,热水壶扶正。
    “大概是不满意它的新伙伴吧。”
    顺着芯美的手势看过去,他发现鞋柜上多了只站着的kitty娃娃。
    “今早在地摊买的,”她无奈地笑道:“回来后摆在那儿,chocolate就对她叫个不停。”
    “哈!”他觉得挺有趣的。“我知道狗跟猫本来就是死对头,可是kitty长得猫不像猫的,怎么chocolate也看她不顺眼?”
    “谁知道?争宠吧!”芯美耸耸肩,按下开关,开始煮开水。
    趁着煮开水的空档,他说想看看她的伤势。
    觉得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把长裙撩到膝盖上乱难为情的,芯美干脆回房换了件白色t-shirt和热裤。
    见她如此装扮,简单、却也性感绝顶,他努力不让眼中的异样光芒太过明显。刻意将视线锁在她的膝盖上,原本那块瘀青已经消了一大半,只剩浅浅的颜色,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元硬币大小的痂。
    “嗯,复原情形良好。”他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医生般专业。
    “对呀,几乎不痛了,就是痒无敌痒、超级痒、惊逃诏地的痒。”
    “惊逃诏地?”他头一次听到如此的形容。
    “惊天地泣鬼神。”兴之所致,她又胡扯起来。“有时候痒到受不了,还想干脆把上头那块痂硬剥下来呢。”
    “小姐啊,求求你,听来挺吓人的!”他赶忙制止她。“千万使不得啊,你要真这么做,一定会弄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顿了顿,他遂起身。“等我一下,我去拿葯箱。”
    “拿葯箱干嘛?”她不解他的用意。
    “还能干嘛?难道要玩吗?当然是帮你擦葯啊!”“擦葯?!”她瞟了瞟膝盖。“都快好了还擦什么葯?”
    “傻瓜,”他回头白了她一眼“快好也是还没完全好啊!”“喔。”芯美想想,用棉花棒沾葯涂涂伤口,或许也能止痒,便没再啰啰嗦嗦地阻止他。
    一会儿,他提着葯箱坐回她身旁。
    “还痛吗?”他擦葯的动作较上次纯熟多了。
    “不痛了,好舒服。”她抬起头,以一种天真的表情看他。
    “好舒服?!”他难以实信地笑笑,打趣道:“你皮在痒喔,这样还好舒服?”
    “嘻,你说对了!”芯美弹出手指头,摇头晃脑地说:“就是皮在痒啊,这样正好止止痒。
    ““你喔,真不晓得你这么调皮捣蛋。外表看来一副温柔贞静的样子,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她张牙舞爪打断他。
    “喔,我”他努力想掰出个所以然。“我是说没想到你的个性是这么率真、耿直、有活力、不做作”他把刁钻、蛮横、粗枝大叶等形容词全换成正面意义了。
    “嗯,知道就好。”她得意地笑着,阖上葯箱,拍拍他肩膀,纯粹是哥儿们的动作。“你坐会儿,顺便顾一下热水,我去厨房拿几包零食出来请你嗑嗑。”
    当芯美拎着两包可乐果走回客厅时,他已经斟了两杯茶等她。“请尝尝敝人在下我的手艺如何。”他又倒了些热水回壶中,微微清烟拌着香气飘了上来。
    “哟,你也会泡茶?”芯美一屁股坐下。
    “那还用说?琴棋书画刺绣加插花,没一样难得倒我,更何况是泡茶这样的雕虫小技?”他装出不可一世的神情逗她。
    芯美细啜了一口,茶香渲染了满口香醇,不想教他更加趾高气扬,她马上泼冷水降他的傲气:“是不错啦,不过这不是你的功劳,是茶好!”她似是而非的评论,他不以为意,只是定定地盯着她莫测高深的表情。
    “干嘛?生气啦?”芯美为他斟满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来,吃蚕豆酥吧,是新产品,香辣口味的喔!”边说边拉开包装袋,整包递到他面前。
    他仍是静静瞧着她,不做任何反应。
    “吃啊,胡思乱想什么?”芯美伸手抓了一个丢进嘴里“喀滋喀滋”吃了起来。
    “我在想何时你才会一改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态度,别再牙尖嘴利地对我?”
    他冷不防冒出这句话,像是当头棒喝,教芯美陡然一怔。
    没错,她是难得对他友善。反思了一下,自己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对他渐渐萌生好感,偏偏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就像浮在云端,脚勾不着地,心情也忐忑得可以。所以,表面上她一定要用排斥、抗拒来抵制潜意识里对他的意爱。唯有这样,她才能明哲保身,不让自己陷入单恋的危险境地。
    但是,话说回来,他的确关心她、对她好,光就这点来说,她并无立场与他为敌,更不该老用一种苛刻不领情的态度对他。
    思忖及此,芯美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明明希望有糖吃,等到人家恭恭敬敬递上糖,却又嫌东嫌西的没一样满意。
    或许,稍稍放宽心,坦承一点和他相处,让他快乐,自己也开心。
    “对不起嘛!”芯美觉得自己真是变了,印象中,她几乎没对男人道过歉。“人家是因为还不了解你,跟你还不熟,而且我们又是在那种‘尴尬’的情况下认识,所以有时难免对你出言不逊。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子计较,以后,我会尽量改掉我的坏脾气。
    “低下脸,任由发丝散落颊边,正巧不必接触他的眼神。
    “你不用勉强自己改变什么,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他将她的发丝往后一拨,双手捧起她的脸,用一种迷离的眼神望着她。
    她屏着气,双眼无助地回望他。他太靠近了,近得令她不知所措。脸颊传来的温热,不知是来自他掌心,还是来自她的羞赧。经过许久,她想不露痕迹地改变姿势,却被他阻止了。
    他用手臂圈住她,用吻阻止她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芯美觉得整个人都失控了,一种热力自她体内酝酿发生,快得令她无法招架。她努力集中心智,告诉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抿紧唇,做一种消极的抵抗吧。
    虽然他的吻正牢牢抵着她的唇,时而温柔、时而狂野,几乎让她投降在他的柔情攻势中,但是,即使只是一分一秒,她也要努力定住阵脚,因为他已点燃了她内心的渴望,教她方寸大乱。若不这么做,她怕再也无法自制而泄漏出对他的情愫
    然而,他全然无法离开她柔嫩的唇瓣,即使她没半点回应。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吸引他,跟她相处时,他就有不一样的感觉。这感觉是在他多年纵横情场从没有过的,陌生、奇特,他不了解,也无从了解。他对她的一切反应,似乎皆是自然而然,连自己都无法掌握。
    就像这一刻,他甚至不很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控制不了想一亲芳泽的欲望。在这股冲动下,无视于芯美的挣扎,他霸道地拥吻着她,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好久了。他不要再远远站在一旁照顾她,他不要仅是轻描淡写地谈天说笑;他要的是更多更多更肯定的感觉,一种她是专属于他的感觉
    “maymay”他轻唤她,然后在重重的喘息下,他将她揽得更紧,首次让他们的身躯完全接触,继续传送一波波柔情至她胸怀。
    她虚软的身子,唯一的依靠就是他的双臂。她微仰着头,挣扎的力量也渐渐减弱了。在他的热情挑动下,她已无心力拒绝,至少当他这么靠近她的呼吸、贴近她的心跳时,她就是无法拒绝。
    她只能眨动着长睫毛,轻吟了一声,然后闭上眼
    见她有了反应,他的吻开始肆无忌惮地索求,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轻轻爱抚着。
    她先是有些却步,仅能在他的吻中瘫软。渐渐地,她为内在窜升的一股需求所攫住,她开始放开自己,迎合他的侵略。
    他的吻落在她的颈、她的肩,尝试着、说服着,他所经过的每一处,留下火灼般的热感,像是万蚁钻心般难耐。
    她所感受到的激荡情怀,来得太突然,却像另一种折磨
    当他的手指穿过她身上的t-shirt,触碰到她腰间的肌肤时,她像触电一般弹起,将双臂抵在他胸前。“放开我。”
    “怎么了?”他呼吸沉重,眉晕间尽是关心。
    “如果你只是想占便宜,你就找错人了。请你离开!”芯美的声音平板无波,她不懂自己的原则为何,但她就是对他要求严格。
    “maymay,”他有些无能为力。“我是这种人吗?如果我只想占便宜,你一个单身女子,我难道还有什么顾忌吗?”“别以为我好欺负,我还有chocolate。”刚说完这句话,在门边打盹的狗狗马上三两步跑来,吐着舌头对两人摇尾巴。这幕情景,教两人同时迸出了笑,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行吗?”他抱着双臂,往后靠上沙发,紧锁着眉心,不知在懊恼什么。
    芯美偷瞄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或许多心了。想想他说的也对,若他真是心怀鬼胎,别说她了,就连聪明的chocolate也不贯是他的对手,因为它还是只幼犬,而且早跟他混熟了,对他也没啥戒心,只懂得对他使劲摇尾巴。
    “小丰,对不起啦!”这是今晚芯美第二次赔不是,但她觉得理所当然。
    “什么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啊。”他瞥过头,即使没有半点笑意,那张脸还是一样好看。
    “我不是故意对你凶的。”芯美有些支吾。“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快了,让我有些错乱所以说话难免冲了些,惹你不高兴了。”
    “我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吗?”他摇摇头,唇边漾开一朵无奈的笑。
    “像像像”芯美嘟着嘴,刻意加重语气,竟向他撒娇起来。“瞧你那个便秘脸,还说没生气?”
    “噢,什么便秘脸?”他的笑容瞬间扩大,笑声也迸出来。“你的眼睛要不要去让医生检查检查?如我这般俊俏的脸,竟然会被你形容成这样!”
    “恶心巴拉,什么俊俏啊?马不知脸长!”芯美朝他吐了个鬼脸,随后做了个反胃的动作,昏倒在chocolate背上。“哎呀,你不用否认了啦,我知道你只是不好意思附和罢了。”
    “喂,你的脸皮真的是比柏油路还厚喔!”见他这副洋洋得意的嘴脸,芯美真想举拳在他胸前捶两下。
    “脸皮厚有什么不好?”他朝她靠了过来,拇指和食指在下巴轻磨着,狡猾笑道:“要不是拜这点所赐,我怎能鼓起勇气接近你这个小辣椒?”
    “哼!我就知道你居心叵测。”芯美翻翻白眼咕哝着,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
    “别嘟嘴啦,可以挂猪肉了。”他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不理会她的白眼,若无其事继续说:
    “没错,我是居心叵测。不过,喜欢你、亲近你,有什么不对吗?谁教你长得这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令在下我意乱情迷、魂萦梦牵,无法不向你靠近”
    “够了喔,就会花言巧语,受不了。”虽想怒瞪他,她的眼神却满溢着柔情。“告诉你,我常芯美不是那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愚昧女人”
    “你当然不愚昧,所以才会看上我啊!”他还在耍嘴皮子。
    “噢!”芯美在额上拍了一下,发昏的模样。“真服了你,黑的可以掰成白的。”
    “你也不赖啊!”“我哪有像你这么天花乱坠、胡言乱语的,我可是字字诚恳、句句实话的。”芯美不赞同地辩解,自认跟他是不同类的人。
    “你敢说你句句实话?”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让她吃了一惊。
    “有什么不敢?”芯美抬起下巴,认真应道。
    “那你敢说对我没有感觉?”
    “呃”芯美愣住了。
    “你说啊,我在等答案喔!”他打算穷追猛打。
    “我当然有啊”芯美被逼急了,背过身去,心虚地说:“有讨厌的感觉!”她不敢看他,就怕被他发现了她的虚伪。
    “讨厌?!真的?”早料到她有这一招,他不以为忤,伸出双臂从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嘴唇缓缓凑近她耳际,用一种极其温柔又挑衅的语气说:“不要紧,有一天,我要你爱我爱到死心塌地!”
    “臭美,没那么容易。”芯美别过头去,以免被他呼出的暖气弄得心神荡漾,未开战便先败下阵来。
    “那就试试吧!”他正式下战帖。“从今天起,我要开始追求你你可要稳住喔!”
    可恶,最气他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放马过来,谁怕谁?游戏规则为何?”她决意跟他杠上。
    “这个嘛”
    “什么这个那个,婆婆妈妈的。”芯美转身面对他,一冲口便说:“这样好了,明天开始,我们可以试着交往;至于赌注呢,就是看谁先不能没有对方,投降的人必须接受对方任意的惩罚,如何?”
    “输的人必须任人宰割、予取予求,不能有丝毫怨言?”他多加了注解,无非是要提醒她后果。暗暗忖着、得意着:眼前这个小妮子,居然如此不自量力,想跟他这个调情圣手一较高下,摆明了螳臂当车嘛,他开始盘算着到时该如何处罚她。
    而芯美,亦自认不是省油的灯。心想眼前这个男人,就算有通天本事,终究也是男人嘛。即使不能将他控制于鼓掌之间,至少摆平他也不是件难事。之前那几个呆头鹅,谈起恋爱只比木头好一些,而现在这油腔滑调的男人,似乎有趣一点。情逢敌手,这场游戏充满了挑战性,教她跃跃欲试。
    一场意气之争,正式宣战!
    一个胜券在握。
    一个自信满满。
    男人与女人的战役,在这个宁静夜,于焉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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