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涵出院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地辞去了五湖资讯的职务,转任鹤鼎建没的网路事业部总监。
    鹤鼎建设总经理王嘉竣开出来给她的条件极为优渥,月薪加上年终奖金以及配股红利,她在一夜之间跃升成为具有数百万年薪身价的女强人。
    叶涵则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运动”:每天至少工作十五小时。三个月来,她成为鹤鼎建设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员工,每天负责开关办公室里的电源。而她的体重则呈现负成长的趋势,一路从五十二公斤下滑到四十五公斤。除了开会之外,叶涵说的话愈来愈少,她会关心下属的情绪,但是下属却摸不清她的性情与心思。
    简而言之,三个月来叶涵像极了一个在日间走动的鬼魂;冰凉凉的体温、阴冷冷的性格,还有超人的工作时数以及轻飘飘的体重,都让她看起来极为阴沉。
    但是这样的平静,却总令人感到不安,仿佛她体内那被桎梏的情绪,终将形成疯狗巨浪,一举吞噬孤立无援的躯体
    ***
    “喂,你看了这个星期的时报衷漂吗?”
    “没耶,怎么样啊?老板又有八卦了吗?”
    “呵呵,你还真机灵耶!没错,上面写说那个李明明啊,有没有?她被老板包下来了说,而且价值不菲耶。”李明明是国内的一线女演员,她的名字经常与一些企业老板挂在一起。
    “真的?多少钱可以包得到她啊?”
    “据说李明明前一阵子买的豪宅就是老板送的,还有她现在开的那部红色法拉利也是出自老板的手笔。”
    “是喔,人长得美真是好,我们就算拼老命工作一辈子,怕也赚不起那样一幢豪宅跟一部法拉利跑车”
    企业里面的女厕,恐怕就是全世界最会八卦的地方了!
    叶涵坐在厕所里的马桶上面,听着外面洗手台前两位不知名的女职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王嘉竣的风流韵事。这已是她任职三个月以来,听到跟老板有关的第四个女明星了。
    她的新老板跟蓝群亚一样,都可算是媒体宠儿。但是共事三个月以来,她愈来愈觉得自己不喜欢王嘉竣。他是十足的商人,过于精明而狡猾;同时他的花边也多到令她无法忍受。她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公司经常上报,但绝大部分不是因为营收成长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们的总经理又跟哪个女明星搞在一起了;这简直是在污蔑公司员工的智慧,以及大家肼手胝足的苦干。
    有时候她真怀疑.她的老板究竟要赚多少钱,才能在应付公司的扩充、投资、及转投资之外,还足以支付他钜额的泡妞开销?当然,更多时候她认为,老板该把那些钱留下来,作为公司员工的年终奖金,或是招待员工海外旅游,岂不是更实际些?叶涵一直等到外面的女职员离开之后,才整整衣装,走出厕所。
    站在洗手抬的镜子前,她看到粉底之下自己那张疲惫的脸,和几乎要遮掩不住的黑眼圈;已经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她没办法好好地睡上六小时。在离开五湖资讯、进入鹤鼎建设的第一个月,她不止每天工作超过十五小时,更在夜里躺在床上不能入眠,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和四周漫无边际的黑暗。
    不过,她很高兴自己从来没有掉过半滴眼泪。那表示自己已经有能力完全地掌握自己的情绪,不再为情爱所牵绊了。
    睡不着又何妨?反正好的化妆品总是能够适时地为她补充好的气色一思及此,她从小包包中拿出粉饼及唇膏、唇彩,仔细地绘制着脸上那一张“好气色”的假面。
    ***
    时钟正指着五点二十五分的时刻。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但却是叶涵一天中最忙的时刻。正当她在办公室中忙得昏天暗地之际,桌上的电话突地响起,吓了她一大跳!她抚抚胸口,接起话筒。
    “你好,我是叶涵。”
    “叶涵,我是王嘉竣。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我每天都加班的。”
    “嗯”电话那头的他略微迟疑一阵。“有个香港厂商来台湾,通常是林秘书跟我出席招待客户,但是她今天晚上家里有急事不能出席,所以我想请你”“总经理,我一向不擅于跟客户应酬,你也知道的。我怕自己会坏事”
    “那倒无所谓。因为今天并不是要淡什么生意,只是招待他们吃饭玩乐而已。你也知道那种场合全是男人,总是需要有女人在场舒缓一下气氛。”
    “那好吧,既然总经理都这样说了,我今天晚上跟你一起出席就是了。”
    “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我到你办公室找你。我们一起走。”
    叶涵只得将电脑上自己正在处理的档案存档,然后拿出化妆包补个妆。
    王嘉竣来得倒是很快,电话打完不到十分钟,他已经站在门外敲门了,叶涵正在上唇彩,还来不及说声“请进”他便已经推门而入了。
    他朝里面说着:“叶涵,你好了吗?”
    叶涵抬起头,十分不满地瞪着他抗议。“总经理,你从来都是不请自入的吗?”
    王嘉竣则是一脸无奈。
    “不请自入?我刚刚有敲门,而且我电跟你说了要来办公室找你一起走的。怎么算是不请自入?”
    她还是振振有辞地责备他。“我还没说请进呢!如果我刚好正在换衣服的话,你是不是很失礼呢?”
    王嘉竣笑了出声,听起来很邪恶。“那也不错啊,我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不看白不看。”
    “你”“更何况,我想如果你在换衣服、或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睇她一眼,用带着笑的眼神。“我想你会把门锁上的。”
    “你真是满脑子精虫。算了,我不跟你争论了,总之,请你下次不要随便开门进人家的办公室,好吗?”
    “你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吧?”
    “走吧。”她拿起包包,挂在肩上,随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坐进王嘉竣的房车,他突然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关心地说:“叶涵,你最近生病吗?”
    他突来的举动和问话令叶涵摸不着头绪。
    “没有啊,我的身体很健康呢。总经理为什么这样问?”叶涵反射性地偏过头去,躲避他的碰触。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呢。”
    “是吗?”她连忙掏出镜子和粉饼,开始补起妆来。
    “粉搽得再厚都没有用的。没人跟你说过吗?你看起来很憔悴”
    她还是不死心地再上了一层蜜粉,才收起粉盒。“或许是因为失眠的缘故吧,这没什么的,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表现”
    王嘉竣没再说什么,他自然听出叶涵话中的意涵:我很好,你别多事了!
    他认识她也有好几个月了,知道她是个好强逞能的女子,若她不想让人近身,就绝对会护卫自己这个隐私权到底。虽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冲撞她那严格无比的私人界限,希望自己能够比其他人更靠近那条线,甚至是进入线界之内。
    正是为了这样的缘故,让他不在乎她的恶言恶语,甚至是刻薄论断。他从未遇见像叶涵这样的人,偶尔犀利地近乎刻薄、偶尔却又宽厚地接近滥情,对旁人一概亲切和蔼,却少人能够接近她的内心。
    别人不行就算了,难道连他都不行吗?王嘉竣不相信她真的坚强至此,不需要朋友的肩膀依靠。
    ***
    虽然不是一个谈生意的场合,但是招待厂商吃饭享乐,总也算是应酬一桩。既然是应酬,那么让客人尽兴便是主人责无旁叫义务,所以当客人想要豪饮一场的时候,做主人的怎能谦称自己酒量太差而拒绝喝酒呢?那当然是不行的。
    整个晚上,叶涵的脸上一径堆满笑容,殷殷地劝着他们多吃点、多喝点、多玩点,识大体的程度让第一次看到她的客户都疼爱得不得了。
    王嘉竣也出乎意料地得到一个难得的礼物少被灌了许多酒。
    一直到王嘉竣将那群香港人连同晚上陪宿的女子一同送进他们所住的饭店房间之际,时间已是过了晚上十二点了。在王嘉竣送客户上楼的时候,叶涵终于撑不住,跑进饭店大厅的厕所当中,大吐特吐起来。
    她吐得天旋地转、全身虚脱、四肢无力,只能趴在饭店里那光洁的马桶上喘气,无法起身。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摊了,似乎连心也摊了
    “叶涵,你还好吗?”王嘉竣的声音在女厕的门扉之外响起,提醒了她身边还有这一号人物,她得要站起来,不能摊在这里。
    叶涵起身,踉跄地走出去,看到王嘉竣站在女厕外面。她恍惚地笑了,是酒醉之后那种无法控制颜面神经的笑容,并无任何意涵,只是肌肉的牵动。忽地,她一个重心不稳,倾倒在他身上,只能顺势攀住他的肩膀,避免跌倒。
    “我很好啊,刚刚全吐出来了,所以现在肚子里面空无一物,不会再吐了,”
    王嘉竣连忙搀住她,并伸手拦过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架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他的眉头皱成一团。
    叶涵推开他,想自己走路,但是她却连站部站不直腰,只得马上扶在墙面上头,以免摔跤。
    “听话,别逞强。乖”他屈膝微蹲,把她整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并伸出左手抱住她的腰。
    他高大的身材与平坦的胸腹宛如一道墙,而叶涵就像一申垂下的蘖荔,无力地攀在这堵坚实的墙面之上。
    “我现在手脚都没有力气了怎么会这样?”叶涵虽然喝醉了,但是她的思路却异常活跃。酒精在她体内流窜,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力。“可是,我觉得感觉好棒哦!现在心情很轻松耶,总经理,我们再去喝一杯,好不好?”
    “不喝了。你喝醉了,该回家休息,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家!”叶涵口齿不清地抗议,平时被强硬禁锢在心里的话,这会儿竟像电视剧的台词一样,倾巢而出:“我每天都睡不着,你知道吗?一个人躺在床上,睡都睡不着。睡不着有多痛苦,你一定不会了解的。愈是睡不着,我就愈害怕,我每天都在问我自己,我是不是快要死掉了,所以才会睡不着”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好不容易终于舍得换口气再继续说话。“所以我不要回家。你要是送我回家的话,我要跟你翻脸!”
    “好好好,我不送你回家,我带你去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叶涵合着双眼,点点头,露出极满意的神情b王嘉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叶涵丢进自己的车子里面。
    ***
    王嘉竣果真没有送叶涵回家,他直接把她带回自己的居所。
    他的住所位于大安森林公园对面,是市面上所谓的“千万豪宅”当初选择要住在这里,为的并不是要夸耀自己有多么富有,相反的,却是为了确保生活上最基本的隐私权与安全性,因为这里住的多是社会名流,大家的共同处便是行事低调、重视保全,这里的住户,都愿意花上重金来确保基本安宁。因此,这里是最令他心安的住所,也是最能让他放轻松的住所。
    叶涵一上车就睡着了,完全地不省人事。但当车停妥在地下室之后,她却微微地醒来,仿佛知道已经到达似的。
    他偏头看看她。“你可以自己走吗?”
    几乎是反射性的,地点点头,并一把扳开门锁,将双脚伸出车外,试图站起来。不料瞬间天旋地转,让她感到一阵反胃,忍不住屈下身干呕了起来。
    他连忙绕到另一边车门处,来到她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背,试图顺顺她的气。
    依据他的经验,车程颠簸的确是会让喝醉的人更容易想吐,因此,即使现在叶涵肚子里面已经完全没有食物了,她还是会感到反胃。
    她干呕了—阵之后,趴在车门上喘气。
    “你还好吗?”他问。声音里面有一些焦急和担忧。
    叶涵抬起手摇了摇,表示她没事。但苍白的脸色以及毫无血色的双唇却显示出她的虚弱。
    于是他又再问了一次:“你真的没事吗?”
    叶涵缓缓抬起头、直起腰,朝他笑笑:“我没事,真的,我已经没东西可以吐了”
    不知怎地,她惨白得近乎病态的笑容,竟然像铁锤般重击在他的心上。
    叶涵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臂膀,试图借由他的躯体让自己站立。他趁势将她搂进怀里,让她能够半倚在自己的身上。
    酒气催逼她体内的血液循环速度,让她的体温增高,熨烫着他的身躯;而她口中的酒气混合着身上的香水残凋,还有发际间的幽香,形成二种极为特殊的气味,刺激着他的嗅觉。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只闪过一件事情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
    ***
    王嘉竣冲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叶涵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她高瘦的身子蜷曲成一团,窝在双人床的一角,委委屈屈地睡着;站立时长至膝头的a字裙,此时随着身体的弯曲而卷到大腿上方,露出两条光裸洁白的长腿。
    异色的幻想开始在王嘉竣脑中发酵,他开始猜想她套装里的是怎样材质的胸衣?黑色蕾丝?粉色集中脱高?素面无痕胸罩
    那拉高的裙、那裸露的腿,就像咒语一样,召唤着他的想象。
    他屈身替她拉上被子,并扶起她的颈子,将枕头塞到她的头下。
    她闷哼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她胸部的线条随着呼吸而起伏,呼吸则混合着酒味与香水味,他忍不住将她披散的发拢到肩后,露出她线条优美的颈子。
    昏暗的灯光、独处的密室、她熟睡时不设防的样子,以及她身上的气味在在召唤着他的欲望,于是,他开始以手指轻轻地滑过她肩颈的线条,一遍又一遍。
    然后,他吻上了她的颈窝
    他的吻让叶涵机伶伶地打了个颤。她本能地偏过头去,像只猫似的凋整着自己的姿势,享受着这温柔的印记。
    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子,欲将他高耸的背与远离被褥的身体拉得更近,却让他整个人不偏不倚地压在她的身上
    他忍不住笑了。因为他知道,她正在享受着他的亲吻。
    ***
    是谁?是谁在亲吻着她?
    叶涵在迷糊之间,依然能够知觉到颈间耳下的长吻。湿热的舌就这么攀上她最敏感的耳后,引诱着她的欲望之焰
    “嗯”她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环住那人的颈子。
    现在那个人以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那感觉如此熟悉而温馨!有多久的时间,她不再与男人有这样亲呢的肢体接触了呢?
    他身上传来一阵清淡的皂香,并非一般男人身上惯有的古龙水香味,刺鼻、并富有侵略性,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向女人们夸耀着:来吧,宝贝!我身上的费洛蒙必定可以让你欲仙欲死!
    单纯的肥皂香味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电让她更加放松了意志的警戒。设有几个男人身上有这样熟悉的肥皂味,除了“他”之外
    叶涵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他胸膛上的平坦肌肉,感觉它们变得紧绷而坚硬,轻易地表露出他身体的紧张。
    她紧紧地拥抱住他,感激地想说些什么。于是地趁着他的唇移到耳后之际,开口说了话。
    “群亚你终于来了”她喃着。
    王嘉竣闻言,全身僵硬!
    他撑起身体,定定地凝视着双眼紧闭的她,她的脸上还留有一丝娇媚、眷恋的神情,绯红的脸颊说明了刚才的激情。
    然而,她迎合的并不是他,她只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男人;在她这一番的激情想象中,他并不存在,存在着的是那个她三个月不见的男人。
    蓝群亚!
    他的欲望就像浸入冰水中的烙铁,瞬间由火红转成墨黑。他默然起身,替她整理好衣衫、盖上襟被,然后关上了灯。
    他转身走到窗边的沙发,一头倒了下去,把自己丢进梦境的黑暗中,脑中一片空白,无思无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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