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片子,还想分头跑?”
    厨子两条粗大的眉毛凝在了一起,牙帮子鼓起,豆大的汗珠已经在宽大的脑门上越来越多。
    因为接连遭受了叶韵离火剑诀一式比一式更猛的两剑,特别是最后这一招“离火破灵”是超越了灵生境界的一击,攻击的是他的道心灵胎,所有就算已经脱离战场喘息了这么久,他依然异常难受,就算忍受最大的折磨也只能使出平日里七成的实力。
    他本想是通过这种胜券在握步步逼近的戏谑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自乱阵脚,却没想到直接促成对方分头逃跑,
    “妈的!”厨子今晚一个人也不想放掉,忍着难以忍受的剑意折磨将身法催生到了极致,几个纵越之间,离李妙真她们已经不足五丈,眼看便要擒住对方。
    “轰——”某物被催射向空中发出了弥漫的轰鸣,厨子眼睛一眯,以为是对方的甩出来的暗器,本来已经探出去抓人右手猛然收于身前,真气鼓荡之间护住了身前周身。
    李妙真心中悸动,感受着向自己身后肩膀抓来的指尖劲风,在第一时间将“七星天仙子”催射出去之后,明白到必须拼命的最后时刻,手指灵动之间,如花开烂漫,又连忙将另一种叫“透骨曼陀罗”的淡黄色剧毒药粉洒了出去。
    但她忘了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就算这些毒药的任何一种就能够让一品高手中毒死掉,但就这样粗暴地急射而去,又怎么可能进入对方体内
    李妙真的这一举动反而提醒了身后本以为挡住暗器的厨子,他这才知道李妙真头也不回甩向自己的东西不是暗器而是一些剧毒之物,几十载的修行经历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连忙将附着在体表的真气向往急射,同时屏住了口鼻,保持着一口真气周天的内部运行不再与天地中的灵气交流。
    “哼!”厨子愤怒地从鼻窍中闷哼出声,感觉到经脉稍微点麻痹也不知道是之前剑意折磨后导致还是已经中了第一道无色无味的毒药,他真气狂涌而出,破开了前面的淡黄色毒物,不顾体内的剑意伤势再难压制,手中黑黝黝酷似菜刀的短刀一瞥,一道刀风立马生成,砍向一丈外的李妙真。
    一品修为与四品之间已经不是隔着几座大山那般,这种实力的差距已是天堑。李妙真身形窈窕,动如灵鹿,身法已经催生到了四品修为的极致,却也再难躲过这瞬间就跨越距离的刀风,幸好她竭力向左侧身之后,躲过了这正中背心的一击,右肩的衣襟却是片片撕裂,鲜血急射向了空中。
    “啊,姐姐!”才跑出去没多远的白芷慕然回头,正好看见倒在刀风血色下的李妙真,双眼中的惘然惧意全部被自我毁灭的恨意所替代,她掉转方向,手中长剑“呛啷”出鞘,却是以五品的修为妄图刺杀一品的厨子。
    “哼!来的好。”
    厨子看着白芷刺向自己这一剑已有叶韵的三分神韵,却是心中恨意激发,真气与自深的刀道灌注与短刀之上,一道轨迹难觅的刀影已经反击向了白芷。
    “崩——”一声短暂清脆的折剑之声,白芷持剑的右手颓然垂下,手中的长剑竟是被一刀砍断。
    厨子手中的短刀去势未尽,变刀刃为刀背砍向了白芷胸口,直接将白芷砍倒在了地上。
    “你们今晚的运气真好,可以不用死在胖爷手里。”
    他嘴里的戏谑笑意越来越深,气态沉静地走向了已经瘫倒在地再难爬起的两个女孩儿。
    ……
    ……
    火光已经照不透一正面墙倾倒下来的烟尘,叶韵紧咬双唇,以剑立地,终于从这霸蛮的一击之中爬了起来。
    人一旦给了自己足够的理由,下定决心去杀死明知不好杀甚至会被反杀的人之后,就会变得异常冷血与强大,这是分生死,更何况是一品修士之间的分生死。
    所以在那些士兵苦寻许久都未能找到,还能安然喘息于夜色中的叶韵,在邢左边夏俩人进入战场之后,没有能够再藏匿下去,也没能够找到先杀死一人的机会。
    坚实的墙壁在一品高手的眼里也只会是可以轻易戳破的纸张,当灌注着霸道真气的精铁长枪刺向一扇民宅院墙之时,战斗在如墨的夜色中不可避免地再次打响。
    如墨夜色与铁血杀意果真是天生一对,如胶似漆。
    叶韵在感受到气氛不对之时已经迅速抽身飞退,无奈在同样可做保护的夜色中,已经不知不觉被边夏靠得太近,那霸道一枪在摧破墙壁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就将铁血霸蛮的杀意呈至叶韵的面前。
    直接就像面朝自己后退的叶韵刺出了蓄力多时的一枪。
    龙战于野!
    这是边夏蓄力多时的一枪,这宛若黑龙破土的一枪在动起来之初根本没什么气势,但当这一枪每前进一寸,那股摧破世间一切的霸道枪意层层递增,从刺入墙壁开始,这种道意就越发凝实,直到到摧墙而出递到飞身后退的叶韵面前之时,已经不容许她躲开这一枪。
    很明显,边夏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明明是夜色如墨墙倒尘烟起不能视物的环境,他拼接叶韵面朝自己飞退的声势,依然准确地将这一枪递向了依然受伤极重的左肩。
    他从一开始就判断出这一枪若是真面抵向叶韵同样杀不死对方,还不如将叶韵的伤势扩大到极致,以作困兽之斗。
    只不过边夏并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当他中门大开,竭力一枪刺向叶韵之时,这也是叶韵杀死他的最好机会。
    叶韵清美的纤眉如同被春分拂过弯了起来,那一双微翕的眼睛骤然大方光彩,她可不是如边夏她们所猜测的那般,是靠秘法才能短暂获得超越灵生境界的力量,她本身早已经突破了灵生境来到了更高的层次。
    所以再眉弄清楚敌人的底牌之前,如此冲动实为不理智。在边夏手中的精铁长枪更进一尺时,在不远处的邢左还需要几个呼吸才能感到支援时,叶韵心中沉静,混身真气疯狂聚向左肩,右手长剑一抖,赤红的火焰直接附着剑身,不再飞身后退,在脚下浪花爆射开来之时,叶韵直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印上霸蛮的精铁长枪,在枪头刺穿肩头血肉之后,右手轻颤挽出了一个秒到毫巅的剑花,以手肘推剑,直接将带着赤红离火的长剑刺进了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眼中还流露出一招得逞喜悦的边夏。
    “啊!!!”
    赤红离火全是离火剑道的道意显化,入静化作从天而坠的燎原离火,汹涌地灌进了边夏的胸腔。一股“滋滋滋”的生肉入沸油的声音在边夏的惨叫声中依然是那么清晰,而这中被烧灼烹煮血肉的感觉还不是最令他感到痛苦崩溃的,那股离火本就是针对修士道心灵胎的高阶攻击,此时此刻正顺着刺入胸腔的长剑,在边夏的体内疯狂肆虐,在他霸蛮道意圆满的一枪之后,直接摧毁了他的经脉与道心。
    他在惨嚎奔溃的最后一刻,长枪肆意一送一收,终究是将叶韵刺飞出去,倒在了烟尘里。
    而这正是最开始,叶韵以剑立地,爬起来之前不过几个呼吸的事情。
    “呃呃呃——”
    “你怎么样?”
    烟尘那边有生音传来,叶韵左键露出一个血洞,此刻已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雪,却依然咬破舌尖竭力地调整着自己。
    因为她还有一战。
    家传的《凌海仙经》所修出来的真气自带水法特性,虽没有某些特殊真气那般能够治疗自身,但防御保护能力非常惊人,所以左肩上的枪伤,看起来异常严重,却依然没有再一次使出离火剑诀带给叶韵的伤害大。
    叶韵心中清明沉静,她能够以带着水法属性的真气,使出带着火之剑意的离火剑诀,并以此能够转为剑修,本就是逆天之事,只是似乎一旦踏上离大道更近一分的修真之路,天道也不再容许她能够以违背水火这种先天本源大道的方式再登剑道高峰一步。
    她在大陆周游的这几年,后半段年月基本上全都放在了寻找平衡自身剑道与内功心法的方法上来,却依然徒劳无功。
    “该死!”叶韵心中苦闷,能够明显感受多方的伤势叠加,自己已经很难再递出刚刚那般威力的一剑了。
    她虚眯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烟尘散去,尘埃落定之后,另一个人的全力攻击。
    “一定要杀了她……”
    微弱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不可逆转的死意,边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蹲下来扶着他的邢左,双眼瞪圆,生息已去。
    邢左感受了这种变化,灵识外放后陷入了沉默,周身真气与道意却是流转到极致。
    边夏是木槿皇室的第八个供奉,于军中成长,一手枪法不知道掠夺走过多少人的英魂,如今正值壮年,可谓实力与地位的顶峰,被当今陛下视为心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这样的夜色中,这样的颓墙下死了?
    甚至是,打到现在,连杀死他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都还不曾耳闻……
    邢左的眼睑微微颤抖,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地找寻着在战斗之中应该沉着冷静的心态。他是“焚息”的前任头目,是马小二心中那个惨死在白豪手段之下的大人,其实这几年一直隐于幕后替白豪与皇室合作,不知道在阴暗里完成了多少次的图谋与杀害。
    在这些阴暗的故事里,边夏与他合作过几次,他对出身军中的边夏的性情较为欣赏,但绝不至于为一个合作伙伴的死亡而差点控制不住情绪。这一切皆是因为他与边夏合作过,自然能够深切地明白对方的枪法到底有多厉害,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枪法高手,却在几个眨眼之间就死在了一个伤重的女人剑下,这不得不让他体感寒意,心生恐惧。
    死亡之后是沉默。
    这是死者的沉默,是怯者的恍惚。
    以至于越沉默越胆怯,明明以剑立地的那个女人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却艰涩地难以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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