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梦醒后是遍地鸡毛。
    “哎,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咱们换城主了!”
    “嘘……噤声,我才不管谁来当城主呢,这日子还不是该咋样过就咋样过,会变好不成。”
    “哎,咱们以前的城主其实还行的。”
    城南的空气中还有许多硝烟气未散,等到后半夜才睡着的人们今日却起了个大早,他们三五成群,躲在日光照不清面貌的角落里交头接耳,交换着各自心中的震惊。
    锦官城毕竟不是像朱雀城一般的边城,锦官城的人们,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经逢过乱事了。
    作为大事的见证者,知道一些消息的人们总有一种历史见证者的优越感,他们激动,他们彷徨,却又在最后发现就算是锦官城的大事,作为锦官城最普通最底层的他们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在聊做兴奋之后又散开在了腐朽腥臭的泥泞生活里。
    ……
    ……
    城东刘家,刘朝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小婵的父亲李彬正站在一旁。
    “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小姐对于局面的分析其实不差,那两兄弟待在城里确实不好。”
    刘葳蕤会在昨夜出现,是令刘李两家人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好在西山林家的两个高手一直跟在她的身旁,虽然刘葳蕤昨晚有些冒险,但现在的局面是很好的。
    刘朝歌没再为昨晚的事纠结,敛神问道:“城主府还不打算开城门吗?”
    李彬回道:“嗯,这个白荣一直坚持要把白芷找出来。”
    刘朝歌双眼微翕,冷声说道:“看来对方并没有认清楚现实。”
    李彬低沉说道:“昨晚有几个兄弟被抓,但局面推到现在,对方应该不会轻易动刘李两家。”
    “等他城主坐稳了,他会知道为什么不能动的。”
    刘朝歌点了点头,并不担心这些事情,看向李彬说道:“彬哥,看来还要麻烦你去躺李家。李家世代行医,在锦官城结下的善缘不少,可以联合起来给城主府施压,城门应该开了。”
    李彬领命而去,坐在一旁的凌青竹才轻声说道:“葳蕤那孩子倒是有些像她娘了。”
    刘朝歌蹙眉问道:“葳蕤怎么了?”
    凌青竹瞥了刘朝歌一眼,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与葳蕤同行回来的可不止张子真兄弟俩,还有一个叫木青的年轻人。”
    “木青……”刘朝歌一双夹杂着银丝的墨眉微微蹙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凌青竹叹了一口气,说道:“幼薇当年为了你可以不着家,葳蕤这孩子为了那木青也不着家,真是胡来,以为我不现身,就不清楚她的动向么。”
    在晴川关镇时,凌青竹在刘葳蕤身上悄悄留下了一份大道气机,在危险时候可以硬扛住超凡阶初期的全力一击,在平时又可以随时让凌青竹了解刘葳蕤的位置动向。
    木槿皇朝的顶尖实力都是些白发老朽了,只要这些人不出来,凌青竹并不如何担心刘葳蕤的安全。
    刘超歌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木青这个人身上,“岳母,这个木青是做什么的?”
    凌青竹促狭一笑,说道:“怎么?你这是在考察女婿的背景了?我没有去问这些,只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实力倒是不错,以三品的修为可以与一个道心破碎的一品战个平手。”
    她以“登临大道再回首,佳人容颜已老”、“陪伴最长情”这些理由,已经让刘葳蕤答应了会去西山林家,说起来,这木青的功劳还不小。
    至于以后,刘葳蕤和木青会不会在一起?
    凌青竹暗自想到,时间会带走许多东西,而到时候两个人再见时,刘葳蕤和木青的差距怕是已经很大了吧。
    刘朝歌沉默不语,凌青竹看着他说道:“葳蕤已经答应我去西山林家了,希望你有这个心理准备。”
    ……
    ……
    城主府,屋外喧嚣难静,有一人推门而入。
    白荣不耐烦地挥走屋内的下人,盯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问道:“醒了?”
    刑左的眼皮动了动,鼻音应道:“嗯。”
    看着始终没能睁开眼睛的刑左,白荣蹙眉说道:“看来你伤得很重。”
    刑左是他大哥白毫最得力的手下,如今伤成这样,白荣心里十分烦躁。
    暗室本无光,刑左却觉得是有火把在燎烤着自己的双眼,他嘶哑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白荣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喧嚣,叹了一口气,说道:“情况不容乐观,锦官城的那些大家族竟然联合起来叫我打开城门。”
    刑左不想听这些扯皮之事,认真说道:“我是说,那几个人怎么样。”
    白荣声音艰涩,“郑德铎那个贼老头骗了我一颗万花丹走,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厨子还没有醒,至于边供奉,在当时就死了。”
    “我会向陛下和大人详细报告,此事确实不怪你。”
    白荣松了口气,生冷说道:“郑德铎这个贪生怕死之徒,难辞其咎。他一直想着到最后才出手捡便宜。”
    刑左叹了口气,“最大的变数,还是那个女人。”
    “她……白芷的剑术先生叶云。”白荣一脸郁闷。
    刑左点头说道:“她应该突破了灵生境界,只不过应该有旧疾缠身,我们还是低估了对方爆发出来的实力。”
    白荣声音里有一些隐忧,“木槿皇朝何时钻出来这么一号人,还是一个剑修?”
    刑左以前便是白豪手下的谍报头子,如今配合皇室,对皇朝内部的势力有了更清晰的了解。他语气肯定,“不是我们皇朝的,边夏倒是猜测过,有可能是黑海那边过来的。”
    外面的喧嚣还在继续升温,时有破音入耳,刑左皱眉建议道:“事已至此,再坚持下去已经没用了,你现在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稳定局面。”
    白荣焦头烂额,低沉说道:“再等等。”
    白荣不想自己跟大哥一样,留下什么心病,既然都得罪了那个女子剑修,若还不能把白芷抓住,那可谓是输得一败涂地。
    可白荣并没有等到什么好消息,一声巨响过后,隔壁屋子居然在轰隆声中四裂开来,炙热的剑气以某一点为圆心,掀翻了周围的一切。
    气浪翻滚之间,已经波及到了白荣这边的屋子。白荣不可能放任刑左不管,只好挡在了刑左的面前,他不久前才堪堪突破三品,血气被气浪所激,“噗呲”一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敌袭!”
    “啊,是她!快跑……”
    外面嘈杂声切切,白荣身子一软,撑坐在床沿之上,似乎下一刻便会有一人剑从天而降,将他们二人的性命带走。
    “起来吧。”刑左的声音极为虚弱,“她的气息已经远去了……”
    体内被勉强压制的离火剑意受气浪所激,顿时疯狂反噬,他的眼角淌落了两道血痕,这双眼睛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
    白荣讷讷道:“这是警告吗?”
    就在两人旁边的那间屋子里,充斥着无边离火的痛苦梦境终于破碎,厨子还没来得及发出活着真好的感叹,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梦之中。
    ……
    ……
    一座高大的城墙只能限制普通人或是愿意遵守规矩的人,永远限制不了叶韵。
    时隔半日,叶韵极为轻松地进入了锦官城。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就找去李府,而是朝着一个极为熟悉的方向飞了过去。
    来到城主府时,昨夜的剑痕尤在,叶韵却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已经好远,变得极为模糊,远不如今日所发生的一起……
    对叶韵来说,今日再到城主府,已经算是故地重游,此生或许很难在回首再见,所以在要离开的时候,她决定做些让自己稍疏郁怀的事情。
    而此时,在某个言语不敬之人死得不能再死,城主府战战兢兢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李府。
    李家当代家主,李妙真的父亲李时卿独自一人在前,迎着叶韵走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有药香弥漫,叶韵看着脸色恢复正常的两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还没有感谢李家对我们的帮助。”
    李时卿的视线落在了白芷的脸上,苦笑着说道:“你说笑了,想来你也清楚,若不是妙真这丫头,我们李家也不会淌这趟浑水。”
    叶韵微微一笑,在心里感叹道:“所以我们女子也可以成为独立强大的人。”
    她装过身来,认真问道:“白芷的情况如何,可以走动吗?”
    李时卿还不知道城主府刚刚的那一剑,以为叶韵她们应该还是处于一种躲藏的状态,不解问道:“你是想带她走吗?她之前腿上的经脉受损,体内有两股真气盘桓,现在两股真气已去,但要想下地走路应该还不行。”
    叶韵低颌不语,李时卿视线掠过她肩膀上的伤痕,劝解道:“叶小姐何不在李家停留两天,你也有些外伤,可以再等两天再走也不迟,想必到时候城门也开了。”
    有刘家传来的可靠消息,李时卿是清楚叶韵的真实实力的,如今浑水已淌,李时卿顺势而为,也想结下一桩善缘。
    叶韵也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她仍然摇头拒绝道:“多谢李家主的好意,现在我只想尽快离开此地。我刚刚已经警告过城主府,想必锦官城此次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她看着对方无可奈何的表情,执剑礼感谢道:“昨晚之事本还有千头万绪可聊,如今却也觉得没什么好回首的了,我会带着白芷离开木槿皇朝。”
    “若是以后李家被城主府刁难,你们大可转告我的原话。”
    “意难平,我还有许多剑未出。”
    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叶韵之前饶他们一命,只是想这场风波尽快平息,不再波及到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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