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寡妇再嫁,一个是买大送小,两者皆不好太过铺张。于是,在少数至亲友好的哄闹声中,两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外头虽然仅有数桌酒席,却依然是嘈杂喧嚣、热闹非凡,尤其在几位干娘的溺爱疼宠下,调皮捣蛋的胖胖更是如鱼得水,一下子这边亲亲、那边撒撒娇,一下子又故意淋湿干娘的薄纱彩裳,弄得她们青光外泄、惊叫连连。
    而其中之一的新房,也同样是"战事"频起。
    "我我警告你,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弄痛人家了!"
    "呃你你千什么?"
    "你干嘛撕人家的新衣服啦!这衣服好卖的耶!"
    "喂!你干嘛这样看我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后,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接着又是娇羞急怒的喝斥。
    "你你怎么这样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怎么啊!宾开不要靠近我滚开"
    一阵衣衫碎裂声传来。
    "啊!不要脸!"
    接着是更多的衣衫碎裂声。
    "不要啊放开我你你这猪八戒、色狼,放放开我放唔唔唔唔"
    水心双掌交叠在下巴,将趴在展傲竹汗水淋漓的胸膛上眨着双眼。"喂!这次不痛耶!"
    展傲竹合着眼睛,悄然无声。
    "喂!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啊!"水心不满地抗议。"这样很无聊耶!苞嫁根大木头有什么两样嘛!既枯燥又无味"她俏皮地皱皱鼻子,"我就说吧!嫁人根本就不好玩嘛!"
    这一次,回应她的只有虫鸣蛙叫。
    "喂!"她动动下巴。"陪大家讲讲话嘛!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就可以了啦!"
    展傲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冷冷地说:"你很聒噪。"
    水心倏地睁大双眼,随即又眯起,然后慢慢坐起身来。她跨坐在展傲竹身上。双手突然扬起,紧接着耍出纯熟漂亮的招式,且招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的要害袭去,但每一拳、掌、斩、劈却都未蕴藏丝毫内力、点到即止。舞弄半天之后,她陡然间静止下来,而最后一掌也正好虚印在他的胸口上。"受害者"从开始接受肆虐,到"死亡终结",皆始终如熟睡般一无动静。
    水心高高地仰起下巴,"我终于战胜了武林高手狂书生,"她三八兮兮地大声宣告。"我是唯一能打败狂书生的侠女冷水心!"
    "幼稚!"这是躺在她身下的"死者"的评语。
    "啪!"一声,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马上落在展傲竹的胸口,并在室内响起清脆了亮的回应。
    "死"了之后.尸体还要备受虐待,唉!真是可怜喔!
    水心嘟着嘴看了他好半晌,俗话说的好,一只手掌拍不响。由于展傲竹从头至尾连眼瞪也不曾颤动一下,害得她只好悻悻然地又趴回他的胸口。
    "你真是世界上最最无趣的男人!"她忿忿地说。
    既然明白对手无趣,就该早早死心安睡了吧?可沉默片刻后,水心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就见她的小嘴巴硬是不肯停下来。
    "喂!你说我该叫你什么才好哩?总不能老叫你喂吧?可不叫你喂,我又该怎么叫你呢?她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我爹有五个老婆,每个都叫他老爷,而我大嫂都管我大哥叫夫君,我大姊则叫我大姊夫相公,不过"她咬着下唇,"听伺候我大嫂的婢女说.在房里,我大嫂都是叫我大哥的名字哩!"她早知道得不到展傲竹的任何回应,所以,她迳自接下去。"嗯!傲竹,傲竹,这个名字真是挺不错的,孤傲脱俗,可要是在人前这么一嚷嚷,不就等于向大家宣告你就是狂书生了吗?这好像太嚣张了!"她招摇头。"不行,不行,你的名字还是只能在房里叫叫就行了。在人前嘛"
    她合眼皱眉兼咬着下唇。"老爷?你好像没那么老嘛那就相公好奇怪耶也许夫君呕!好恶心结果还是傲竹好听,可偏偏又不能算了,就相公吧不,夫君呃还是相公呃夫君相公夫君"
    展傲竹终于被她"念"得不耐烦了!他倏地一翻身.将水心压在身下。双唇紧紧堵住那张嘀咕不休的小嘴。
    他猜想,大概只有让她累得说不出话来才能止住她的唠叨吧!
    司徒霜终于被一脚踢出守寡三年的家了!水心乐翻天的捧腹哈哈太笑,终于没人会闲来无事就以叨念她的工作为乐了。
    原先她还以为必须和夫君大战几回合才能保住她的工作,没想到展傲竹连哼也没哼一声,由着她爱干嘛就干嘛;于是,水心乐得将胖胖扔给展傲竹照料。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出门上工去也。
    但是。虽然近两年来都被出过什么岔子.不表示她这只三脚猫就真的可以三江五湖到处骗吃骗喝。或许该说是她运气好,至今尚未碰上真正棘手的人物。没付出任何代价不说,还平空添了许多可笑的自傲!
    之后,也不过了新婚一个多月,水心的好运道终于碰到了考验。
    最近,邓县突然出现许多背刀提剑的江湖人物。大家都知道,除了地痞流氓外,江湖人物是最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常仗着一身蛮力或功夫.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来,要是惹得他们不爽,死个三五人更是常事。
    遇到这种事,官府向来只会推拒,不敢多管,能闪多远便闪多远。所以,百姓们大多只能自求多福,眼睛睁大点看清楚,别双眼被屎糊了惹上祸星。否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江湖人物一多,最忙的就是饭店和旅店,再来就是勾栏院了。邓县的花舫客人川流不息.即便是白天,上门取乐的客人也不少。
    兰舫位于湍河最尾端,是生意最旺盛的一艘花舫,在粼粼波光的陪衬下,形致曲叠,别生情趣。尤其是在晚间,楼台、檐角、檐栏各处,彩灯高悬,总将江面点掇得更奇幻瑰丽,美不胜收。
    这日午后,莺声燕语盈溢于兰舫上下,夹杂着不时扬起的粗鲁笑声,这厢是猜拳行令的吆喝,那头则是呼声叠起的呐喊,热闹至极.将酒色财气统统给占全了。
    二楼一间陈设华美的绣房里,兰舫的头牌姑娘惜惜正陪着一位在地的熟客喝酒吟诗,可外头传来阵阵吵嘴的嚷喝声,且愈来愈大声,也愈来愈靠近。
    "大爷我没有银子吗?"蛮不讲理的陌生大嗓门喊道。
    "这位爷,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惜惜姑娘已经有客人了,就请您再寻另一位姑娘吧!"鸨母崔大娘低声下气的央求着。
    "不行,大爷我今儿个要招待客人,非要惜惜那个骚货不可,大爷我有的是银子,兰舫的头牌这会儿只能伺候大爷我。"
    "大爷,惜惜有客"
    "让他去找别的姑娘,别来跟我抢!"
    崔大娘一叠连声的阻挡着,可皆挡不住那男子,眼看着已经到门口了
    "这位大爷,您请先止步!"一个娇脆响亮的嗓音传来,顺势还将身子挡在门前。
    "哟!原来你们兰舫里还暗藏着这么个上好货色啊!啧啧,不错,不错,娇俏柔美、鲜嫩欲滴"接着是两声猥亵的婬笑。"好,既然惜惜没空,那就是你了,老鸨,我就要她了!"
    "少红口白牙来学狗吠!"娇脆的嗓音不悦地轻斥。"擦干净你的狗眼,大狗熊.姑娘我是惜惜姊的保镖,绝不容许你来骚扰惜惜妹!"
    "保镖?"在讶异的叫声后,马上传来轻蔑嘲讽的大笑。"保镖?你这小雌儿是保镖?那我可就是镖头了!而且是专事管你这小嫩镖师的!"又是婬邪的笑声。"来,来,让镖头来教你两招,嗯!是床上扎扎实实的两招喔"
    "你昨晚吃屎了吧,大狗熊?否则怎么满嘴臭气熏天的!"
    那男子狂妄的大笑。"好,好,大爷我就是再欢你这种又泼又辣的娘儿们,在床上发起浪来才够劲儿,哼起来也才够味儿啊!"
    "回家去吸你老娘的奶吧,大狗熊!"娇脆嗓音冷笑道:"瞧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看样子,可能连‘下面’也还没长全吧,这样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啧啧,脸皮可真厚哪你!"
    "哈哈!小娘儿们,你可真是生龙活虎。挺威风的嘛?他用狎邪的语调说。"想不想尝尝味道啊!小娘儿们?尝尝哥哥这根棍棒的威力啊?"
    "威力?"她不屑的冷哼。"是一触就泄气的威力吧!"
    "娘的,你这万人骑的浪货,"那男似乎是老羞成怒的咒骂起来。"今儿个非让你尝尝大爷的功夫不可!"
    "功夫?"娇脆音嗤笑一声。"哭爹喊娘的功夫吗?"
    一声怒斥回应着一声娇喝,兰舫上就此乒乒乓乓开打。舫上的姑娘们全凉凉的在一旁喝茶聊天,就连惜惜也忍不住开门观战,她们一点儿也不担心,只因水心从没栽过筋斗嘛!
    不过,事情的发展好像愈来愈不是那么回事儿耶直到一盏茶功夫后,自舫上踉踉跄跄的冲下来一个小身影,一下岸,便疾速往仙迹山的方向跑去。兰舫小婢娟儿跌跌撞撞的来到仙迹山下的瓦砖屋时,展傲竹正坐在屋前的小凳子上,一匙一匙地喂胖胖吃饭。
    她直接冲到展傲竹面前。边弯下身直喘气,边一字一喘地说:"展展公公子不不好了冷冷姑姑娘有有麻麻烦了!"娟儿上气不接下气说完后。才稍稍歇过气来。当她一抬头,便楞住了。
    咦!人呢?眼前除了两张小凳子、一个近空的碗和一根汤匙外。哪有半条人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开始绕着屋前屋后找寻,还拉开喉咙大声嚷嚷。
    "展公子!展公子!你在哪儿啊?展公子"舫上的大厅已是一片混乱。桌椅俱毁、灯落瓶倒。崔大娘和姑娘们更是畏缩在楼梯下方抱成一团,普通客人早溜得不见人影,剩下的都是些纯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而不管是姑娘们、或是看热闹的人,都一致地望着同一个方向那个衣衫凌乱破裂的狼狈姑娘,而她身后则是躺了一地的花舫的正牌保镖。
    与狼狈姑娘水心对峙的.正是那个出言猥琐不逊的大狗熊,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朝天鼻、阔海口,加上一脸杂乱的胡须和满头乱发,难怪水心要叫他大狗熊了。
    他器张跋扈地嘿嘿冷笑,而他身后两个容貌近似、宽额青脸的人从进大花舫开始,就始终沉默无语,直到此刻。
    "够了没有。道元?该走了吧?"
    "不行!"大狗熊猛一摇头"今儿个我非上了那个娘儿们不可!"
    右边那个似乎较年长的青脸人皱皱眉头。"这儿已经乱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狗熊甩手遥遥一指水心,蛮横地说:"我要带她走,等我玩够了之后,再把她卖掉,我着她还能再横到哪里去?"
    "那就快点吧?左边的!"膏脸人不耐烦地撇撇嘴。"要不要我们帮你。"
    "不必!"大狗熊喝断他的话。"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三人似乎目中无人的定下水心的未来,而水心则是进退两难地暗自懊悔不已。这下可好了!踢上了铁板!她该怎么办?上前嘛!肯定打不过人家,逃走嘛?又说不过去,哪有要为保镖的脚底抹油先溜了,这样不但对不起兰舫上的姑娘们,对于她的"名声"也实在是大大有损.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大狗熊可没那空闲工夫让她细细琢磨。只见他又开始喊话。"我说那个小娘儿们,你是要自己招子放亮点乖乖跟我走。还是得劳动大爷们再一次请你呵?°
    水心哎着下唇,犹豫不决,而对方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瞧!左边的青面人又在催促了。
    "快一点,道元.否则我们要先走了!"
    "行了,行了!"大狗熊挥挥手,旋即朝水心挤挤眼。"抱歉了,小娘子,没时间让你考虑了!"
    脚随声到,水心迅速后退两步,闪过他扫过来的一踢,再抬臂挡住正面的一拳.然后旋身险险地避过往她下腹袭来的无耻恶爪,却无法逃过连续袭来的第四招,只能又羞又急地盯着狼爪朝她胸前握来
    就在她肯定是在劫难逃之际,那只该斩成十八段的狼爪却在即将碰触到她衣衫的前一刻顿住,她不由得大大一楞。
    "娘!"水心倏然回神,眼光从狼爪往上移到侧方,只见胖胖开心的笑脸正对着她,两只小胖手还朝她猛挥舞。"抱抱,娘,抱抱!"
    她的视线再从胖胖的脸上,移到稳稳地抱着他的展傲竹脸上,她立即倒吸一口冷气。好狂佞残忍的神情!就这么一眼,水心已经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慑,一股明显的压力,即使只是在一旁观视着展傲竹.也无避免那种宛如面对恶魔般的深切畏惧。他浑身散发出阴森的气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气势,"不寒而栗"是水心唯一能有的反应,虽然明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她却仍身不由己的战栗起来。
    大狗熊脸上布满痛苦与恐惧。他张着大嘴的不断吸气,鼻翼迅速翕动,从喉咙挤出来的呵啊声凄惨得令人不忍听闻。水心这才注意到大狗熊抓向她的手。正被展傲竹紧紧接住,她连忙接进在展傲竹怀里不停地跳动的胖胖,并马上退开一步。展傲竹那暴戾的眼神缓缓扫向早已脸色大变的青脸人兄弟,他随手一抛,便轻易的将大狗熊硕大的身躯扔向他们。
    青脸人兄弟虽已及时稳住下盘,凝聚功力蓄势己待,三个人却仍摔铁成一堆,你揽他脚、我挽你头,撞了个天昏地暗。头晕脑胀!
    展傲竹闲适的负着手冷然而立。
    好帅的爹爹嗤!喔"爹爹,抱抱。爹爹,抱抱!"聪明现实的胖胖马上移情别恋朝展傲竹伸出双臂。
    展傲竹转过头来看他.水心忙嘘了一声""胖胖,不要吵爹爹,爹爹正忙着呢!"
    红红的小嘴儿不悦地一嘟,拗上了。"不嘛!爹爹,抱抱嘛!抱抱嘛!"
    "你这小子,太久没挨屁屁了是不是?"水心低声斥骂。"你再不识相点。小心老娘一回去就先教训你个够再说!"
    眼圈儿立即一红,胖胖泫然欲泣地瞅视着展傲竹。"爹爹,娘打屁屁,打胖胖屁屁,屁屁痛痛,痛痛!"
    耶?她根本还没下手耶!哪儿来的痛痛了?
    冰冷的眼神朝她瞄来,但水心连瞄也不敢瞄一眼,忙低声下气地好言哄劝。"好,好,胖胖小子不!老子,胖胖小祖宗、胖胖活菩萨,求求你小人大量,原谅你娘这一回,拜托你就乖乖听话。娘待会儿再买糖葫给你,好不好?"
    胖胖那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倏地咧嘴笑道:"飞呀!飞呀!"
    啥?飞呀啊!是指飞鸢吧!水心不由得大叹一声。"我的小祖宗,买那个做什么啊?你又不会玩,我"
    "爹爹。娘娘打"
    "好,好,飞呀就飞呀!"水心边窝囊的答应,边拿眼偷瞧一下展傲竹,还好,他那双会刺人的目光已然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又不自觉地嘀咕起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我?没事生了个小人王来治我不够,还引了位大人王回来摆酷,啊!啊!我好可怜啊!"她哀叹不已。
    展傲竹瞟一眼她的自怨自艾,随即转眼盯视互相扶持着爬起来的大狗熊和青脸人兄弟。
    并不是完全没有认识狂书生的江湖人物,只是少之又少而已,那全是因一些机缘凑巧碰上,而且胆子要够大。敢在狂书生杀人取命之际,避在远处偷窃,还能及时在引起狂书生另一阵杀机之前逃开的人。青脸人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狂书生的狂暴凶狠气息,还有他起杀机时就会特别鲜红欲滴的额心血痣,两者合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更显得诡异邪魅,只要见过一次,就无人能忘。
    所以,当青脸人兄弟一见到展傲竹时。就惊恐震骇得面无人色了。他们同样无法忘记,狂书生那一身精湛难测的绝顶武功,即使是一百个他们加起来也敌不过!他们惊骇欲绝地瞪着那颗鲜红的血痣,仿如看到地府勾魂使者的招魂幡一般心胆欲裂,他们的全身如风中落叶般抖颤着,担心今日就是他们忌日。
    但大狗熊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两位拜兄的恐惧,他狼狈地抱着自己的右手臂,犹不知死话地叫着:'两位拜兄,这小子胆敢惹我们,简直是找死,我们一起'
    青脸人老大突地一把捂住大狗熊的嘴巴,他汗流浃背、诚惶诚恐地朗展傲竹低头认错。'对不起,展大侠,咱们兄弟不知道您和这儿有关联。请展大侠大人大量饶恕我们,饶恕我们'
    '那怎么行!'水心叫道,她忙不迭地抱着不太安分的胖胖凑到展傲竹的身边告状。'相公、夫君.那只大狗熊大摇大摆的上这儿找碴还不够,还要你老婆我陪他上床耶!这种耻辱我就不信你这个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狂书生忍受得了!'她并不知道展傲竹眉心血痣特别鲜红是代表什么意义,还不断的在那儿扇风点火。
    展傲竹的脸色果然马上阴沉到了极点,青脸人兄弟被吓得差点屎尿齐出。
    '展展夫夫人,请请你原'
    '原谅个屁!'水心怒斥:'今儿个要不是有夫君来救我,谁知道我会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模样!你们就这么瞧不起女人吗?你老娘就不是女人吗?还有这儿'
    她空出左手来挥挥。'整座船舫差不多都被你们毁了,人家还做不做生意啊?人家又不像你们,少银缺盘缠的。只要沿路打个动,千儿八百便进了荷包.虽然人象嫌的是可怜钱。但咱们可也是正正经经缴规费做生意的耶!'
    '不,不展展夫人我们会赔,会赔。'
    '赔你个大头啦!'水心依然不想轻易饶恕他们,'你们这种人啊?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只怕你们就会搞不清楚方向!'
    她用肩头顶顶展傲竹。'相公、夫君,给他们点苦头吃吃!'所谓不进江湖。不知江湖险恶,水心说的'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是只让他们受点小罪,可她没想到江湖中人,尤其是以狂书生的狠辣,这所谓'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不只是受点罪而已罗!
    青面人兄弟原本就青白的脸色更紧绷难看了,他们惊惧得几乎娶魂飞魄散,想求饶,才哆嗦地张开嘴.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嗥,随着凌空飞起的庞大身躯响起,害他们猛进屏住气息。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瘫在一堆早已破烂不堪的桌椅残骸上的大狗熊身上,他偌大的身躯急速地痉挛着,嘴角流出白沫.一双鼠眼也开始往上翻,象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模样。
    一般人会以为他是摔坏了,但道上人一眼便可瞧出,大狗熊的四肢都巳分别断成数截,想必他的命根子也跟他‘道再见’了!水心自然也瞧得出大狗熊的惨状,她胆战心惊地瞪着那具'尸首半成品。'
    不会吧?这就是'给他点苦头吃吃'吗?而当她还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说法是否有被误会的可能时,眼角便扫到夫君的魔手,又伸向早已吓成一摊烂泥似的青脸人兄弟。
    水心倏地回过神,陡然惊叫:'等等!'
    展傲竹微微一顿,仅是转过眼来,微抬的手仍朝着青面人兄弟。
    水心全身微微的顶抖着,嗫嚅道:'相相公,夫君,请别别吓着了儿儿子。'
    他那冷凝的目光缀缓移向不知人间事、犹自嘻嘻哈哈的胖胖身上,而这个专跟娘亲唱反调的小家伙,这会儿总算帮对了一次忙。'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忙不迭地将手舞足蹈的儿子扔给展傲竹。'抱抱,夫君,胖胖要你抱抱呢!'
    罢腻到爹亲身上的胖胖,也很合作地开始在爹亲身上又跳又叫的。'爹爹,糖糖,飞呀!'
    趁着胖胖很努力的缠者展傲竹的,水心忙招来手脚发软的崔大娘,在低声吩咐她几句后,朝青面人撂下话语。'是你们两个说要负责姑偿的嘎!待会儿键大娘会告诉你们该赔偿多少,你们量好乖乖照付,否则哼哼我夫君可是空闲得很哪!'
    狠话不需要说太多,只要稍稍瞥一眼还在那儿哄儿子的'危险份子',青面人兄弟便毫不犹豫的直点头。'照付!一定照付!'
    水心也不担心他们会脚底抹油溜了,因为就算不怕她,他们多少会惧怕她的后台几分吧?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可不是几分而已,只怕是从头怕到尾!
    倒是她很害怕,若是在这儿多逗留上一时半刻,说不定又会引出展傲竹的残酷杀意了!于是乎,她有意地
    '飞呀!飞呀!买飞呀去!?她频频提醒儿子。
    而胖胖也'买飞呀!爹爹,买飞呀!'难得的配合上啦!
    推着脸上的冰霜尚未褪尽的展傲竹,水心和胖胖母子俩合作无间地将此煞星请出兰舫。
    唉!她终于了解夫君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了!
    瞧着展傲竹专心地喂食胖胖,水心不由得心中直纳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烛光下,白日里的残暴邪恶不翼而飞,展傲竹又恢复成那个冷漠淡然的俊雅书生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要怀疑,他是否真是传闻中那个冷酷无情的狂书生哩!
    或许是她曾见过他几次飘忽且深不可测的身手,总是飞来飞去的仿佛幽灵掠过一般,摸不着,也瞧不清;但也就是因为太飘忽、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她总是无法相信那会是'人°所能表现出来的。
    宝力再高深,总也有个身影晃过吧?可他没有,完全是倏忽出现、倏忽消失,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鸡皮疙瘩掉满地!直至今日,他的身手依然快得让人无法得见.但结果却又总是血淋淋地摆在她跟前,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那种暴虐的手段竟会是出自她的枕边人之手?
    而更诡异的是,如此残暴之人竟是这般疼爱儿子!即使他始终维持着冷漠无笑容的表情,但她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颗宠爱胖胖的心,绝对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就算是对她。不管是因为她是胖胖的娘亲,或单纯的只是因为她是她,他也对她相当容忍和照顾。
    她希望他是对她好,而不是对胖胖的娘亲好!既然逼不得己的嫁了人,她当然还是希望能做个女人,而不是一只母猪。胖胖吃饱后,就忙着下地去玩他的新玩具不倒翁、竹哨和纸鸢等。
    而展傲竹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开始进食,水心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偷觑他一眼。
    '呃!夫君,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年你为什么会和我'她蹙蹙眉,想了一下又:'我是说,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随便和女人呃那个但是,你在完全不认识我,又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和我呃那个'
    他默然的吃着饭。
    水心皱起眉。'喂!夫君,傲竹,告诉人家嘛!'
    他默然的夹着菜。
    水心翻翻白眼,没好气的说:'好吧!那换另外一个问题好了。如果'她顿了顿,'如果我不是胖胖他娘,也不是任何其他女人,我就是我,那今天或者任何时侯、任何地点,'她仔细地凝视他。'你都会来救我吗?'
    他默然的扒着饭。
    水心不满的噘了噘嘴。'怎么这样嘛?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人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耶!'
    他默然的喝着汤。
    '小气!'水心哼了哼。'那我问你,你怎么会认得我?那天夜里房间那么息,谁也看不见谁,你怎么可能认得我?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
    展傲竹依然装聋作哑的沉默着。
    '小气!小气!小气!'水心忿忿地叫道,而后猛然抱起碗扒饭,仿佛和饭有仇似的。不但用力扒,还用力咀嚼,最后,还气鼓鼓的在展傲竹每夹一次菜后,她就把那盘菜剩下的全倒进自己的碗里。就算倒不下了,她也会将整盘端到自己的碗边放着,不准他夹。
    展傲竹无声地扒完干饭,然后起身转向胖胖,但他只踱开两步,便又停了下来,水心疑感地望着他的背。'我想要你,我会,我看得见你。'
    他说完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直直往胖胖那头走去。水心困惑地眨着眼。他在说什么啊?
    水心满心迷惘地边继续吃饭,边觑着他们父子俩一块儿玩乐,边思索着他说那些话的意思。
    直到她正要吃下最后一口饭时。她才突然惊天动地的'啊!了一声,而碗筷也同时锵地一声摔在棠面上。展傲竹父子俩一起转头,奇怪地望着她,她喜孜孜地窃笑起来。
    他回答她了!而且是很令她满意的回答哟!
    '相公!夫君!傲竹'水心沿路跑沿路哎哎着进屋来,可刚踏进屋内一步,便被人一把捂住嘴,她呜呜两声后,看见展傲竹那双透晚不悦的眼睛。这才想起现在是胖胖睡午觉的时刻。她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当展傲竹一放开手,她就急匆匆地把他拉到屋外。
    '夫君,糟了,糟了!我刚刚和惜惜姊到城里闲逛,你知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展傲竹面无表情,这表示不管是什么消息,他都没兴趣知道。
    水心哪管得了他有没有兴趣,她一个劲儿的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他会溜走似的,并心急的诉她的焦急与担忧。'城里的那些江湖人物都在说,半年多前我爹得到了一张藏宝图,要是寻到藏宝地点,不但可以找到一笔十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富,更有一套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武功心法,那可是一种能够独霸武林的绝世武功耶!'
    她喘了喘。'我爹似乎已极力隐瞒,但消息终究还是走漏了,光是那套可让人称霸天下的武功,便足以引起人的贪婪欲念,再加上那笔庞大的财富,什么良心都会被泯灭的啦!'
    她摇摇他的手臂。'相公,所有听闻这个消息的江湖人物都来了耶?所以这阵子,附近的江湖人物才会那么多,他们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但夫君,所谓独木难撑楼,冷家庄在江湖中虽小有名气,但终究敌不过那么多人。'
    展傲竹冷哼一声,想转身回屋,水心马上整个人紧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心中还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嘴巴,告诉他她被赶出家门的事。
    '夫君,相公,帮帮忙啦!不管怎么样,他好歹也是我亲爹呀!案母之恩大于天,我都还没报答呢!傲竹。'
    展傲竹冷眼瞧她,仍是无动于衷。
    '他也是你的岳父、胖胖的外公耶!'
    展傲竹的脸色倏沉,水心马上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早将那个胖小子的外公,曾经逼着她将孩子打掉的事告诉他了!唉!她真是多嘴呀!水心懊恼得差点甩自己一巴掌,但是,说出的话收不回来了,她只能尽力弥补。
    '夫君,那个呃我爹呢!他也是一时气疯了,所以呃'
    就在她努力思索着该怎么辩解时。那个可恶的展傲竹居然身子一转,就滑出了她的掌握。她怔楞地瞧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好一会儿不必抬头看,她也能肯定见不着他的人影,她只想恨自己学艺不精唉!她何曾学过艺啊!不过是东偷一招,西求一式的。勉强拼凑出这身'乱七八糟'的功夫'。原以为至少能称得上普通高手,可一碰上真正交手的场面。她就啥也不是了!
    好吧?身手不行,脑袋瓜子总该有点用处吧?
    之后
    '老爷,酱没了,帮我上广记酱行买些酱回来吧!哦!顺便也买些红糟豆腐和云腿!'
    展傲竹的身影一消失,水心便火速灭了炉火,冲出厨房,背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再把胖胖扎实地绑在胸前。而后飞身跃上展傲竹的白马冰魄,喝斥一声,冰魄马上拉开四蹄如卷云般飞驰而去。
    刹那间,人去屋空,只剩一封简函静静的躺在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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