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冲不明白沈七说什么,范遥却很清楚,一时间他有种在沈七跟前赤裸裸的感觉,沉默半晌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七摇头叹息道:“明教教义乃是自我牺牲、去恶行善,和佛道两家本无区别,然则却被人冠以魔教称呼,却是始料未及。”他淡淡一笑道:“阳教主若是成为魔教教主必将成为另一个薛匡,若是能重整明教教义,天下义士十有八九出之明教,这天下还能逃得掉明教之手么?是魔教也好明教也好,本来这些东西和我都不相干,可是我这些年的经历都和此有关系,我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在乎呢?”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如同自言自语一般。
    何太冲仍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出声问道:“这和你来西域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藏身这石室之中早就料到了?”
    沈七嘿的一声轻笑,道:“我若是能如此早就成神仙了,即使有些人知道将来的结果,却未必能改变什么,而我正是身陷其中”他仰望这石室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壁,心中却是一片宁静,道:“我年轻时行事乖张,时常埋怨社会不公”见到两人诧异的神色,便换了一个他们能听懂的词接着说道:“埋怨江湖不公,为什么平常人家忽然被灭门,有些恶人却是长命?这些事情事不关己的时候可以当着一件江湖事件去看到,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觉得是一件悲剧。我沈七乃是两死之人,我更能感受到这其中的无奈。所以我珍惜现在的一切,甚至平淡都尤其珍贵”
    范遥瞧着沈七年纪轻轻尽发些无聊的感慨,嗤之以鼻冷笑道:“原来沈大侠还是个心有戚戚之人,真是难得的很啊!那你对黛绮丝是心存旎念了?所以才不远万里从灵蛇岛跟到西域来。哼哼,明教之事和这又有什么相关了?”
    沈七摇头道:“你要是那样想的话我也无法,当初我是好奇她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后来则是为她夫妻二人的情深恩重所动,这才出手相帮。范遥,你平日所为所为不拘一格,为了明教更是甘心自毁容貌,我是十分敬佩的,于这件事上你可做错了。至于和明教的关联么?”沈七淡淡一笑道:“我五师叔和谢逊义结金兰,无忌更是认他做义父,我则因为屠龙刀之秘卷入其中,想分也分不了。”
    范遥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下毒之事,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为她伤心发狂,可她何曾瞧我一眼了?那次在光明顶上的密道之中终于给我发现了她的秘密,我为她遮掩求情,她又何曾感激我了?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说到这里他大笑数声,冷冷的瞧着沈七,道:“沈七,你费劲心思讨好黛绮丝还不是因为她身上的丹丸?难道我不知道么?还有韩千叶哼哼,他乃是该死之人,你就别妄想救他了。”
    沈七瞧着范遥,叹道:“那么殷离呢?她乃是白眉鹰王的孙女,你把怎么样了?”
    范遥微微一惊,他却是没有想到殷离竟然是殷白眉的孙女,随即淡淡道:“我带着他二人极为费事,便将他二人送到了炼域门,听说殷离那小妮子资质极佳,虽然年纪稍嫌大了些,却也个‘丹鼎’的好材料。”跟着冷笑道:“我只是汝阳王府教导郡主的数名师父之一,刚晖等人本不会听我差遣,只因为我说有把握能将失去的丹丸找回来他们才会如此卖力。殷离不过是我觐见的引子罢了,这下你死心了吧?”
    沈七鉴貌辨色,情知他此言非虚,想起殷离的可爱,心头一痛。冷冷的瞧着范遥摇头叫道:“范遥啊范遥,你错的太多了,本来我还欲救你一命,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范遥不屑道:“你当是你武林之尊么?便是武当张三丰也不敢如此大言不惭。”
    沈七哼道:“那么阳顶天呢?”
    范遥怒道:“教主之名也是你这小子乱说的?”他心头火气,想到自己三番五次被他坏了好事,顿时按耐不住身未站起,一掌已劈了过去。叫道:“你既然知道屠龙刀的秘密,那么也一定知道其中的下场了!”
    沈七一掌架住他的掌力,低声道:“我今天不说明白看来你是不死心了。”反手一扣,将两人的掌力搅在一起,一脚踢出,两人已缠在一起。只听沈七说道:“数十年之前阳顶天忽然失踪,明教因此四分五裂,你委身汝阳王府本来是为了查明阳顶天的下落,却反被人种‘丹’,至今性命不保。这丹种在你身上让你功力大进,可是你也察觉到这丹在吸食你的元气,虽然你的功力每一天都在进步,整个人却枯萎了下去。你以为吸取了黛绮丝身上的丹丸便可以治愈么?那只会加速你丹鼎的成熟,只会让你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干尸。”
    范遥如同被人点中死穴一般的呼呼喘着气,怒道:“你胡说,你只是想救韩千叶那个混蛋罢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么‘东令法诀’又是谁教给你的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圣火令上的武功。圣火令既是明教圣物,你身为明教右使,没有道理不知道,难道你想做教主?阳顶天他会答应么?”沈七盯着范遥的眼睛淡淡说道:“金毛狮王重出江湖你道是为了什么?因为背后指使他之人便是阳顶天。还有明教想要取得天下,炼域门会答应么?你藏身汝阳王府装扮虽妙,可现在已经回不去啦,刚晖他们不是傻子。你跟我去见黛绮丝将韩千叶放了,我帮你化解体内丹鼎。”
    “你知道什么?全是胡说八道!”范遥真气一吐,回掌相迎,斗到分际,他依样葫芦又是一手抹到了沈七的胁下。突觉手掌一滑,斜在一旁,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倾,沈七左掌掌缘已顺势向他头颈中斩了下来。范遥又惊又怒,索性加力前冲,避过了这一招斩势,回身叫道:“今日我便送你去见韩千叶,去见你的鬼平淡!”掌势一变,两人又斗在一起。
    沈七见招拆招,口中却说道:“我是为了救人不假,却也为了自己。不管你有没有杀死韩千叶,我都要带你去见她,我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好,只要你能胜过我一招半式,我便跟你去见黛绮丝,否则你就把命留下吧。”范遥含怒叫道。沈七对于某些事情的了解似乎远处自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天下虽大,自己却无藏身之处。
    话休絮烦,范遥现在一心要杀沈七解气,沈七却是要带他去见黛绮丝。两人在石室之中谁也不退让,打打停停,转瞬过了数天之久。范遥武功虽然较沈七要高上一筹,却是心有顾忌,加上沈七知道他被种丹,其中种种要害之处他是了然于胸,故此两人一时战成平手。如此两人虽然存了不同心思,倒似范遥逼沈七练功,范遥武功精湛,又极为繁杂,这样一来,沈七的功夫在数天之内竟然大有精进。
    沈七内力修为本自不低,只是少有修炼拳脚功夫,和范遥这几天的相斗之中他对自己的‘千势纵截手’种种变化更是理解颇深,不论范遥以如何凌厉狠辣的招式攻来,总是自然而然生出应招的法子,随手出招,便迫得他非转攻为守自保不可。到了后来沈七心神一片空明,于千势纵截手的精妙处领悟越来越多,连带着连张三丰传下的‘参商诀’也是领悟颇丰。开始的时候十招中于九招守御之余,只能还击一招。他既还击一招,范遥便须出招抵御,攻势不免略有顿挫。其间相差虽然甚微,消长之势,却是渐渐对沈七有利。到了第三天两人攻守已成五五之数,范遥不论变换何等凌厉的功夫,也不能伤得沈七。
    他二人固然打的不亦乐乎,何太冲在一旁瞧得却是心驰目眩:他既惊叹于范遥武学的繁杂,偏偏一切不合理的招数出现在他手中衔接如此自然,端的是让他大为叹服。又复骇然沈七的修为精进,相较起来沈七的武功更是别出心裁,出手之际往往如风收雨济,前后浑然天成。和自己印象中的武当拳法全然不同,却偏偏透露出一股出尘之意,颇得道家至理。他心动之下不免和自己的武功相加印证,又对新学的一阳指遥想运用,顿觉收获不小。
    三人在石室中的第三天,石门外的吵闹之声忽然消于无声,三人也是混不在意。沈七手提残剑,遥遥指定范遥,低声道:“范右使,请试试我这一招‘冰皇羽剑’。”这是他于封尘三剑之后想出的另一式剑法,和之前的三剑不同,这招剑法重在内劲,出招只是剑身化成一片冰莹,暴出数尺,伤人出其不意,乃是他腑藏间临尘诀真气所化。这是他和张宇清斗剑时无意间使出来的,这些天细加琢磨便化成一招剑法。
    范遥却是双手在胸前盘踞,冷笑道:“沈七,你说这北冥神功练习不得,今天我便让你看神功的威力如何!”他二人既然奈何不了对方,便想出新招来克制。范遥本身修为既强,朝阳神掌掌力更是天下无双,无奈他真气消耗颇多,便在休息的时候默念朱长龄教给自己的口诀,暗自练习神功,这时颇觉小成,便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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