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点敲打树叶,雨花飞溅。
    沈心悦浑身湿透,伸长冻僵的手等待沈北渊营救。
    忽的,眼前一黑。
    一只大手冒了出来。
    沈心悦扭过头,眼睛猛然睁大。
    薄骁?
    四目相接。
    沈心悦无从考究薄骁从哪个口子爬上来的,自己没看到他,他就这么从后面冒出来了。
    她只是脑袋空空的与这个男人对视。
    花园里的告白夜,仿如前世的事,虚幻飘渺着。
    薄骁下跪举着鲜花钻戒求爱的画面,模糊成一团黑影。
    他们的拥抱已经失温。
    交颈接吻留在口中的甜蜜被现实洗刷一空。
    就连薄骁抱着她忘我吮啃留在颈肩的痕迹,也被雨水浇灭了。
    周时尧带来的这场灾难,卷走了所有。
    沈心悦看着薄骁,无爱亦无恨。
    他们之间,仿佛只是一个有头无尾的潦草故事。
    而与沈心悦相对的薄骁,却是另一个模样。
    他的眼好似新挖的蓄水池,水流从下至上涌,挤满了眼眶,从不大显眼的眼角滑落。
    他的眼皮突突跳着,他的嘴角一下下抽动。
    “别这样看我。”薄骁难过得闭眼。
    沈心悦看他的神情太冷淡了。
    像看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这种眼神,薄骁在沈心悦身上看到过,她对陆凛川就是这样的,又冷又淡。
    陆凛川和沈心悦时隔三年重逢那一夜,薄骁在场,当时地下室光线昏暗,陆凛川的衬衣都湿透了,他见到沈心悦,脸上七情六欲交织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控。
    陆凛川拉住沈心悦,几乎要哭出来。
    说了一堆掏心窝子话,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可是……
    沈心悦只是淡淡的看陆凛川一眼。
    她走自己的路,坐上车,绝尘而去。
    此刻沈心悦用同样的眼神看薄骁。
    薄骁一只脚挂在悬崖边,即将坠入和陆凛川一样的结局。
    他眼角挂着带着体温的泪,抓起沈心悦的掌心拍在自己脸上。
    “打我几下,消消气。”薄骁一脸内疚的看着沈心悦。
    大掌套着她的小手心呼呼拍脸。
    沈心悦如果拿他宣泄情绪,至少说明愿意找他解决问题,他们之间还有牵连。
    然而,沈心悦抽回手。
    “那你责备我……”薄骁又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骂我也行。”
    “总之,别这样漠视我。”
    沈心悦眼神空洞,缓缓道:“惊魂一夜,我又受了一次凌迟,不敢翻看有多痛,只知,细思极恐。”
    “你走吧,放过我,便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放过她,便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薄骁的心脏被竖劈成两半。
    放弃?他做不到。
    但如果不依着沈心悦放手,她每每看到他,就会想起周黎、想起周时尧,以及……忍受遭受凌迟一般的经历的折磨。
    沈心悦让他走,另一个意思就是不要他了。
    沈心悦像放弃陆凛川那样,放弃了他。
    薄骁倒吸口气。
    沈心悦非同一般女人,看着温温软软,实则骨子里有把刀,她敢斩他人,也敢对自己下手。
    薄骁与沈心悦接触三年之久,完全能体会到沈心悦对陆凛川的感情,他们的那三年是真正的患难与共,他们是彼此的光,相互救赎。
    离婚后的陆凛川也够努力了。
    一次次突破底线求她复合。
    可是沈心悦即便心里深藏旧情,她也能做到挥刀斩断所有。
    她是个不怕死的人,敢于尝试心死的滋味。
    覆灭的打击砸在薄骁头上。
    “你不要我了?”他拉了拉沈心悦。
    “到此为止吧。”沈心悦低低回了一句,语气像极了飞溅的雨花,冷冰冰的。
    薄骁看着她,口中喃喃,“我有什么资格强求你呢……”
    他盯着沈心悦的脸。
    精致漂亮的鹅蛋脸肿成大馒头,脸皮发亮,小腮帮子涨红,嘴角乌青,上门牙掉了两颗,上唇肿得肥厚,下唇干裂,
    变了型的唇瓣上还黏着猕猴桃毛毛。
    沈心悦伤成这样,拿什么都治不好她的内心了。
    她此刻虚弱得说话好费劲。
    她的样子半死不活,遭遇如此重创,全都是因薄骁而起。
    “我先送你去医院,其余的事,等你好了再说。”薄骁压下混乱的思绪,抓着沈心悦的肩。
    沈心悦软绵绵的手抵在他胸前,将两人隔开。
    “不用麻烦你了……”
    话音未落。
    沈北渊到了,从后方提着薄骁的领子把他推开。
    “别碰我妹妹!”
    “赶快去看你小舅子,周时尧这会儿焦头烂额的,他盼着你呢。”沈北渊没什么好脸色。
    打横抱起沈心悦,摸索着下草坡。
    薄骁跟在后面,脱了西装,快速解开衬衣扣子。
    “沈北渊,给心悦披上。”薄骁把衬衣递了过来。
    沈北渊黑着脸,“你的情,留着给周家,周氏兄妹这次需要大量的温情庇护。”
    “沈北渊,私人恩怨稍后再谈,现在心悦最重要。”薄骁怒道。
    沈心悦的裙子领口被薄骁告白时撕破了。
    后来又被周时尧拍照撕扯,她衣不遮体,又湿又冷。
    沈北渊自己也是一身湿透。
    他看一眼特助肖凡庄。
    “北哥,用我的吧,我打着伞,衬衣是干的。”肖凡庄扔掉雨伞,三两下脱下衬衣。
    沈北渊把衣服拿过去,披在沈心悦身上。
    薄骁光着上身站在雨中。
    一夜之隔,他还不如一个外人了。
    汽车冒雨下山,兜兜转转,泥泞难行。
    沈心悦蜷缩在沈北渊怀里。
    “心悦,张嘴,哥哥给你擦擦。”沈北渊拿湿纸巾擦沈心悦的嘴巴。
    “你吃了什么啊?”毛毛看起来挺扎人的。
    “地-上-捡-的-野-果……”
    沈北渊直皱眉,心疼得拿指头一点点抠。
    医院急诊科。
    “心悦!心悦!你怎么样啊!?”方喜背着悔悔,猫着小腰追着担架跑。
    “心悦……你伤得好重……”看着沈心悦变形的脸,方喜瘪着嘴。
    “啊哇哇哇……”胆小的悔悔直接放开声哭。
    沈心悦伸着虚弱的手摸摸悔悔的脚,“别担心,我只是……只是想吐。”
    沈北渊喊住医生,“她吃了野果,快看看是不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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