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看着她!”
    随着杨国忠的嘶吼,薛白目光看去,见到了杨玉环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很少有人能在这种表情狰狞的情况下保持好看,偏她还能凄美到让人产生以身相替的冲动。
    这或许是绝世美人与美人之间的区别之一。
    杨国忠那双布满可怖伤疤的手正紧紧掐着她的脖颈,她比别人都要细皮嫩肉,被手指一按,白皙的皮肤上就留下了淤青。
    随即,薛白目光一转,又落在了杨国忠那张被烧得惨不忍睹的脸上,一美一丑的对比有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别看我!”杨国忠道,“看着她,薛白,你不会让她死的!我知道。”
    他穿着皇袍,唤薛白而不唤李倩,对于薛白,显然会带来一些很不好的影响。
    尤其是此时守在附近的宦官、禁卫们听到动静都已经围了过来。
    李光弼环顾殿外,故作惊讶地喃喃道:“这么多人?”
    薛白心中暗想道:“这些本是我布置来对付你的,当然多。”
    “李节帅,我怕引起长安动荡……”
    “不许说话!”杨国忠大声喝道。
    薛白并不理会,继续向李光弼道:“你去安抚住你带来的将士们,如何?”
    “贵妃这边?”
    “我与右相谈,误会一场,不要紧的。”
    两人交谈时十分镇静,唯有杨国忠摆出了最狰狞的表情,不停地想要喝止他们交谈,结果,杨国忠发现让李光弼退场能让他更有安全感,便放任了此事。
    “让李将军暂离。”薛白这时候又很尊重杨国忠的意见了,问道:“可以?”
    “走,让他走。”
    于是,李光弼向薛白点了点头,以示感受到他的信任,之后转身往外走去。
    一个细微的动作,或许代表着他决定暂时不会为李亨对付长安朝廷,于天下大势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虽然薛白准备好的诸多话术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可有时候,紧急情况下的眼神交流比言语要能打动人。
    薛白其实有两个担心,最担心的是杨国忠吐露出李隆基并非是他派人护送到蜀郡的真相,趁大家没反应过来先送走李光弼,他就放心多了。
    第二个担心的是后宫墙那边张小敬听到动静误以为这边动手对付李光弼了,双方起了冲突。
    他遂又向王难得道:“你去告诉大家,没事。”
    杨国忠很紧张,喝道:“别想让他去调人来害我!”
    “放心,让旁人离开,我们谈。”薛白道:“我会满足你的条件,我们是结义兄弟,不是吗?”
    王难得根本就不在乎杨玉环的死活,方才已准备扑上去杀掉杨国忠了。
    但薛白一个眼神让他意识到,杀杨国忠不重要,拉拢李光弼才是真正的关键,于是立即转身而去。
    “都退下吧!”
    如此一来,殿内除了薛白、杨国忠、杨玉环、高力士四个知情者,就只剩下一个李琮了。
    李琮方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心情却是跌宕起伏。
    他其实早知圣人是假的,只是懒得管薛白拿谁来当傀儡。甚至故意不去想这件事,方便更好的装糊涂。但他心底里一直以为真的圣人已经驾崩了。
    此时他还处在“圣人在蜀郡”这一消息带来的震惊之中,脑子里纷繁复杂,有无数思绪。
    “殿下。”薛白提醒道。
    李琮立即会意,道:“我走?”
    “不许走!”
    杨国忠这次不依了,大概也是明白了薛白真正害怕的是阴谋被戳穿。而且,李琮显然没有李光弼、王难得的武力,更适合留下来作为人质之一。
    薛白提醒道:“越多人在场,你越危险。”
    “总之他不许走!”
    李琮不在乎杨玉环死活,也就不会被威胁到,当即迈开脚便要往外走去。
    “薛白!”杨国忠当即把手中的钗子往杨玉环脖子上一刺,沁出血来,“你不要她的命了吗?!”
    薛白伸出手,拦了拦李琮,道:“殿下,若没了贵妃,我们不好向圣人交代。”
    李琮一听,非常不悦。他原本以为薛白已经把圣人安置妥当了,结果留下这么一个乱摊子,现在他还得要向圣人交代?
    一个于危难之际守住国都,力挽狂澜的监国太子,要向一个逃到蜀都的昏庸之君交代什么?难道说“父皇,儿臣只能守住被伱抛弃的江山,没保住被你抛弃的女人”吗?
    此事也怪薛白,没有早点让他登基,被李亨抢先了一步。
    但李琮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这些问题,倒也愿意看看薛白、杨国忠这两个叛逆还能说出什么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来,遂驻足冷眼旁观。
    这倒显得薛白连太子都能左右。
    “说吧,你想要什么?”薛白向杨国忠问道。
    “我失去的一切还能回来吗?!”杨国忠拉着杨玉环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又浮出了狂意,“我曾是大唐的宰执,还曾是,曾是圣人!”
    这句话像是有种奇异作用,能让他亢奋起来。每说一句都能给他一点勇气,做出愈发夸张的举动。
    他余光看到高力士还站在那,叱道:“你走开!”
    高力士老迈,慌退了两步,撞到了烛台,连忙伸手去扶。
    薛白道:“扮到这里就够了,此前是护驾,是功劳。若是……”
    “别哄我!”杨国忠叱道:“我也是当世名臣,不是三岁小儿,我知道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
    “狗屁!我只有一个办法能活下去了,只有一条路走到底,我继续假扮圣人。”
    “你疯了。”
    “我没疯!殿下,你也不想圣人出现在蜀郡吧?”
    杨国忠看向李琮,眼神与语气瞬间不同,充满了热情,开口劝说了起来。
    “殿下,让我继续当你的圣人,不,我可以下诏让你登基,你为皇帝,我为太上皇。”
    类似这样“让我当你爹”之类的话,若是与寻常人说,怕是要被对方打死。可站在权力的顶端的从来都不是正常人,他们已经凌驾于普通的情绪,眼中只有利弊。李琮听了,眼神中竟泛起了思索之色。
    杨国忠大喜,继续道:“殿下你想想,蜀郡的圣人是假的。你守住了长安,守住了大唐,你才应该成为圣人。”
    李琮有些意动,看向薛白,眼神中有些询问之意。
    薛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首先,李隆基既到了蜀郡,长安根本就否定不了。最简单的一件事,现在漕运已经断了,李隆基随时可以切断南方供应给关中的粮食。
    其次,承认李隆基,甚至抢下“护驾至蜀”的功劳,是打压李亨进而拉拢李光弼的最好办法,且已经初见成效了。
    放弃李光弼,而选择满足杨国忠或李琮的权欲,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薛白假装思量着,再次看向杨玉环,发现她正以一种凄婉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一朵风雨之中凄美的花,随时要凋零,她没有哭,没有喊,眼神里既有悲伤,又无比鲜明。
    “我没想到,圣人顺利到了蜀郡,眼下这情形,也出乎我的意料。”薛白缓缓开口,好一会,却只蹦出一句话,道:“此事,恐怕需要从长计议。”
    “别想拖延时间!我杀了她。”
    “你杀了她有何用?”薛白道:“我们与你谈,本就不是在乎她的死活。而是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坐下,我们依旧可以相谈甚欢。”
    “不在乎她?想骗我?当我不知吗?你与她有私情!你们两个狗男女,你们下贱!”
    说着,杨国忠狞笑起来,道:“你还当圣人不知?他会放过你们吗?我告诉你,你们现在只有否认了蜀郡的圣人,才有活路。”
    “我知道。”薛白道。
    李琮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意外他这般轻易就承认了与杨贵妃的私情,然后,再想到他皇孙李倩的身份,嘴角便扬起了一丝冷嘲之意。
    再看杨玉环,此时正目光定定地看着薛白,什么都没说。
    薛白却只是单纯地在顺着杨国忠的话说而已,道:“你莫忘了,那是蜀郡,是你的地盘。”
    “哈。”
    杨国忠终于笑了,眼中有了得意之色,道:“我早便命剑南节度副使崔圆,准备迎驾之事,他是我的人。莫忘了,我是新都县尉起家的,我们杨家早就是蜀中名门了。”
    “万金之策,我正想与你商议,派人到蜀郡联络崔圆一事。”
    薛白这句话,让杨国忠安心下来一些,问道:“真的?”
    “真的,你我联手,才能无往不利。”薛白道:“记得前些年吗?凡是我们合作之事,哪件败过?”
    “你让我假冒圣人,我可是全力配合的吧?”杨国忠终于还是把当时的真相抖了出来。
    李琮闻言不由自主扫了薛白一眼。
    这个动作被杨国忠捕捉到,他讥笑起来,道:“薛白,你承认吗?你挟持圣人,差点就要弑君。”
    薛白摇了摇头。
    杨国忠大喊道:“我划花她的脸!”
    “好,我是挟持了圣人。”
    “那你承认你与她有私情吧?来,说给殿下听,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畜牲。”
    “你错了。”薛白道:“你要做的不是离间我与殿下,我们都是一伙的,该同舟共济才对。”
    “别废话了,我要的是保证。”杨国忠道,“我要拟一封圣旨,告诉天下人蜀郡的圣人是假的,请殿下让中书门下将它昭告天下。”
    事到临头,李琮却犹豫了,他虽然对杨国忠的提议动心,却没有果断行事的魄力,以及承担风险的勇气。
    这件事要顾忌到各方的反应,绝不是一时半会能下决心的。
    杨国忠等了一会,喝道:“还不答应?!”
    他再次把手里的钗子往杨玉环的脖子上刺得深了些。
    偏是此举根本吓不到李琮,李琮甚至往外看了一眼,担心李光弼的动向,之后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等更多消息……”
    “薛白,你还不劝殿下答应?!我杀了她!”
    “忘了?在陈仓,贵妃就已被赐死了,你挟持她没用。”薛白也往外看了一眼,目光一扫殿内,话锋一转,道:“这样吧,你挟持我好了。”
    “什么?”
    “挟持我,才能让殿下传旨,才有可能威慑宫中的禁卫。”
    杨国忠不上当,道:“你武艺高,休想近前。”
    薛白二话不说便解下腰带,递给李琮,道:“请殿下捆我。”
    李琮心想,这真是一个能对付薛白的好时机,可如今他还有太多事需要倚重薛白,遂劝道:“你不必以身犯险。”
    “无妨,他是自己人,等他冷静下来会想明白的。”
    薛白以平静的语气表现出了对杨国忠十分信任的态度,待手被捆上之后,带着友善平和的笑容,走向杨国忠,同时还道:“你放了贵妃,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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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刹那,杨国忠真有些动容。并非是因为薛白愿意以身替杨玉环,而是从此举看出薛白是真的无意杀他。
    说明彼此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合作余地的,两人曾经说过,要一起上进。
    他遂松开了扼着杨玉环脖颈的手,捏着钗子指向薛白。
    “噗。”
    尖尖的铜针刺进了脖子,下一刻便被拔了出来,于是鲜血喷涌。
    杨国忠愕然,转过头,只见高力士手持一支烛台,再次刺下。
    “噗。”
    这一下,杨国忠生机尽去,栽倒在地,喉头中血气翻滚,死死瞪着薛白。
    “你……说好……”
    薛白方才就留意到高力士了。
    若说今日立政殿内还有一个人因为李隆基抵达了蜀郡而欣喜,这人不是李隆基最爱的妃子,也不是他的儿子,更不是他最信任、最委以重任的忠心耿耿的宰相,而是高力士。
    事实上,高力士从听到杨国忠的想法时就动了杀心,悄然握住了一支烛台。
    唐隆政变以来,太多人忽视了这个太监,付出了血的代价,今日也不例外。
    薛白也正是因为瞥见高力士的动作,方才故意上前迷惑杨国忠的视线,他捆着双手站在那,被杨玉环的身躯撞了一下。
    而杨玉环没有躲开,把头倚在他胸膛,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解薛白的腰带。
    “说好……我当……圣人……”
    杨国忠还在喃喃着,因薛白的背叛而感到了巨大的愤怒。
    他躺在那,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多年前与薛白并辔而行的场面,他让他送自己一首诗好拿去勾搭许合子,诗是没看到,如今只看到两个人影在眼前勾勾搭搭。
    “噗。”
    一口血从杨国忠口中涌出来,他恨自己成了薛白的垫脚石。
    几年间,他青云直上,当了宰相,认为自己到了薛白永远达不到的高度,可薛白却踩着他成了皇孙,所图是什么?
    青云之上,还有青云。
    同样是上进,薛白的志向是天外有天。
    “好……恨。”
    杨国忠闭上眼,最后的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奇异的画面——有云在青天,有水在瓶,相隔天地。可水竟是变成了雾,缓缓腾起。
    原来水就是云,云就是水。
    “嘭。”
    他脑中的瓶破了……
    ~~
    李光弼才出立政门,便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走到万春殿前,便看到他麾下的将士们正在与禁军对峙。
    那些禁军人数不少,执着刀、张着弓,气势并不弱。
    “谁敢在宫中闹事?!”
    “我看你们是在寻由头挑衅,当我们边军是吃素的吗?!”
    “全都待着,等查清了何事才可出宫!”
    “我们是支援长安的功臣!”
    此时,军中的将领们都已经多喝了几杯,酒气上来,那股桀骜不驯的劲便也撒出来。
    而禁军看起来显然是早有准备,调度统一,增援迅速,且一言不合就拔刀在手,显然事有不对。
    “节帅。”
    见李光弼回来了,他麾下的部将张伯仪当即嚷道:“我看庆王这场宴不是庆功宴,是鸿门宴!”
    李光弼大步穿过人群,走到禁军为首的一名将领前,问道:“陈玄礼呢?”
    “末将张小敬,奉命执守宫门,如今宫门……”
    “够了!”
    随着这一声大喝,王难得已然赶来,向张小敬道:“殿下、北平王有令,军务紧急,今日御宴歇息,请援军先行休整,待击败了叛军主力再行庆功。”
    他之所以说是李琮、薛白的命令,已是在为圣人到蜀郡之事而有些心虚了。
    “还不让开?!”
    “喏!”
    张小敬略微地犹豫了一下,行礼退下。
    “慢着。”张伯仪喝道,“禁军是否在埋伏我等?!此事若不说清楚,今日我等就不走了!”
    他们不愧是骄兵悍将,手里没持武器,身上没披盔甲,在宫城之中面对禁军,气焰反而还要嚣张三分。
    “出宫!”
    李光弼却是当即喝止住这些将领,向王难得点了点头,径直带人出宫。
    至于杨国忠挟持杨贵妃之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大不了就是死一个杨贵妃而已,无关大局。
    “节帅。”
    出了宫,张伯仪当即赶到李光弼身边,低声道:“庆王必有准备,欲夺你兵权,请节帅先下手为强。”
    李光弼抬起手,道:“我自有考虑,先平叛。”
    “可陛下的旨意……”
    张伯仪说的“陛下”指的是灵武的新君,这是他们此前早就确认过的事,可李光弼今日的态度却是有了改变。
    “节使难道没看出来吗?庆王包藏祸心。”张伯仪不由大为疑惑。
    李光弼当然看出来了,薛白想武力夺他的兵权。
    另外,他心中还有个疑惑,倘若薛白真是命人把圣驾护送到蜀郡,那么,该非常有底气说服他才对,如何还会布置下这么多的埋伏?
    这种情况,更像是薛白临时得到消息,而改变了计划。
    但不着急,只要圣人是在蜀郡,那就没人能挟持得了圣意,诸王之中,谁是忠,谁是逆,一封圣旨就能见分晓。
    ~~
    立政殿。
    血不断地从杨国忠脖颈中流下,洇湿了华贵的地毯。
    李琮上前,探了探杨国忠的鼻息,叹了一口气,彼此都是毁了容的人,难免有些惺惺相惜。而眼下更重要的是,该拿蜀郡的圣人怎么办。
    “你们……”
    李琮正要开口指责殿内剩下的三人窜连欺瞒他,想到高力士的态度,连忙显出关切的神色,道:“陛下,果真无恙?”
    薛白从怀中掏出王难得悄悄递给他的公文,展开给他们看了一眼。
    高力士目露欣慰,杨玉环却是失望惊恐,李琮则试图用满脸的欣慰掩饰内心的失望惊恐。
    “天佑大唐。”李琮牵动嘴角笑道。
    “不见得是天佑大唐,圣人这些年,确实太昏庸了。”
    薛白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仿佛因殿中只有他们几人就有恃无恐。
    之后,他话锋一转,道:“但高将军也知,我们要做的,一直都只是劝谏圣人,李亨才是兵变、称帝的那个。”
    高力士叹息着,闭上眼,不再言语。
    李琮遂以眼神问询薛白,高阿翁这是何意?
    “请殿下迎真正的圣人回长安,向圣人请罪。”薛白道。
    结合前面的话,就有好几层意思可以琢磨了。
    首先,圣人抵达蜀郡之后,第一份旨意居然没有马上点明几场兵变中的叛逆,为何?可见,他虽然发怒,但也知道两个儿子一个据着灵武、一个守着长安,不能马上翻脸。那么,势必要打压一个、拉拢一个。
    所以薛白强调“李亨兵变、称帝”,要李琮承认“真正的圣人”并且“请罪”。
    他竟是在对圣人犯下无数大罪之后,还认为自己能与圣人达成共识。
    再回想薛白之前说的圣人近年昏庸,可见那“请罪”指的还是迎回圣人之后,请圣人退位为太上皇,由他李琮继位。
    这便是他们这边提出的条件——承认圣人,让他以太上皇的身份安享晚年。
    高力士闭目不语,意思是能同意这个条件。李琮仔细想了想,这是他能够接受的条件。
    若是能成,简直是把坏事变成好事。如此,还能破解了李亨夺取朔方军权、在灵武称帝而形成的局面,借着圣人之名,更名正言顺地收服各镇大将。
    但,他怕。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所以方才会被杨国忠迅速说动心。
    “陛下……能体会我们的苦心吗?”李琮问道。
    薛白叹息道:“这一路南下,陛下一定吃了许多苦。”
    试想李隆基孤身一人到蜀郡,目前的局面肯定不顺,不可能翻脸。另外,流落在外吃苦,岂能好过回长安享福?
    李琮道:“是啊,陛下一辈子治理天下,一定不习惯吧?”
    他还是担心圣人不肯放权。
    “所以得多遣使到蜀郡,关心陛下。”薛白道:“殿下莫忘了,你守住了长安城,你身后是大唐的民心。而忠王还未出兵。”
    李琮恍然大悟。
    是啊,凭借着守住长安的大功,他完全有与圣人谈判的资格。
    他也不需要很孝顺,只需要表现得比李亨孝顺,或者说威胁不如李亨大就足够了。
    “那,我们得派人联络……方才杨国忠说的是?”
    “崔圆。”薛白道。
    被杨国忠的血弄脏了的殿内,一场权力交易也就这般定下。
    薛白的心弦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他深知,如今只要李隆基一句话,又有可能让他努力挽回的大好局面前功尽弃。
    他已经厌倦这种感觉了,恨不得在平叛之时回过身先给身后的李隆基一刀。
    忽然,他感到有人踩了踩他的脚,转头一看,见到了杨玉环那双哀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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