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当然懂得他目光的含义,就说道:“这是芦根水,是医院根据从前一个护士的祖传偏方特地熬制的。”
    老顾故意没有说出陈静的名字,他看了看药瓶,就按了一下呼叫器。
    一个护士很快就进来了,她戴着大大的口罩,清澈的眼睛看了彭长宜一眼,冲着他点头一笑。然后低头,几根纤细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动了几下,针头就被拔了出来,然后轻声说道:“稍稍按一小会。”说着,托着他的手,送到他的面前。
    彭长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另一只手机械地按住了自己的手背,看着她熟练地将药瓶从上边的挂钩上摘下来,当她仰头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护士的脖子上一个黑痣。
    彭长宜掉开了目光,这个人不是陈静,陈静的脖子上没有这个黑痣。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遇到陈静呢?陈静早就跟着她的学长出国去了?他们应该早就结婚生子了?
    老顾再次给他递过杯子,说道:“再喝口吧,护士说解酒。”
    彭长宜看着老顾,不接杯子,也不说话。
    老顾没再说什么,而是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说道:“下来走走吧。”
    彭长宜低头看了看手背,扯下胶布,看了一眼卫生间。
    老顾知道他要上厕所,说道:“老齐在里哪,怎么这么长时间?”
    正说着,齐祥举着电话,从里面出来了,说道:“彭书记,电话。”
    彭长宜不解地看着他。
    齐祥又说:“吴总。”
    彭长宜一听,没有接他的电话,而是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齐祥看着彭长宜的背影,对着电话说道:“得,吴总,彭书记不接你电话,这事我就管不了。”
    吴冠奇说:“他嫌我没给他打是不是,你问问他开机了没开,什么毛病啊现在,弄弄就关机,你告诉他,别以为投入蓝天就能变成白云,到了首都,就能进中央,他还差得远着呢!要真是有那么一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他进了中央,还不得把你我踩在脚底下,告诉他,骡子大马大值钱,这人要是大了不值钱”
    彭长宜出来,从齐祥手里接过电话,静静地听着他在电话那头唠叨着,过了一会,吴冠奇感觉齐祥一直不吭声,就意识到了什么,嘻嘻地笑着说道:“彭长宜,我就知道你在听电话,所以说那些话故意让你听的。”
    由于心情关系,彭长宜懒得跟他逗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找我有事吗?”
    吴冠奇显然没料到彭长宜是这个态度,说道:“当然有事了,没事谁搭理你呀。”
    彭长宜说:“我在医院,你在哪儿?”
    “我知道你在医院,我刚打三源宾馆那边过来,听说你在输液,乖乖,至于这么激动吗?好不容易回来一回,还把自己喝医院去了,原来彭大书记就这点能耐啊!”彭长宜说道:“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这时,就听到走廊里传来吴冠奇的声音:“我已经上来了。”
    说着话,他就出现在病房的门口,打量着彭长宜的气色,说道:“乖乖,真的假的,怎么脸都不是色儿了?我还以为装的呢,看来中午尽兴了。”
    齐祥说:“你中午干嘛去了?”
    吴冠奇说:“我上午就跟老婆回娘家了,我中午跟康书记请假了,我说你们中午该咋聚就咋聚,我不跟你们搀和。我晚上单独请。怎么,生我气了?”
    彭长宜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说道:“我晚上要赶回去。”
    吴冠奇说:“没那道理,你还没跟我喝呢,赶回去是不可能的。”
    彭长宜说:“我真的要赶回去,我跟我女儿定好一定要回去的。如果晚上不走,明天又得半天。”
    吴冠奇说:“把你女儿电话给我,我给她打电话,给你请假。”
    彭长宜说:“你不用打,我必须回去,快考试了,我平时没时间陪她,好不容易放假了,多陪陪她,我发现,我只要这段盯紧她,她的学习就好,我一放松,她也放松了,所以,在她头考试这段,我决定咬定青山不放松。”
    吴冠奇说:“你怎么没时间陪,每个周末不都是去你那儿吗?”
    彭长宜说:“陪得不够,另外我也想利用这几天帮她补补课。”
    吴冠奇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补什么?你那**和现在老师讲得有区别,即便补,也要让老师补,你那一套不行了。我来,就是请你到我那里看看,园区又有了一些变化,我想请你去指导指导,如果你偏要走的话,到我那里喝碗粥再走,你这样空着肚子走肯定是不行的,再说老顾当天打来回也累呀。”
    彭长宜说:“我可以去,但是晚上不吃饭了,我现在饱着呢。”
    吴冠奇说:“都是喝酒的人,就谁也不骗谁了,你中午酒是喝了,饭肯定没吃。”
    彭长宜说:“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吴冠奇赶忙说道:“听你的,听你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齐祥问道:“吴总从宾馆那边过来?”
    “是的,据说老康还在睡,陈奎在洗澡,我就过来了。”
    彭长宜跟齐祥说道:“老齐,这样,我跟吴总去他那儿看看,然后我们就走了,我就不会去跟康书记、陈县长他们打招呼去了,你回去跟他们说下。”
    齐祥说:“老赵在隔壁睡觉呢,我把他叫过来。”
    彭长宜拦住了他,说道:“别叫了,今天你们两位秘书长最累,让他多睡会吧。”
    彭长宜说着,就往出走。
    齐祥说:“彭书记,您就这么走了?”
    彭长宜低声说道:“走了,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头有点晕。”
    齐祥说:“我同意吴总的意见,您明天早上回去,今晚上就住在吴总那里,真的别走了,你这样走我们心里不踏实。明天一早走,什么事都耽误不了。”
    彭长宜说:“我如果不走,你们就会更不踏实。再说我的确回去有事。”
    他们出了电梯,吴冠奇说:“上我车吧,老顾在后面跟着我们。”
    齐祥仍然有些不忍,再三跟吴冠奇说:“吴总,我把彭书记交给你,让他留一晚上,明天再走。”
    吴冠奇说:“放心吧,他上贼车容易,再想下贼车就难了,把他交给我,你们一百个放心吧,我只有一个条件,别打扰我们,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齐祥笑了,知道彭长宜跟吴冠奇的关系,就说道:“那好吧,彭书记胃不好,晚上别让他喝酒了,给他吃点软乎的东西。”
    吴冠奇说:“放心吧,我晚上给他吃莜面窝窝。”
    齐祥说:“那就要命了,上次吃了莜面窝窝,差点没胃穿孔。”
    吴冠奇冲着齐祥说:“放心吧老齐,我会善待他的。”说着,就开车驶出了医院。
    老顾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彭长宜说:“老吴啊,我求求你,如果你舍不得我走,偏要留我吃饭的话,你就让羿楠给我熬点粥喝就行了,我的确什么都吃不下。”
    吴冠奇说:“羿楠不在,带着孩子回娘家玩了,我昨天就算计好,今天把他们送回娘家,然后咱哥俩好好喝喝,难得你我这么空闲,谁知,你中午就喝多了,没劲。”
    彭长宜说:“其实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陈奎说你最起码喝了**两。”
    “**两算什么?以前,**两醉不倒我的。”
    “那么现在呢?”
    “现在老了,没有战斗力了,所以不行了。”
    吴冠奇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倒不是,是你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所以,**两也就把你弄倒医院去了。”
    彭长宜一听,赶紧说:“那是他们怕担责任,怕我有个三长两短的,才把弄医院去的,哼。”吴冠奇笑了,说道:“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有什么不对吗?”
    彭长宜笑笑不语。
    来到了吴冠奇的山庄宾馆,吴冠奇将彭长宜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想到他刚一进门,就险些被地上了一个玩具绊倒。
    彭长宜从地上拿起这个毛绒玩具,说道:“孩子来着?”
    吴冠奇说:“嗨,总是上我这来,我跟羿楠说,我都躲你们这来了,就别追过来了?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就是要追你,躲天边都不行。唉,有时想想她一人带两个孩子也挺累的,追来就追来吧,以后天暖和了,孩子们喜欢在这里玩。”
    彭长宜知道羿楠又给吴冠奇生了一个儿子,他又弯腰捡起另一个玩具,说道:“羡慕你啊,儿女双全,天伦之乐,其乐融融。”
    吴冠奇说:“你也会有的。”
    彭长宜坐在沙发上,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给奶嘴。他笑了,说道:“羿楠带孩子这么不利落吗?”
    吴冠奇说:“她已经相当不错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你还指望她能利落到哪儿?不瞒你说,我家里长期雇着保姆,这有时候都吃不上饭。”
    彭长宜说:“你们这些大老板就是这样不好,有两骚钱烧的,非得要传给儿子,所以让羿楠给你生了一个又一个,要是我还在三源,早就按超生罚死你了,还轮得上你得瑟。”
    吴冠奇说:“亏你离开三源了,不然把我儿子都耽误了。我跟你说,我这二胎啊,是三源照顾我的,我不算超生,是有指标生的。”
    “哼,有指标也不合法。”
    吴冠奇说:“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跟我过不去,气我?”
    彭长宜说:“不想让我气你,我可以走,回亢州。”
    吴冠奇看着彭长宜还真的站了起来,就说道:“你要是敢走,我跟你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
    彭长宜琢磨了一下说道:“为什么是绿刀子?”
    吴冠奇说:“扎你苦胆上就变绿了。”
    “哈哈哈。”彭长宜哈哈大笑,仍然往出走,他说:“我去卫生间。”
    等彭长宜回来后,吴冠奇坐在有茶海旁,已经将茶泡好了,他冲着彭长宜说:“来,尝尝我最近出差带回来的正山小钟红尘,养胃。”
    说着,递给彭长宜一只透明的双层茶盅。
    彭长宜闻了闻了,喝了一口,说道:“凑合。”
    吴冠奇知道彭长宜喝茶不讲究,就说道:“什么叫凑合,这是极品茶。”
    彭长宜故意刺激他,说道:“对于我来说,都一个味,煮树叶的味道。”
    吴冠奇说:“你气死我得了。”
    彭长宜又喝了一口,说道:“我感觉这好茶必须要好人泡才好喝。赏心悦目的女子泡出来的茶,喝着都有一种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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