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光秒即便是对于已经开始减速的智子,也只需要几分钟时间就能抵达,而等待他们的,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可控高能粒子在这个尺度下已经可以被宏观世界造成相当的影响了。
    眼前这庞大的网,如果骤然聚合起来的话,能够变成一张半径百米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而且在能量充足的情况下,甚至是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加速到光速的。
    而现在他们则随时准备在发现了智子的位置聚合起来,形成强相互作用力材料将智子吞噬。
    为了保证捕捉摧毁这个过程足够顺利,蓝诺这一次要求网格和智子以相同的方向运动,尽可能的降低双方之间的相对速度。
    这样在面对迎面而来的智子的时候,能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进行操作,毕竟执行操作的是人和程序,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的。
    而彼此如果以接近光速的相对速度交错,那么以他们微小的体积,交错时间,甚至要以普朗克时间计算,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人或者程序能反应的过来的。
    因此大网在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开始反向朝着四维空间的方向倒退,逐渐加速保持比智子慢少许的速度,等待对方撞进自己的网中。
    从高维视角进行观测,智子的数量只有十个,相对应的,次级智子却足足有五万多个,这其实和地球上的配置差不多,这种数量级之下,只要搜索到舰队,就可以拖延舰队数年时间。而这段时间完全足以发射足够多的次级智子,弥补这个过程中干扰加速器的消耗。
    而目标的数量只有十个,也让任务的难度大大降低,铺天盖地的大网开始收缩,在三维世界中,一个质子是很难被观测到的,更不要说对他捕捉摧毁。
    但在高维视角中,放大了二十多个数量级的智子,已经在三维世界中非常明显了,巨大的网开始收缩成十个小号的网,高能粒子彼此之间的间隔也大大降低。
    其中超过一半都是蓝诺亲自控制的,剩下的那一半,也是涅槃者相互配合控制的,在场的每一个人此时都不由的额头冒汗,必须要在几乎同一瞬间完成对智子的摧毁,如果让三体人发现他们使用的可控高能粒子的话,很可能会联想到未来出现在地球上的可控高能粒子。
    “还有十五秒碰撞开始!网格变形!”蓝诺下达命令的同时,已经操控着自己的可控高能粒子,排列成了与之前网格不同的阵型。
    既然是要摧毁智子,自然是要使用让他最无处可逃的阵形,也就是球形。
    之前网格是以平面上的圆形向前推进的,但随着接近目标之后,圆形开始逐渐变形,就像是一个向前合拢的口袋一样,将智子包裹在那里面。
    而包裹之后可控高能粒子构成的球体也在不断的缩小。
    让这个球周围的粒子逐渐变多,逐渐变得难以逃脱,十个智子已经全都被这样的囚笼罩住了,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了。
    随着蓝诺下达最终进行捕捉的命令,十个球体迅速缩小。从原本的直径数千米,瞬间就收缩到了直径一米以下。
    这一瞬间原本透明不可见的包围圈。突然变成了一个个银色的全反射球体。
    那是一个个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构成的球体,在这样的球壳包裹之中,即便是智子也没有办法离开。理论上智子是可以进入封闭的三维空间的,但那归根结底并不是利用高维,而是自己本身太小了,原子与原子之间的间隔,足以让他轻易穿透过去。
    而现在质子与质子之间紧密贴合,已经没有任何空隙可以让他逃脱。
    同时在十个包裹起来的球体之中,可控高能粒子将自身携带的反物质释放而出,瞄准了被困在中央的智子。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湮灭在球体内部瞬间发生,没有什么爆炸,只是一瞬间,智子就失去了一切结构,随后转化为了能量。
    至于说正反物质相互烟灭产生的庞大能量,在这里是看不到的。一方面是人类现在能够制造出来的反物质,实在是太少了,另一方面就是,智子的质量同样也太小,与反物质相互碰撞之后转化的能量,甚至不足以让人看到一个电火花。
    精心准备了数个月的陷阱,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其实也就一瞬间。
    ……
    与此同时,三体星球,智子集体失联的消息传递了回去。
    “又失去联系了吗?这一次竟然是同时失去联系?”三体人的科学家眉头紧锁:“又是智子盲区,而且这一次竟然出现在距离地球这么近的地方,看样子宇宙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拥挤。”
    另一位三体科学家则是提出了一个让他们不安的假想:“如果真的是其他的外星人摧毁了我们的智子,那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的位置?从智子中查找出我们的信息。”
    “这很难,想要做到这一点,科技起码要比我们高出几个大层次,甚至是我们现在都难以想象的技术,非要说的话,我担心的其实是人类。”实验室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位科学家叹了口气。
    “您是说……是人类摧毁了我们的智子?”
    三体科学家摇摇头:“虽然这种可能性不为零,但一支孤悬在太空中的舰队突然科技爆炸,技术反超我们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了几乎不需要考虑的程度。
    我说我担心的是人类,是在说我担心人类暴露了地球的位置,我们与地球进行过交流,甚至于交流的还相当频繁,如果有科技发达的外星文明,甚至不需要比我们更发达,就能够察觉到我们之间的交流,然后连带着的发现我们的位置。
    外星人能够摧毁我们的智子,那也一定能够发现人类的舰队,因此想要从舰队的身上获取地球的位置,也就是轻而易举的。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就算人类不进行黑暗森林威慑,我们所在的星系也已经不再安全,准备撤离吧,尽可能多的带走我们星球上的资源,然后离开这个摇篮,去宇宙深处寻找真正能让我们开支散叶的地方。”
    三体人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这一切全都是人类做的,毕竟之前的智子是在几乎同一时间被摧毁掉的,这对于三体人来说,甚至于是技术碾压,人类就算发展的再快,也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能反过来压制三体人,因此所有的锅都被扣到了未知的外星人的头上。
    也正因如此,像那片星区派遣智子的行动被停止了。三体人也是害怕的。他们害怕自己的星球位置暴露出来。害怕自己在宇宙各大文明之中弱小的本质暴露出来。
    继续派遣智子,说不定真的就会被外星人捕捉,并且提取出有关三体人的重要情报。
    而位于四维空间中的生产基地,也算是彻底安全了下来,不再会被三体人发现。
    如今生产基地的规模已经越来越大,并且已经从三维世界之中扩展到四维世界,多了一条坐标轴之后,能够安置的生产线是几何倍数增加的,由生态滚筒提供能量,并且进行远程的调控,如今每天的产量,已经可以按克来计算了,或许在过上半年,产量就可以按千克计算了。
    不过这种依旧只是暂时的强大,经过观测,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四维空间是在不断收缩的,虽然并没有以光速收缩那么夸张,但大约只需要三百年左右的时间。这片空间就会彻底干涸消失,到那时候,人类就必须找到自己的办法,来生产这种可控高能粒子了,又或者是找到其他的四维空间,但这就需要看运气了。
    蓝诺在组织生产的同时,也一直都没有忘记对于这种区域的探索,四维空间中也是有生命乃至是文明存在的,虽然这是一块已经要干涸了的小水洼,但根据原着中的描述,至少还有一个四维文明的个体生活在这里。
    舰队派出了大量的可控高能粒子,在这片四维空间之中搜索,不过他们的效率实在算不上高,就好像是一根二维的线,如果在二维平面上扫过,是可以将二维世界彻底扫描干净的,但一根线,想要扫描三维世界,那就要扫描无数次了,即便如此,能够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个切片的图像。
    为了增加搜索的效率,可控高能粒子不得不排列成了巨大的立方体,边长上百个天文单位的巨大立方体,在第四个坐标轴上反复横跳。一点点扩大自己的搜索范围。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搜索什么,更多的时候还以为是搜索这片宇宙空间之中的四维残骸,然后转化为他们可以利用的物质。
    而当他们逐渐搜索到这片四维空间,理论上处在中心的位置的时候,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虽然是在四维空间之中,但他们习惯于看到的还是四维空间中的三维事物,除了那些“矿物”他们就没有真正见过四维物质。
    直到他们看到了眼前的庞然大物,在可控高能粒子反馈回来的视野之中,他们所看到的是一个规则的几何图形构建成的环形建筑,在数学上充满了美感。
    如果这是个三维物体的话,那么智子只需要稍微转变一下角度,就能进入他的侧面,然后直接看到他内部的细节。
    然而眼前的这个显然不同,当观察者调整了一下角度之后,他们所看到的建筑就像是万花筒一样,开始飞快的改变,依旧是优美的几何结构,就好像是人类在三维世界中构建出来的建筑,从任何角度去看,都呈现出规律的几何图形一样。
    四维中的文明,建立起来的建筑显然也是这个样子的,投影在三维世界之中,任何时刻都是优美的几何形状。
    这一次,想要通过换一个角度就直接进入建筑的内部,显然就是做不到的事情了,四维人构建出来的建筑,自然也是在四维空间中能够密闭的。
    不然的话就好像是人类在地上画了一个方框,说这就是自己的房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片空间虽然是密闭的,可控高能粒子却可以穿透过去,只要他们收起自己的四维展开,就可以在这里恢复到微观粒子的体积,这样的话即便是密闭空间,没有特殊设计来屏蔽,也是可以被他们穿透的。
    事实证明,科学家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在这个四维建筑的内部是中空的,而在这里他们观察到了一个更加复杂的立体结构,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个立体结构的形状都是在变化的,就算保持一个角度不变的观察,他的形状也在不断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没有规律。
    ……
    科考飞船上,科学家们看着这一幕兴奋不已:“这一定是四维生物,甚至于他可能不只是生物,还是四维文明的一员,之前的那栋建筑充满了几何的美感,很大概率是文明所构建出来的。
    只可惜他们的身体和我们的空间感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身体是怎样一种结构。”
    蓝诺并没有插话,而是在沉思,他其实是能够看出一些来的,对他来说,如果只是理解对方在四维空间中的形象的话,以他现在对思维空间构建出来的数学模型已经勉强可以做到了,他现在就在努力的脑补对方的形象。
    “尝试一下通讯吧,我们彼此之间距离如此之近,或许他已经发现我们了,就算对方展现出了敌意,我们直接退到三维空间,对方能做出来的,干涉也就微乎其微了。”蓝诺这次果断的提议,让现场的科学家们感到十分意外。
    毕竟他们还在考虑,眼前的四维生物是否危险?三体人已经带给了人类巨大的心理阴影,对外星人一向都抱有了最坏的恶意来揣测。
    蓝诺则是因为看过原着,很清楚,这里剩下的那个思维生物是非常温和的。
    “尝试与他通讯的确可以,但我们应该怎样让他理解我们所说的?”有人忍不住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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