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斥候从洛阳飞奔而去的时候,一辆马车也是停靠在了这里。
    裴秀从车窗看着不远处的洛阳,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裴秀从雍凉离开之后,又去了趟并州,查看了那边的事情,方才返回了洛阳。
    皇帝派了成济来接他。
    当看到此人凶神恶煞的领着诸多精锐等候着自己的时候,裴秀就意识到这次怕是要倒霉了。
    成济以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了裴秀的面前,“裴公,陛下正在等你呢。”
    裴秀点点头,随即,这些人就押着裴秀的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裴秀迅速思考起了对策。
    可他的对策还没有想明白呢,成济就粗暴的拽着他的手,将他一路拖到了曹髦的面前。
    裴秀揉了揉有些生疼的手,默默的在心里骂了几句。
    成济这疯狗,陛下倘若下令让他砍自己的亲爹亲娘,他是不是也能下得去手??
    裴秀急忙行礼拜见了皇帝。
    曹髦坐在上位,眼里带着明显的怒气。
    “裴君,雍凉的事情办的不错啊,教化胡人,胡人都被教化到大族门阀的麾下去了当真是不错。”
    曹髦开口说着,裴秀的脸色却极为的苦涩。
    这群坑爹的东西!
    裴秀早就知道那些大族会惹出事来,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而曹髦看着面前的裴秀,心里却格外的失望。
    裴秀的能力毋庸置疑,绝对是属于跟张华,魏舒等人同层次的第一梯队。
    可是,他的立场却有太大的问题了。
    这人他不像钟会,钟会为了自己的志向,可以完全不顾及什么宗族或者人脉,但是裴秀显然是做不到的。
    他可以做事,但是做事的时候一定会顾全大族的利益。
    曹髦现在都不是能否重用裴秀的问题了,现在是裴秀以后是否会成为自己对手的问题。
    当曹髦皱起眉头,看向裴秀的眼神变得愈发的不悦时,裴秀心里大概也很明白这些。
    他叹息着,无奈的说道:“陛下,这件事过错在我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敢这么做。”
    “你是没想到,还是不想知道。”
    曹髦再次开口问道。
    曹髦是一个相当爱才的人,对于人才,他是无比的珍惜,但是,他同样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倘若这个人才可能会成为自己往后的大敌,他也能迅速将对方解决掉。
    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
    在曹髦看来,裴秀可比什么秃发树机能要危险的多。
    曹髦轻轻吃了一口茶,方才感慨道:“裴君,你如实说吧,朕可以赦免你的罪行。”
    当曹髦淡定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秀方才悚然。
    他顿时意识到,这不是陛下再想要通过这件事来驱使自己的问题了,这特么是要干掉自己啊!
    向来沉稳的裴秀此刻也是慌了。
    他知道,陛下这是误会了。
    说来也是巧,裴秀此番前往雍凉的时候,在那些大族家里做过客,毕竟大家同为大族,互相拜见宴请也是正常,可在裴秀离开之后,诸多大族就开始不约而同的用自己的办法来帮忙教化。
    裴秀恍然大悟,陛下大概是以为是自己向这些人授意
    他急忙再次大拜,辩解道:“陛下,臣说实话,臣曾到这些贼人家里做客,可臣绝对不曾说过教化的事情,更不曾与他们密谋,他们能弄来胡人和战马,是因为当地官员,并非是因为我啊!!”
    裴秀急忙说道:“臣愿意来负责这件事,去处置”
    “不用了,杨公已经操办妥当了。”
    曹髦看向了裴秀,“裴君,礼部的事情,要好好操办啊。”
    裴秀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时候,简直是汗流浃背。
    这些狗贼,可是将他给坑害了,方才他从陛下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质疑。
    虽然裴秀平日里做事不是很爽快,总是喜欢拖延,而且也时不时跟其余大族有些过于亲近,但是当皇帝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出现了变化的时候,裴秀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裴秀向来懒散,曹髦不推搡着他就不走,可当曹髦忽然有点放弃他的意思了,裴秀却又急了。
    这就像是被人追求了很久,一直被拒绝,忽然有一天,对方不追了,而被追求的人心里就很不舒服。
    裴秀就是这样的心态。
    不行,必须要挽回陛下的信任!
    事情既然是因为教化之事而起的,那就从这件事上解决!
    裴秀仿佛变了個人似的,浑身都燃起了斗志
    吴国,乐乡。
    陆抗又接到了曹髦的一封书信,最近两人时不时就通书信,两人什么都聊。
    最开始是聊经典,到后来,曹髦开始跟他聊治政,聊历史,谈人物。
    陆抗倒也不抗拒,甚至都开始谈论起了天下局势。
    即便如此,陆抗还是没有半点的动摇,他甚至也不藏着,直接就将这些书信展示给周边的人看。
    当他再一次将曹髦的书信拿给副将看的时候,副将都快要哭了出来。
    “将军啊,您是镇守前线的大将,这是敌国的君主,你们岂能如此书信往来呢?”
    “现在城内都说起了这件事,对您极为不利啊!”
    陆抗很是平静,“魏主所言的治军等事,难道对我们不会有帮助吗?”
    “我只是与他书信往来,又不曾说要投降,你怕什么呢?”
    副将苦着脸,“我倒是不怕,就怕被陛下知道了,倘若陛下得知这些事情,他会如何看待您呢?”
    陆抗随即指着面前的书信,“伱且将这书信抄写一份,送到建业去,交给陛下看看。”
    “啊?!”
    “将军您这是”
    副将都惊呆了。
    这是怕皇帝不知道?还是说您准备真的投降了?
    您要投降带我一个啊!
    陆抗却不肯解释,只是让他去送,副将也只能派人去执行了。
    当那人带着书信,忐忑不安的将书信带到了建业的时候,孙休即刻下令让他前来拜见。
    那人将书信递给了孙休。
    “陛下,这是将军令我送来的”
    “哦,是元凯写给朕的书信?”
    “不,是魏主写给将军的”
    孙休听闻,竟是一点都不惊讶,显然,他对陆抗跟曹髦书信往来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孙休随即看起了这书信,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这魏主居然也是个好读之人,这文章内,多用典故,不少都是朕所知道的,只是有一点,他一处典故用错了来人啊,取笔墨来!”
    在那送信的将领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孙休写了一封书信,这书信是写给曹魏皇帝的,在书信里,他很是贴心的标注了曹髦的典故错误,还告知了他该如何使用。
    在迅速写完之后,孙休笑着将书信递给了面前的人。
    “劳烦你再跑一趟,将这书信交给魏人。”
    这位负责送信的,也是陆抗麾下的一个校尉,此刻他人都傻了。
    先是魏国皇帝跟吴国将军书信往来,现在又是吴国皇帝跟魏国皇帝书信往来,这天下怎么感觉愈发的荒诞了?
    送走了这校尉,孙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陆抗将书信送到自己来,是为了给自己证明,他绝对没有背叛的想法,而在书信里的内容来看,对这套取对方的有用信息或许还有点帮助。
    而孙休给曹髦的书信,则是告诉曹髦:兄弟,省省心吧,陆抗是我的,你给他的书信,他都送到我面前啦,往后不要再找他了!
    这是一种彰显主权的行为。
    就在这书信送去后不久,孙休这里又收到了一封来自魏国的书信。
    得知这件事,孙休很是诧异,曹髦这么快就回信了吗?
    自己那书信都还不曾到达洛阳吧?
    在书信正式出现在了孙休面前的时候,孙休这才发现,这并非是曹髦的回信,而是曹魏的大臣钟会写给自己的书信。
    孙休当然也知道这个人,都说此人乃是曹魏皇帝的第一心腹。
    孙休令阉人去读这书信。
    可阉人打开书信之后,却压根就不敢念出声来。
    孙休想到了什么,便让阉人将书信交给自己。
    这么一看,孙休就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念了。
    开头就是“大魏吴亭侯”,甚至都不是王还是个特么的亭侯!
    孙休都差点要气笑了,他随即又往下看去,脸色却瞬间变得阴沉。
    钟会在开头大力的夸赞了孙权的伟业,包括他在战场上的成就以及晚年的仁政,随即,他又重点提起了孙休。
    孙休不懂得用人,居然用了张布和濮阳兴这样的人,让他们变成权臣,使得江东心寒。
    濮阳兴居然动用大量的人力,修建湖田,最后却一无所获
    钟会在书信里疯狂的辱骂了张布和濮阳兴,认为这是两个无才无德的小人,而孙休重用这样的人,迟早会给自己招来灭亡!
    孙休看完这封书信的时候,当真是鼻子都差点给气歪了。
    都说这钟会是什么魏地名士,结果就这?
    如此无礼,如此不体面!
    当真是欺人太甚!!
    孙休怒气冲冲的将书信丢在了一旁,比起陆抗的温文尔雅,钟会的这种流氓性格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
    孙休愤怒的说道:“去让张布与濮阳兴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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