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剑无尘的长发,也吹走了他身上的尘土。
    魔剑崖下面的风是冷的,很冷,比魔剑崖上面的风更冷,就好像那年冬天的冰雪,冷得令人心中发悚。
    那年冬天,谁也不愿意想起那年冬天,尤其是剑无尘,他更不愿想起那年冬天。如果没有那年冬天,或许剑无尘会有更多希望。
    魔剑崖是魔道的天堂,虽然魔剑崖离九剑门很近,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天堂和地狱本来就是相邻的,或许它们以前还住在一个院子里。
    剑无尘掠下青石板,刚刚拈起一片残缺的树叶查看。突然听见哗啦啦的声音,就好像有风吹过,带起一片树叶。
    雾很浓,并不是雾,而是一片浓厚的戾气。剑无尘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双手一招,一对弯月轮已经飞了出去,他知道是树叶在响,但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在拨弄树叶,哗啦啦的响。
    “锋”地一声,弯月轮飞出,双轮交错,剪下几片树叶。剑无尘现在才发现,所有的树木都在旋转,就好像每一棵树的下面都长了一双脚般。
    树当然是不会长脚的,但是没有长脚的树动起来却比长了脚的豹子更快。
    小鬼刚刚跑进来就看到了野猴子,小鬼对一些比较不一样的东西总是更有兴趣,对不一样的人同样也很有兴趣。
    小鬼跑到野猴子旁边,左看右看,不时还用手捣鼓一下野猴子脸上的毛,就像是在捣鼓他家玩具似的。
    一个人被小鬼这样拨弄自然不爽,尤其是像野猴子这样比较另类的人。
    野猴子自小本就是被人轻视,不但他邻家的三个小孩轻视他,就连他的爹妈,他的兄弟也同样看不起他。
    所以野猴子在他十岁那年先将他邻家的三个孩子杀了,又将他的爹妈都杀了,再将他的兄弟杀了,没有一个人留下。
    于是野猴子觉得自己已经将全天下的人都杀了,他觉得已经不会再有人讥笑他,也不会在有人再看不起他,因为他已经将全天下的人都杀了。
    后来野猴子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讥笑他的人还是在讥笑他,看不起他的人还是看不起他,他甚至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一般,每个人都想打他。
    于是野猴子愤怒了,他感到他做的努力化为乌有,于是叶猴子继续杀,他以为他能够杀掉所有的人,然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以为那时候便没有人会讥笑他,也没有人会看不起他。
    野猴子慢慢长大了,在血腥中长大,他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他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是杀不完的,讥笑他的人还是会讥笑他,看不起他的人同样还是看不起他。
    后来野猴子机缘巧合入了魔道,因为魔道的人有强横的力量,可以杀更多的人,只要有人多看了他一眼,他就会将别人的眼睛挖出来,让他永远都没办法再视物,然后再杀了他。如果有人对他评头论足,他就会将那人的舌头挖出来,让他永远都没办法再说话,最后还是杀了他。
    野猴子就在这样的鲜血中长大,他的人生就仿佛是泡在鲜血中的,他甚至感觉如果没有了鲜血,他或许就会像是一条黄沙中的蚯蚓,突然干瘪,变成一团灰烬。
    像野猴子这样另类的人只能入魔道,因为这样的一个人在正道是很难被人承认的。就算你不杀人,就算你的脸上还刻着正道两个大字,就算你还是像别人一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伏妖降魔,就算你做尽天下善事,别人也只会将你当作魔头看待,不但看不起你,而且还会唾弃你。
    像这样的人活着是不是很无奈?他会不会觉得上苍不公平?他会不会记恨,记恨所有人,记恨所有的事?
    他当然会,所以他才是一个邪恶、嗜杀、无耻、无情、无义、无相、无为没有脸,更也没有原则的人。
    野猴子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忍”这一个字,因为他感觉这个字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字典里,他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他不必忍。
    他就好像他一生下来就是为了杀人,除了杀人他已经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别人对他的看法,这样的一个人,他为何要忍?
    可惜现在野猴子只能忍,他的手已被缠得死死的,野猴子仿佛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任何事,他所想的只是杀人。
    野猴子现在已经不像是野猴子,更像是一只发怒的公牛,咆哮一声道:“走开,给老子走开。”
    于是小鬼就走开,他好像很害怕别人发怒,别人只要不发怒,他什么都不怕。
    小鬼走到赵玉龙旁边,轻轻拉着赵玉龙的衣袖,赵玉龙也在看野猴子,仿佛和小鬼一样,对野猴子也很有兴趣。
    野猴子的脸已经涨红了,看起来就和猴子屁股一样,然后他突然听到一个人在笑。
    一个女人,野猴子并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刚好被抛到了野猴子的背后,所以这个女人可以看见野猴子,但野猴子却看不见这个女人。
    但是野猴子听到笑声以后他也笑了,奇迹般的他并没有生气,是真的笑了,艳花雨是在笑他,他是在笑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神幻大陆只有一个女人会这样笑,这个女人当然就是魔道的第一高手艳花雨。
    魔道的第一高手也在这里和他野猴子一起被绑了起来,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好笑的?
    艳花雨还在笑,她的衣服突然随着笑声慢慢胀开,仿佛里面充满了空气,蔓藤被绷得格格着响,终于扑哧一声断了。
    艳花雨大笑一声,正想发难,小鬼突然双手一开,赵玉龙前面就出现了一道土墙,仿佛将赵玉龙和艳花雨生生地隔成了两个世界。
    小鬼拉着赵玉龙的衣袖说道:“这个死女人,叔叔,幻天神阵在这里没作用,我又打不过她,你快些修炼好不好?等你修炼到老头子那么厉害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她杀了祭魂。”
    如果没有听过他说话的人,很难想象一个小孩说话会带着浓郁的杀气,这哪里还是一个小孩,他说话就像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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