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震惊是双重的,一是因为贺显谟这种出格大胆的行为,另外一重则是周若的态度。
    周若可不是能忍这种事情的人——哦,准确来说,之前都没人敢这样骚扰她。
    “所以你还是对贺显谟不太一样。”谷雨经过一番思考,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可能吧。”周若这次没否认这一点,“我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啥?”谷雨眼珠子都快掉了,她忍不住抬起手来去摸周若的额头: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
    周若按住她的手,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很清醒。”
    谷雨:“所以你是在清醒地心疼男人。”
    她不可思议地摇头,“你变了,是谁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的?”
    “我不是出于男女之之间的事情心疼他。”周若想了想措辞,“也不是心疼,可能是共情,悲哀。”
    谷雨:“所以共情悲哀的点在哪里?贺显谟不是过得挺顺心的么?”
    谷雨之前大概听说过,贺显谟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大学教授,他是家里独生子,从小顺风顺水的,父母花费了大量的心力栽培他,他工作和学术上的成就也碾压同龄人。
    他父母虽说观念传统了一些,但应该也没有控制他吧,不然他也不至于玩女人玩得这么嗨。
    “别人看来的确如此。”周若笑了笑,没有否认谷雨的话。
    但她想起了贺显谟昨晚的眼泪,在此刻,她更深一度地共情了贺显谟的心境。
    所有人都在夸他的时候,他应该会更加迷茫、挣扎,甚至还会自我攻击:别人都觉得你过得很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如果不是你父母的培养,你怎么能走到今天呢?他们给你提建议,是为了你未来考虑——
    贺显谟一路被洗脑到了今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他一直被“蒙蔽”下去,那他的后半生不至于太难过。
    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他意识到了自己过往的人生有多么荒唐,可是又不知道要如何找回自己。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谷雨没太听明白周若这话背后的意思,遂追问:“他父母逼他什么了?”
    “没有。”周若摇摇头,“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更觉得他悲哀。”
    谷雨:“……完蛋,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托着下巴观察着周若的表情,“但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心疼他,你好像有点儿喜欢上他了。”
    “所以你是打算跟他在一起,拯救他,治愈他,帮他战胜父母?”谷雨半开玩笑地问。
    周若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是救世主么。”
    谷雨摊手:“你刚才心疼他的样子,确实挺像的。”
    “他和他父母的事情,隐私太多,我不方便说,”周若正色,同谷雨说了自己的计划,“但可以肯定,他和他父母断不掉,抗争到最后,还是他妥协。”
    谷雨点点头,这点她倒是挺赞同的。
    应完周若的话之后,谷雨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所以你现在跟他搞在一起,是想让他父母知道、出面逼他和你断联?”
    周若:“你终于懂了。”
    她话音落下,服务生正好推着餐车来上菜,谷雨等了一会,一直到服务生走远了一些,才问周若:“你至于下这么大血本么?”
    周若:“正好最近没事做,就当找个消遣。”
    “我是不想跟他好,但也没想把他逼到绝路,他又没做过什么真的伤害到我的事儿。”一码归一码,周若对贺显谟谈不上喜欢和爱,但她不讨厌他,没想过要因为他受刺激之后的一些行为就让他翻不了身。
    周若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但她确实也恶毒不起来。
    “哎,这倒也是。”谷雨又被周若说服了,不过她很快有了新的担心:“但他要是真为了你跟他父母决裂……”
    “可能性不大。”周若打断了谷雨的这个猜测。
    经过昨天晚上的交谈,周若觉得,贺显谟对她的迷恋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身上有他没有的特质。
    这些特质如果是在别人身上,他同样也会迷恋。
    当然,可能他们两个人在身体上的契合程度为这点迷恋加了分,但那都是其次。
    “不不不,你要做好这个准备,我觉得可能性还是挺大的。”谷雨先给周若打了个预防针,“你别太低估他对你的感情,你看他都疯成什么样了。”
    “要是他真的为了你和他父母决裂了,你到时候就是千古罪人,她父母肯定觉得你是个红颜祸水,要找你算账。”谷雨脑补了一大堆狗血剧情。
    周若切着司康沉默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问谷雨:“你觉得,我跟贺显谟做试管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快,谷雨没跟上:“啊?”
    周若:“……算了,当我没问。”
    “等等,别啊。”谷雨只是没反应过来,并不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我觉得你俩做挺合适的,之前我不就说过好多次了么,他是最符合你要求的了,只要他不借题发挥跟你抢……”
    “嗯,他是这样承诺的。”周若抿了抿嘴唇,“老实说,我是有点儿心动。”
    谷雨:“原因呢?”
    周若脑子里忽然飘过了贺显谟公寓的陈列,还有他那些“吹毛求疵”的洁癖习惯。
    不巧,刚好是她喜欢的。
    周若一直都承认自己很难搞,譬如,她喜欢有松弛感的生活,但同时又是个洁癖患者,受不了家里没“规矩”。
    谢骋的性格也不错,但年轻还是浮躁了一些,专注度和责任感方面比不了贺显谟。
    “不太妙。”周若想了一会儿,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对谷雨说:“我怎么忽然对贺显谟上头了。”
    “你才发现?!”谷雨有些激动,“打从你坐到这里说你心疼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上头了。咱俩初中就认识了,你那些前男友里,跟父母关系不好的多了去了吧,也没见你心疼过谁,到贺显谟这里就共情了,还觉得他悲哀……哦豁,这不是心动是什么?”
    周若:“……嗯,有点道理。”
    她从来不会逃避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之前对贺显谟无所谓是真的,现在有点上头也是真的。
    可能是她有几个月没接触男人了,阈值变低了。
    “你是不是被他疯起来的反差吸引了?”谷雨凑近了周若,兴奋地给她分析着,“之前在人前靠近一点儿就脸红不自在的正经人,忽然有一天在大庭广众下说要*你,啧……别说,是我也我也觉得挺刺激的,诶,你俩昨晚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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