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这边是打的一踏胡涂,他眼瞅绯心的身影消失在见不着,心下微微是一宽。
    见这般纠缠下去也是办法,连花家的鱼塘是彻底玩完,连带对面河沟都糟踏成泥塘。他正忖度着,忽听着一阵马嘶声,远远的一道影子竟是夜驰窄径而奔,口里喊着:“全都住手!”
    对方听了这声音,简直如闻圣旨,一时间纠拉撕扯的竟全停了手去。此时庞信正被六七个人围着滚在河沟里,一手向着对面的一人狠狠戳去,那人哀嚎一声缩成一团。庞信脱了困,忙着窜上来往云曦身边靠。
    来人到了这一大团的人粥外沿翻身下马,一脚踹出去,直将最近他的一个男人踢翻个跟头,嘴里叫着:“大爷叫你们请人,不是让你们打人!一帮作死不长眼的东西!”说着,一路行来,连踢带跺,简直就是踩着人过来的。见了云曦,长揖到底:“误会误会,不过是要请爷去叙叙,谁知下头闹成这样,实是该死!”
    云曦哼了一声:“误会?怕是要我们死呢!”
    “不敢不敢。”那人身材微有些发福,半抬着头,圆圆脸,蓄着山羊胡。头上一块方巾,着长衫,一副文人打扮“当今大驾至南,哪个不怕死的愿意惹事呢?原是只想请大爷过庄一叙,交个朋友。谁料弄成这样,还请大爷千万赏个薄面,给小人一个将补的机会!这连家庄也实是僻窄,不是个说话地地方,万请大爷移驾,换换衣衫饮盏茶,便是有什么气尽出了可好?”
    庞信此时让一帮乌合弄的施展不开,满腹的怨气,正待张口叫骂。云曦忽然抬脚向前一步:“若真是误会,说清楚也就罢了。只是这里怎么算?”
    庞信吓了一跳,此时云曦态度大变,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生是噎住要出口的话,眼却向着汪成海飘过去。若论猜云曦的心思,庞信自知是比不过汪成海,所以习惯性地瞧他。但汪成海此时只顾的盯着四周,脚开八字,手上的架子都没放下,根本没功夫理会庞信。
    那人听了,忙陪着笑说:“自是要赔的!”说着,顺手从腰间袋里摸出一张票子,略扬了声音道“里面的老乡,刚才无礼,实是对不住了!”
    后头的屋里一阵悉索,一会工夫出来两个人,竟是连花地娘,后头跟着连花。云曦一见那男人缩在屋里不见人,微皱了眉头。
    那人讪笑着说:“实是对不住。这塘挺好地糟踏了。”说着。踱了两步。因中间拦着云曦等人。他也过不去。便笑着把钱递向云曦。边上汪成海伸手接了。哼了一声。回身递给连花。口里说着:“别跟他们客气。瞧着够不够!”汪成海也觉出云曦态度变得快。但他何等地敏。马上就顺着主子地态度下去。
    连花就着灯一瞅。吓了一跳。那上头赫然是张一百两地票子!别说是她。便是她娘也没见过这么大地数目。一时间怔愣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没有半点喜。倒更是添了惧怕!
    汪成海看她们地表情。只道是给少了。翻了眼睛回头就说:“打手能养百十。出手就这么小气地?再拿几张来!”
    连花吓得连连抽气。根本不敢言声。那人地表情却微微地带了点笑。云曦一看便明白**。他当是以为他们借这个讹银两。肯要钱地。便没什么不好打发。如今借着因打了架。也有了名目。这钱出地干净。收地也无碍。
    那人笑着应了:“自然是少了。如今走地匆忙。实是现眼。好好地地方毁成这样。自是要细细地统计一个数目才对。这里不是说话地地方。几位请吧?”
    云曦脸上也挂了笑意:“先生如何称呼?可也是姓陈地?”
    “小人不过识得几个字,哪敢枉称先生?”他笑着“小人姓郑,名东广。如今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还没请教?”
    “我姓段。”云曦突然说。这姓来的奇怪,庞信都不知他怎么编到这上头去。但汪成海总是明白他地,云曦从来是语出有意,特别在这种情况。
    “段郑东广沉吟了几分,忽然眼一亮,试探着问“不知段爷与那七省总巡段光祖段老爷”
    云曦笑意更深:“你说呢?”汪成海一见这意思有点明白了,这一地如此霸道凶狠,自然是庄上与官府勾结。旁省若有耳闻的,纵管不得,也该奏朝廷,但却无任何弹劾之折至京上。自然是上头护他们!便是央集提管也难知晓这里的事情,难怪云曦说是姓段。云曦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凭他猜去!
    “哎哟哟!”郑东广一拍额头,话也说的很圆“实是太得罪段爷了。快请快请,不知方才可伤着没有?这帮下人没眼色地,真是让小人心里愧死了!”
    “伤倒没伤着,不过是吓着了。”云曦微笑,看一眼庞信犹一副转不过弯的样子。也不管他,抬腿就向前。后头连花想拽,但生是没敢。眼巴巴攥着钱看着他地背影!
    “不是
    人一道吗?唉呀,这可怎么好,定是吓坏了不是。”下看看,一时总觉得人数不对。
    “你倒是仔细,像是出城的时候你在门洞站岗一般。那哪里是夫人,早嫌这里脏不乐意跟着。方才吓一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云曦略扬了眉,步子极缓地跟着郑东广。
    其实若没这个人出来,他也不想再打下去,走不脱白费力气罢了。况且再硬较下去,实在对他们半点好处没有。
    到时惹得狗急跳墙,更是难以收拾。他知道当下的情况,缓着点是最好地方法!既然追过来一个打圆场的,他更是省事的很。怕是这事,不仅陈家庄跟平州太守有份,连同七省总巡也沾连上了。至于旁城别镇的是不是也有些虾兵蟹将此时不得而知。
    他心里是明白的,掌管天下,难保有这些蛀虫硕鼠。作为天子而言,他要地是大方面的平衡和持续性的发展。用人当然德才兼备更好,但实际上人都有各种短处缺点,德才兼备的不是没有,而是少。所以关键是使用的方式方法,一些有才却贪婪的人不是不能用。云曦也不是不能容忍,但绝不能放在这种位置。地方官有如一地之父母,关乎百姓民生,贪官只会使民生怨,盘剥百姓血汗,更是动摇国基。而让他更不能容地,是结党钻营,如此连网纵横,不加约束便成大害!
    庞信见云曦神情淡淡,他实是想拦着云曦。在这里尚且如此,若真是跟他们去了,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他并不是一个只凭一时豪性便以为万夫莫挡的人,他把云曦的安全放在首要。所以他见云曦一直迈步,再是忍不住说:“公子,如今夜深,不好走路。不如就此歇了,明早再行也罢。”照理说,皇上定不会傻到以为服了软就能让他们放松警戒啊!
    云曦看了一眼郑东广,回眼向庞信笑笑。这是他欣赏庞信的地方,庞信虽然不够聪明,但足够忠诚。
    “无妨,你也滚了一身泥。
    找地方休整一下也好,你也四处瞧瞧,回去也好与哥几个玩笑不是?”云曦笑着开口。
    庞信垂头凝目,瞥了一眼回头看着他们的郑东广,轻点了下头:“公子说的是。”
    这边郑怀和郭成安也跟了过来,郑东广让人牵马来。当时有好几匹马都惊得四散乱跳,一时也找不着,还有几匹是远远的遛哒,一直都快踱到田地里吃庄稼。陈寿所带的手下有几个被众人乱踏的滚在泥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陈寿是被庞信下了狠手的,但算他机敏,趁乱滚在一边,此时让人搀起来,破布一般地歪着头。郑东广也不理他,只顾陪着云曦,一时说这里风土好,一时说些南方吃食。一时又问伤着哪里,一时又骂底下人没心肺扭歪了家里主人的意思。
    云曦只是听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他为了保证让绯心先能走脱才留下拖耗,其一,当然是为了绯心的安全。其二,是他相信绯心的筹谋。他与绯心有相似的地方,正是因为如此,有时他们行事布划可以不谋而合。
    也正是绯心在大慌之下亦知道当时的情况,她先行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她才会如此跟着连朋,没有做任何无谓挣扎或者哭喊着表示一下同生共死的决心。他们在这方面太像了,了解到什么才是正确的。此时他们根本没时间共谋,只能看彼此地默契了!
    所以他虽是一心二用,也不时的插几句嘴,表示一下自己在认真的倾听。装腔作势这种技俩,他三岁就玩腻了。一时马牵来,他一会嫌道黑,一会嫌马颠,一会说身上疼,一会又喊晕。这个那个的折腾个没够!路没走多远,麻烦却多的很。汪成海可是个以云曦为一切之本地,一见云曦成心整治人,马上陪着演戏,无赖耍了个尽!
    本来就是夜黑道窄,加上刚才一番浑斗,这里已经踏得乱七八糟。那些来时带的灯火早失个七八,一时踩水坑,一时歪泥窝。更走地慢了去了,半天没挪出半里去。
    郑东广一肚子火却发不得,脸上的笑抽得肌肉都疼。说实在地,这几个人当下身份不明,也不知是如何处置。但事先却又的地确确的有些行事诡怪!如今又短两个找不着,乌漆麻黑的,这帮子打手也都大伤小伤挂个无数,此时往后头寻实是不现实。但当下情况非常,又不得不小心。上头吩咐务必带回去再论,但陈家庄能动的人都动了,官府的兵因着此时大驾快至,太守是定是不愿意动到这里来。唯得这帮市井混混之流,余下的都是庄户农民,再带来怕更要坏事。不过他也作了安排,有人该来接应,只是此时竟过了一宿也没个动静。
    郑东广只道这帮农民不顶事,心下暗骂不休。亏的这正主儿没跑脱,先带回去再说。大夜晌的他也不乐意再在这里耗着挨虫子叮,只得随着陪笑着一副好言好语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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