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挽没哭,但心里难受,一个人在屋里缓了好久才稳定了情绪。
    翌日一早,天微微亮,窗外还泛着寒霜。
    虞姝挽勉强坐起身,洗漱好后坐在铜镜前,闭着眼让妆娘给她画眉,该睁眼的时候,眼皮子跟打架似的睁不开,昨夜睡太晚,这会儿起得太艰难。
    元知和另一个婢女帮她穿衣,银子给得足,即便是这么短的时日里,嫁衣的做工也很细。
    这是柳昙亲自为虞姝挽挑选的样式,当时只看了几张画,唯有这张嫁衣的画让她一眼相中,毫不犹豫要了这个样式。
    喜庆的红衣上绣着金丝云纹,丝线绣得特别精细,离近了仔细看都瞧不出丝毫瑕疵。
    一层又一层,嫁衣加着薄绒,全部穿在身上时很重,头上又戴着翡翠明珠组成的冠,全都货真价实,比衣裳还要重。
    虞姝挽稍微弯一下身就站不稳,只有脊背脖子挺直的时候才能顶住发冠。
    从洗漱到穿衣装扮,外面朦胧的天早就亮了,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有多少。
    虞姝挽心惶惶的,又止不住的期待,好几次深呼吸来平复激动,每隔一会儿就问元知什么时辰了,问外面可有人来了。
    元知一会儿去外面待会儿,一会儿跑进屋里,每次都说快了。
    不多时,虞姝挽听到外面有人喊了声人来了。
    霎时间,虞姝挽心脏跳动的很快,周围有那么多人在说话,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拿起沉甸甸的扇子挡在脸前,垂眼想着接下来该走的流程。
    外面嬉闹声一片,林卿柏如今为官,今日来得人中有好些都是他同僚。
    虞家没那么多旁支亲戚,柳昙特意花银子雇人在外拦人,一个又一个刁难的问题问出,林卿柏不慌不忙的解答,他喜袍加身,气宇轩昂,围观的路人不由点头。
    林卿柏进了虞府,直奔锦院来。
    提前在外打探消息的元知连忙跑进屋里,脸上带着笑:“来了来了!姑爷过来了!姑娘快准备好!”
    两个月前,元知还是林府的人,不该称林卿柏为姑爷。
    如今跟着虞姝挽一起搬到虞府,这声姑爷叫得比谁都顺口,跟练过似的。
    不多时,林卿柏来了,他牵住虞姝挽的手,带她往前院正屋里走。
    柳昙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等候,看到林卿柏牵着虞姝挽进来,不免红了眼,她不想多说,怕哭出声来,简单嘱咐几句就别过脸,抹了下眼角。
    虞姝挽跟着林卿柏往外走,眼睛有些湿润。
    她想起了柳昙昨夜的话。
    ‘咱们都不哭。’
    柳昙还是哭了,她也想哭,又不想让旁人看到,便一直忍着泪。
    出门的时候,泪意褪去,眼睛有些干涩。
    府外人很多,虞姝挽抬眼一扫,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生面孔。
    坐上喜轿,放下团扇,疲惫捏了捏脖子。
    虽说离得近,但也不是几步路就能到的,她在马车里好好歇了片刻,察觉到马车停了,外面是媒人叫她下去的声音。
    虞姝挽跟着媒人的指示一步一步的来,直到跟林卿柏一同到了林府的正屋。
    林老爷林夫人都坐在前面,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屋里有些吵,好在喊拜堂的声音更大。
    虞姝挽微微弯身。
    一拜、二拜。
    转过身跟林卿柏夫妻对拜。
    屋里响起一阵掌声,好似有个人一直在起哄的喊好。
    熟悉的林府,哪怕是在黑夜里,虞姝挽都能摸着走到竹园,这次是光明正大的踏进竹园的门槛,被那么多人看着走进林卿柏的卧房。
    房中一片喜红的装饰,榻上撒满了花生、红枣、桂圆等,仔细看过去,还有几根完整的金条。
    元知把床榻边缘的位置腾出来,好让虞姝挽坐下歇息。
    “九松刚才在外面拦住了我,说厨房里备了您爱吃的虾饺和糕点,现在要端来吗?”元知轻声问道,接下虞姝挽手里的团扇放到一旁。
    “端来吧。”
    虞姝挽不怎么饿,可能是饿过头了,稍微吃点垫下肚子才行。
    元知回了声好,亲自去了趟厨房。
    元知对这儿熟门熟路,知道怎么避开林府的宾客,一路上都没人发现她。
    虞姝挽待在屋里,反复捏着后颈,发冠上那么多珍珠翡翠,压得她抬不起头,一个人还不好拿下来。
    元知回来后就见她一直在捏脖子,过去帮她取下沉重的发冠,站在她身侧好好帮她揉按着脖子。
    虞姝挽舒服地眯起眼睛:“成亲太累了,幸好我这辈子只有一次。”
    也有人有两次甚至三次往上,但这种少之又少。
    元知失笑:“您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给您捏捏。”
    虞姝挽向上伸展手臂,“不用,我好好歇会儿就行。”
    她吃了几个虾饺垫肚子,还想再吃点,但总心慌意乱的吃不下去。
    虽说不会圆房,可她今夜要跟林卿柏同眠共枕,一想到这种事,她就有点怕,怕中带着期待,特别矛盾。
    “那奴婢去外面守着了,您有事喊我。”
    虞姝挽应了声。
    待元知离开后,屋里静了好一阵子,虞姝挽把床榻上的花生扫到一旁,躺下小歇了会儿。
    她睡不着,闭目养会儿神,就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对这间屋子无比熟悉,从前过来时碍于身份从来不会好奇屋里的摆件和其他东西,如今倒是好奇起来。
    虞姝挽无聊探索着卧房,倒是没找到什么让她稀奇的,毫无兴致地重新躺到榻上,抓了颗花生剥开放嘴里吃。
    外面的天不知不觉有些黑了,元知中途进来点了烛火,待屋里明亮后又去外面守着。
    虞姝挽吃着花生桂圆,手掌在床榻上摸来摸去,指尖探入软枕下面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拿了出来,看清是何物后微微一怔。
    这…不是她之前丢了的荷包吗?
    那时候还故意丢在林卿柏身边,回府后问他有没有看到,他明确否认了。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虞姝挽不觉得世上有跟她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因为是她亲手做的,上面的丝线用了最好的,为了特殊些,故意在荷包里面绣了个旁人看不到的‘挽’字。
    将荷包翻了个面,里面金丝线绣出的挽字展现在眼前,证明这真是她的荷包。
    虞姝挽前阵子看到新做好的荷包,还在惋惜这个丢了的荷包,甚至在想,早知道会丢就不故意扔到林卿柏身边了。
    没想到竟是被林卿柏藏了起来!
    真是太…太过分了。
    想要开口说就行了,她又不是不给。
    怎么还偷藏起来!
    虞姝挽又气又好笑,把荷包放回原位,等着林卿柏回来质问他。
    她都想好了该如何问,可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件事。
    林卿柏醉酒了。
    走路都在晃,是九松把他扶回来的。
    “他喝了多少?”
    “五六杯吧,都是公子的同僚灌的,没人敢拦着他们。”九松如实道。
    林夫人倒是想帮着拦酒,但那些人她都不认得,还都是当官的,说了几句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灌醉。
    虞姝挽没见过林卿柏的同僚,却在拜堂的时候看见了郭小侯爷,有郭承谨在,林卿柏想不醉都难。
    她过去帮着把林卿柏扶到床榻躺下,对九松道:“你下去吧,让人送些热水进来。”
    九松道声好,出门时不忘带上门。
    虞姝挽敛眸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林卿柏,无奈叹声气。
    一杯就醉的人,在这样大喜的日子怎么可能保持清醒,旁人不一个劲儿的灌酒才怪。
    屋里没了旁人,她整个人自在不少,坐在林卿柏身旁认真看着他,手指勾着他的腰带来回磨蹭。
    “算了,明天再质问你。”
    虞姝挽没把林卿柏喊醒,他这会儿肯定脑袋很晕,还是好好睡一觉比较好。
    元知送了热水进来,放下就走了。
    虞姝挽帮林卿柏褪下一件件衣物,直到露出上身,看着他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一时有些沉默。
    手指不自觉放在他腹部,按了按,抓了两下。
    平时看着很瘦的一个人,褪下衣物竟是这般有肉,她有些不敢置信,手在上面扫动着按了好几下,确定这是真实的,她没有眼花。
    虞姝挽面颊有点红,轻咳了一声,走到桌边的水盆旁,湿了帕子拧尽水,来到林卿柏身旁帮他擦拭。
    从脖子开始往下擦,他身上沾了点酒味,随着帕子的一点点擦拭,本就不浓烈的酒味逐渐散去。
    擦到腹部时,手被按住了。
    虞姝挽抬眼,对上了林卿柏晦涩不明的深眸,哪怕知道他醉了,还是有些心虚,“我帮你擦擦,省得睡着了难受。”
    他们成亲了,今夜要睡在同一张榻上。
    虞姝挽越想脸越红,手还被按着,怎么都抽不出来,见他还盯着她看,想起荷包的事,眉头一皱,质问道:“你为何要把我的荷包藏起来?”
    林卿柏眸光茫然,似乎在思考这话的意思,没过多久,缓缓闭上了眼,好似要睡了。
    “你到底醉没醉啊?”虞姝挽双腿跪在榻上,为了能看清他的脸,特意弯下腰离近一些,整个人都快趴在了他身上,手还按在他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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