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起了个大早,多年的戎马生活养成了他这个牢不可破的习惯,不论前一日多忙多累第二天都要起个大早。
    信步走出去站在仙霞关上,信手挥退身后跟着的亲兵。
    东面山峦上的树从中透出一点点红光,好像太阳在有意让人知道他的到来。四周其它山顶上的树从大多还显出青黑的颜色。渐渐的那青黑色淡了点,越来越淡。终于,太阳似乎努力摆脱了山峰的拖拽,只一跃就颤巍巍的站在了山顶最高的那棵的尖上。南方太阳有着其一贯的温柔,红而不艳,光线亮而不炽,开始照着这南国的大地。
    早已惯了北方的太阳他再一次在心中感叹,感叹造物主的神奇,给了自己武勇,从而可以拥有这一切。他想要对着那些大山、以及山下明军的军营大声吼叫“我,博洛,我来了,我来拿我应得的世界,因为我的勇武,你们全都属于我。”
    因为昨日里的成就,他欣喜若狂。作为闽地顶梁柱的郑家首领郑芝龙,昨日里已被他以进京面圣为由送往京城去了,(史实为博洛取福州后,约郑芝龙于1646年(顺治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到达福州,谒见贝勒博洛。欢饮三天之后,博洛忽然在半夜传令拔营回京,命郑芝龙随军北上。)
    一套拳、马、弓、刀下来,博洛白晰的脸上已铺了层潮红,接过一旁阮大铖从卫兵手上转递过来的热手巾。
    “阮公,此次解决了郑家之事,你可是立了头功的。放心,我一定向朝枉你功劳,只怕朝廷听了阮公如此机智,另有得重用也说不得。”
    “大帅说哪里话来,奴才哪里有会咫寸功劳,全凭大帅苦心思量才有此大捷,奴才又哪里有什么功劳可言。纵是在此事奴才有所作为也是仗大帅着力栽培的缘故,要说朝廷另有重用,奴才实是不敢居功,愿为大帅牵马执鞭为我大清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阮大铖心里清楚,博洛所说此话信一半也就太多了,倘若露出一点半点得意,只怕这棵脑袋就没几天好顶了。所以博洛一开始说话他已经一个千打下去,再不敢抬头。
    博洛突然有些怜悯面前跪着人。他长吐了一口气,仰望着蓝天。晴朗的天空中,一只雄鹰长展劲羽,快乐翱翔在无边的大地上方。“要说面前此人,虽是一贯小人行径,也算是有些才能,毕竟也曾是入阁之臣。只是他那时却为何拿不出现下这般胆识来。哼!走兽不能腾云不过是因为被大地束缚,雄鹰之所以振翅,只是为它的劲羽,宁折不弯的劲羽。
    “报“一个传令兵气急败坏的跑到近前
    此刻郑芝龙已行出了百里之遥。几乎是在被变相押解状态下的他却显的写意悠闲,回头看看众兄弟有的脸色阴沉,有的顾盼四望,也不知在心中想着什么。
    “既然大家都说降了好,说什么这次进京面见皇上我也不能拉下各位兄弟,也好体现我郑家兄弟的手足情深。”
    想着来时给众兄弟说的话,郑芝龙嘴角泛起一缕苦笑:“但愿森儿这会已回到大营了”当海寇这么多年的郑芝龙又怎能不谙作生意的诀窍不能将鸡蛋全放在一个蓝子里。
    他抬眼望着远处心中感叹万千:“闽地的清山绿水,我郑芝龙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来。你们兄弟几个,又哪里明白,为何我不顾天下人唾骂,献了这仙霞关。为何我又赶走主战的儿子,还把主战的郑鸿奎安在了福州。”他扭头看着陏陏不得的几个兄弟,心中突然又高兴起来:“博洛小儿,你哪里懂得我这只是为保我郑家百年基业的权且之计,此次进京面圣却要看如何安排于我,闽地还有我儿所率几万大军,数千船队,又叫朝廷如何不看重于我。将来若还是他朱家天下,我儿便是元勋,此时我便是个深入虎穴的英雄,这开国元勋还少得了么?如若是这大清得了天下,这闽地还不是我郑家天下。只是苦了森儿,还要与这些个鞑子拼命,不过与这郑家百年的基业相比这些个也算不得什么,到时外公家住个几年,经营我郑家海外事业,驰骋海上也是一件美事。”想到这他不由得意洋洋的摇晃着手马鞭,嘴里唱起闽地遍传的小曲。一旁兄弟个个不解的看着他们大哥,心中暗自摇头:“我这大哥可是由于失了势了,过度思虑,相是得了失心疯了。”一个个相互看看俱也跟着“呵呵”而笑。
    博洛一进郑家大营所见影像却是令他大吃一惊,整个大营空空荡荡,五万人马一夜之间竟撤了个精光,只留下做为疑兵之计的营帐,以及穿着明军衣甲的草人若干。是时他才明白这阮大铖实际出的是个馊主意“迫他表明心迹哈哈哈哈”博洛苦笑着,好在西进的道路已然畅通,对于朝廷也算有个交待。
    在迅速后撤的大军临时扎营的帅帐之中,一个身着泛着铜光的所谓黄金锁子甲,外罩着一件大红色的帅袍,头載帅字金盔,腰间系一条白玉带尽显他是一军之帅的雄豪之气。却不是郑森又是哪个。
    大家会问“为何是他”我却要问“为何不是他”父子俩演的好双簧。一边是势大而难以抵挡的清军,一边是朱家满目创夷的河山,何去何从打虎还靠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
    “父亲,一帆风顺”已贵为郑家大帅的郑森仰望着天上漂浮不定的白云,轻声道。
    朱聿健狠命的将手中笔摔向墙上,嘴唇抖索着不相信的问:“二百多封信?!这些人吃着我大明的奉禄却与那清廷暗通款曲。”
    底下跪的锦衣卫首领吓的瑟缩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皇上确有其事。”
    朱聿健一口浊气似是无法发泄,他神经质的环顾四周似是想要找一个可以供他发泄的对象。经于他忍住了,胡乱点着头“没事出去”他冲着底下跪着的锦衣卫首领陈荣吼叫起来。
    陈荣惶恐的叫道:“圣上请保重龙体啊。”
    此时的锦衣卫早没了前些年的权势,在朱聿健手下的锦衣卫已不是那个随时可以抄大臣家,随时先斩后奏的机构。他们现在还在使用各种手段监视但仅仅只限于监视而已。由于权势的衰弱,使他们少了些嚣张,多了些忠诚。
    朱聿健叹了口气,强忍怒气,勉强点点头:“我没事出去。”
    顿了一顿又对已在地下膝行向后的陈荣道:“记住,此事对任何人也不可泄露出去。”
    陈荣停下抬头眼巴巴的问:“皇上,那些知情人呢?”
    朱聿健眼中忽然射出凌厉神色,吓的陈荣头一低再不敢看,心中深悔自己不够果断。
    “唉!由你去处理吧,记住只是不要让他人知晓就好。”
    陈荣心中松了一口气“皇上,请保重龙体安康,属下以人头担保,此事断不会泄露出去半句。如有泄漏属下当自动奉上项上人头,属下告退”说着膝行至门口退才站起来退了出去。
    一回到署中,使个眼色与几个亲信手下退入密室。
    “大哥”
    陈荣摇摇头,示意不要做声。手做刀状使了个杀的手势。
    几个亲信霎时脸色苍白,不相信看着自己的头领。
    “难道”一个胆子大些的还想说几句。
    陈荣只是摇头屋里只是寂静的出奇,静的诸人只想在这安静中死去。
    群臣朝罢,将退,上命内臣捧出一盘,覆以黄帕,置御前。
    这一天延平行在早早结束了早朝,将散之前几名内侍捧出几只盖着黄布的玉盘众大臣皆不明何意,只以为是谁人又获殊功,要受封赏。
    悄悄去看上头高坐的他们的主上。坐在龙椅之上的朱聿健双目之中无任何表示。
    几个内侍捧着的玉盘在朝臣面前展示一圈已毕,迈步走出殿门,就在门外一鼎中早已布下柴火,撒了火油。盘中之物尽覆其中。内侍回身再向群臣展示清白色的玉盘一遍,一个个就又闪在一旁。
    朱聿健在龙椅之上欠了欠身道:“我本来没有在这乱世之中建立功业的想法,只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我大明千千万的百姓,在诸位臣躬拥戴之下在位监国。只盼有朝一日打败了清人,重树我大明神威重建我大明百姓的平安乐土。我们大家没有贪图安逸享受,整日里为了河山社稷的恢复,百姓黎民的安危而操劳。我们与诸位只是上为祖宗,下为百姓,汲汲皇皇,惟恐有负万民拥戴之心。
    只是我们当中有那么一些人,早已忘记了我们一同立过的誓言,做出些猪狗不如之事,几天前,仙霞关上我军守关官兵,搜得关中出关迎降书二百余封,今俱在此。朕不打算知其道姓名,刚才已命内侍全部扔到火中毁了,”说到此处,朱聿健已流下泪来,嗓音哽咽。他顿了清清嗓子,继续道:“在场诸位之中也有那么几个,我不想问,我更不想听。我只想说,我们都是汉人,我们都是汉人中的男人,我们就可以这样葬送祖宗的基业吗!如是这样我们还有何脸面苟存于世啊?”说到最后朱聿健已几乎泣不成声。
    底下大臣之中也时有呜咽之声,一个个面面相觑。有那等爱国之臣已然淆然泪下,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之上满是沮丧悲切之声。
    “我希望我们大家都好好想想,我们汉人是不是就此要再作那胡人的奴隶,我们汉人该不该做胡人的奴隶,我们汉人想不想做胡人的奴隶”说完最后这几句,朱聿健不再理会朝堂之上的诸大臣,一摔袖子返回后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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